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A市濱江路,一輛桔紅色出租車呲一聲停下。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子,打的的是一個背微駝,麵容慈祥,戴副金絲眼鏡的老人,他雙手捧著一束鮮活的玫瑰花,動作遲緩地打開車門,把身子移進車裏後,對絡腮胡司機一笑,溫和地說:“師傅,到背街菜市場下。”

司機一口回絕:“老人家,我膽小,不去那裏。”

老人吃驚。

司機說:“到背街菜市場要經濱江路黑旗岩,到了晚上,那裏有個沒麵鬼出來殺人,最近十天,已經有三個出租車司機被沒麵鬼殺死了。”

老人驚愕地說:“天哪!十天殺了三個,太可怕了。哦,也難怪,我住醫院快半年了,不了解外麵的情況,得了腎衰竭,活天天的人了,師傅,可能是最後一次打你的的了,就當做件好事,我確實有急事,我給你五倍的打的費嘛。”

司機有些心動。

老人著急地說:“給你十倍的打的費嘛。”

司機扭過頭,仔細地看了一遍身邊慈眉善目的老人。半晌,才說道:“老人家,這年頭開個出租車都提心吊膽的,前兩天在黑旗岩被殺的那個司機,就是我耍得好的哥們,人家結婚才一年,丟下出世幾個月的娃兒,慘喲!要不是看你麵善,又是個老人家,天黑了我才不敢送你到背街菜市場呢。”

老人不住地點頭,說著謝謝。

桔紅色出租車起動,像條鰻魚遊出繁華熱鬧的市區,唰唰唰沿長江邊的公路飛駛。

很快,出租車駛至黑旗岩,隻見長江的對岸,突然隆起來一塊巨大巍峨,高聳入雲天的岩石,陰森森,黑魃魃的,猶如一麵橫空出世的旗幟。這裏便是A市管內最凶險的長江河段黑旗岩。

司機說:“老人家,你曉不曉得這段河有三凶?”

老人點頭笑著說:“當然曉得,前麵不遠是第一凶鬼門關。在早那裏有兩塊門一樣對峙的水下暗礁,來往船隻必須從暗礁內通過,稍不留神,便會觸到暗礁船毀人亡。接下來是第二凶大窩氹,那裏是一個足有籃球場大的漩渦,在鬼門關船毀人亡的屍體,包括

上遊淹死的人,都會被衝至大窩氹被那漩渦吞噬後,屍體又會被漩出來,衝到第三凶黑旗岩,岩下有一個巨大的回水沱,把一具一具的屍體回送到岩下平台上堆積起來。”

司機驚訝地看著老人,說:“原來是這樣,難怪黑旗岩鬧沒麵鬼殺人?”

老人說:“趕灘撐船的人最怕鬼門關和大窩氹,而陸地上的人怕的是黑旗岩,因為那裏是幾千上萬年來堆積浮屍的地方嘛。據說明朝那年長江漲大水,一夜之間,黑旗岩下堆積了兩千多具浮屍。白天你來黑旗岩仔細點看嘛,岩上刻得有五個古體字。”

“寫的什麽?”

老人一字一頓,大聲說:“浮屍堆積處。”

司機毛骨悚然。

老人接著說:“後來,水下暗礁在六十年代末被部隊工兵炸掉了,鬼門關已不存在,浮屍很少了,但一到晚上,黑旗岩河段便冷浸浸,陰風慘慘的,傳說時常有淹死的鬼魂爬上岸來嚇人,就是你說的沒麵鬼吧。”

“轟隆隆……”

正說著,一聲震人心魄的悶雷滾過,震得出租車似乎都顫跳起來。接著,漆黑的天幕仿佛被震破了似地,亮起了一道詭異的鋸齒狀閃電。

老人大叫一聲:“快看有鬼,黑旗岩的沒麵鬼出來了!”

駭得司機差點把出租車開到長江裏去。他驚悸地看對岸,扭頭問旁邊的老人:“鬼……沒麵鬼在哪……”

哇地一聲,司機慘叫起來,隻見旁邊的老人抖動著身子,突然間變得披頭散發,嘴裏暴著兩顆獠牙,藍幽幽的臉上,流淌著幾道鮮紅的血液。

司機別開臉,嚇得話不成句:“老人家……你是人……還是鬼……”

老人和藹可親說:“師傅,恐怕你是被黑旗岩的沒麵鬼嚇破膽了喲,你再看看我這張老臉,是人還是鬼嘛?”

司機已是冷汗淋漓,顫顫抖抖扭過頭,隻見老人笑吟吟的,慈眉善目看著他。

司機揉了揉眼窩,剛才明明是一張暴著獠牙,流著鮮血的臉,不可能是幻覺呀?

老人哈哈哈笑起來,不緊不慢說:“師傅,鬼是不嚇人的,人嚇人

才會嚇死人。”

司機驚魂稍定,顫顫兢兢開出去一段路。

“哎喲……”老人突然一聲淒厲的尖叫。

司機捶著胸口:“老人家……你一驚一乍的……把我魂都駭脫了……”

老人臉呈痛苦:“對不起唷師傅,活天天的人了是這樣子,你看,又要上廁所了,師傅麻煩你停車方便一下。”

司機急忙說:“老人家……不能在這裏停車……有沒麵鬼……太嚇人了……前麵不遠就是背街菜市場了……去那裏上廁所嘛。”

老人急得臉紅筋脹,全身都顫抖起來:“師傅來不及了,腎衰竭尿多嘛,做個好事,不停我撒在你車上了唷。”

司機隻得把出租車緩緩停在長江邊的一片蘆葦前。

老人右手拉住車門把手欲開門,卻手腕一抖,閃電般掏出來一個什麽物件,扭身像撒網樣向司機拋去。寒光之中,一個圓環落在司機頭上,又滑在他脖子上。老人反身一背,圓環立馬卡死了司機脖子,並且越收越緊。

司機叫不出聲來,像一隻被人拴死了脖子的雞,嘰哩咕嚕拚命掙紮,四肢在狹小的駕駛室裏狂抓亂蹬,震得車身咚咚咚晃蕩,車台上的煙灰缸“當啷”滾下,茶杯掉落“嘩啦”摔碎……

老人死死背住圓環,越收越小,嚓一聲,司機喉管被圓環勒斷,血水卟地噴出,濺射在車頂上,車門上,車窗上。瞬間後,司機身子一軟,停止了掙紮,不動彈了。

少頃,老人鬆開圓環,開門下車,迅速走到司機那邊,伸手打開車門,司機一頭栽下,軟遝遝滾出,頭觸地,下半身和雙腳高高地擱在開著的駕駛座上,喉部汩汩湧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滿臉的絡腮胡。

老人哼了一聲,蹲下身,不緊不慢掏出一隻晶亮的瓶子,放在司機喉部,湧淌的血水很快裝滿了那隻瓶子。老人收好瓶子,起身,拿起鮮活的玫瑰花,若有所思吻了一下,然後輕盈地轉身,消失在那片長江邊的蘆葦之中。

(待敘 第二章 秘室裏的女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