第139章 屍氣

我在這兒布的是個茅山術中的陣法,叫做鬼門陣。先是在竹簽上刻亂魂經,再按照七關走向,分別將竹簽插入地脈關竅,這樣布置的陣法,就形成了一個人為創造的“鬼打牆”。

隻要陷入陣中的人,就會被亂了神魂,迷了心竅,隻要無法破解陣法,就算在這陣裏走到死,也是枉然。在鬼門陣之上,我又用五個篆刻了陰靈咒的木偶娃娃,鑲嵌在鬼門陣之上,布出了個五鬼局。

這種特別的手法,似乎是死人臉的獨創。這鬼門陣屬於茅山術,這五鬼局卻似乎是死人臉從其他地方學來的一個布局。他在精研兩種陣法的結構之後,將兩者融合到了一起,就成了現在這個疊加陣法。

原本這鬼門陣隻是用來困人,並沒有其他的殺傷力。而五鬼局是以某些人形介質為依憑,利用陰靈咒引出鬼影殺人,但是五鬼局的波及範圍極小,隻要踏出五鬼局十米開外,這些鬼影也就統統失效,所以總體來說,還是有些雞肋。

但是經死人臉這一改動,兩者卻是相符形成,一下子就成了一種極為厲害的陣法。

我此時所處的是鬼門陣中的隱位,雖然那熊貓眼就在離我數米遠的地方,但也始終無法發現。這就跟鬼打牆一樣,就算路在眼前,被鬼遮眼的人也隻能在原地徘徊到死。

陰靈咒對於生氣極為敏感,頓時就有兩道黑影朝熊貓眼貼了上去。林子裏頓時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喝罵聲。

我索性盤腿坐下,從兜裏摸了兩個雞蛋出來,敲破了,剝了皮,放到嘴裏慢慢嚼著。這一路追蹤下來,也是又累又餓。這雞蛋是從之前那戶人家裏拿的,我替他們報了仇,吃他們幾個雞蛋,想來他們也不會介意。

坐在那裏休息了一會兒,隻聽到林子裏叫聲不絕,特別是禿子的聲音,更是響徹山林。幾人除了根鬼影搏鬥外,似乎還起了混戰。跟這幫人糾纏了半天,實在是有些心力交瘁,就合上眼休息一會兒。身邊響起一陣細微的沙沙聲,隻覺得什麽涼涼的東西纏上了我的腰。

我睜開眼,拍了拍她的西瓜頭。旺財頓時吐了吐紅撲撲的蛇頭,眼睛微米,露出十分舒服的表情。剛才在草叢發出聲響,把龐貝這幫人引過來的,就是這小東西。在夜間潛行,要不是旺財故意露出破綻,這些人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絲毫行跡。

我拍著她的腦袋,微微眯著眼,心裏在琢磨著,究竟是誰半道劫走了麻老大他們,劫走他們的人是敵是友。

我又剝了個雞蛋,放到旺財嘴邊,小東西一口咬下去半個,大概也是餓了,幾口就把一個蛋個吃了個幹淨。

直到林中不再有任何聲音傳來,我又在原地等了好一陣。這些人心機陰沉,沒必要急著出去。

一直到東方微微發白,已經是快天亮了,這才拍了拍旺財,讓她匿到一邊。從隱位出來,走了幾步,就見三人臥伏在地上,周身衣物已經被撕得破爛不堪,露在外頭的皮肉上布滿了漆黑的手印。這是陰靈在人體留下的痕跡,在民間通常叫做“鬼手印”。假如醫治不得法,這鬼手印中的陰氣就會透膚而入,直到侵入五髒六腑,這人也就離死不遠了。

先去看了熊貓眼和禿子,這兩人都已經神誌昏迷,尤其是禿子,兩隻手腫脹通紅,起了無數的水泡,已經開始流膿。當日肌肉男被他們做成血肉祭品,在殯儀館中布下“血食靈”這種惡毒的降陣,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出自這龐貝之後。

當年初見這小白臉,他身攜道門符牌,是茅山陳元德那個牛鼻子的弟子,沒想到幾年不見,居然去學了降術。用降術殺人,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倒是做獵頭的一把好手。

最後才去看的那龐貝,走到離他五步遠的地方,不由得停了停。見地上有塊巴掌大小的石頭,就撿了起來,握在手中,接著去把昏迷的熊貓眼拖了過來,架著他走上兩步,突然就看到熊貓眼一隻手臂血光一閃,無聲無息地齊肘而斷。

與此同時,趴在地上的龐貝猛地翻過身來,手裏頭拿著一個塗滿了血的木偶人,一隻胳膊已經被他給扯斷。

我一腳把熊貓眼踹了過去,龐貝躲閃不及,當即被撲倒在地。我湧上衝上,揮起手中的石塊,一骨碌就砸在他腦門上,砰的一聲悶響,這鳥人當即撲倒在地,腦袋上滲出幾縷鮮血。

我上去確認他已經昏死過去,這才一腳把他手裏頭的血人木偶給踢開。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邪門法術,但瞧這模樣,大約是降術的一種。

死人臉在筆記中也約略地提到過降術,雖然隻是草草幾句話,卻是切中了要點。這降術最大的關竅就是“觸發”,是靠觸發某種條件來害人。

這個法術的依憑應該是他手中的血人木偶,至於觸發條件,其中一個應該是踏入他周遭三步以內。也幸虧是我從小被三叔逼著日夜練習調息法,對於細微的呼吸極其敏感,剛剛走近一聽,就知道這龐貝其實並沒有真正昏厥。這才架了那熊貓眼先過去,辛苦他做了替死鬼,硬生生地被降術斷掉一隻手。

按照死人臉的說法,這降術最早源自茅山術,曆經千年變化,被降教中人創出了許多威力巨大,十分恐怖的降術。不過這龐貝估計也隻是學到了一些皮毛,否則今天還真是要糟。

我把三人拖到一起,回頭看了一眼,想讓旺財把我的包叼出來,裏頭還裝著一捆繩子,正好用來綁人。之後得琢磨下,怎麽從這幾人的嘴裏掏出當日的實情。

隻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聽到任何動靜。我起身掃了四周一眼,突然心裏一寒,覺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就聽身後的林子裏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踏在草上,發出低沉的沙沙聲。

我緊緊地盯著那片林子,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覺得寒毛直豎。就聽到幾聲“噗噗”的拍手聲,十分沉悶難聽,接著就見一個瘦削的老頭從林子裏露出身影,後背有些羅鍋,弓著個腰,是個老駝子。

我隻看了他幾眼,就頭皮發緊,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準備隨時逃命。這人看上去其貌不揚,如果扔在大街上,也就是個又老又醜的駝子,但這人就這樣信步踏進了我布下的雙疊陣,居然絲毫不受影響。

這老頭走到我跟前停下,翻著一雙灰白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好幾眼,又看了一眼地上堆在一起的龐貝三人。我隻覺得毛骨悚然,強忍著立即逃命的衝動。這個人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屍氣,也許普通人察覺不出,但我跟屍體打交道了這麽多年,稍一靠近就很清楚地聞到了。

這並不是長期接觸屍體而沾染的,也不是身上抹了類似屍油這樣的東西。這股屍氣,倒像是隱藏在這人的身體深處,由內而外,透頂而出。但我可以肯定,這人絕對是個活人,體內生氣勃勃,沒有半分委頓。

當年在南疆古墓,我跟死人臉就曾遇到過一個周身起屍斑、發屍臭的人,就是顧思寒他小妹。這小女孩子被人用引葬大法,引了葬地的煞氣入體,雖然被她養的那隻九尾狸貓給擋了擋,但還是屍煞入體,變成了活人死相。

但眼前這老頭卻跟顧家小妹不同,他身上散發的並不是屍臭,而是屍氣!常人聞不到也察覺不到。這老頭,倒更像是一半是人,一半是屍,是個半人半屍的怪物。我入行這麽多年,還從沒聽說過這樣的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