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月的北方還是春寒料峭,而南方的昆明已經暖陽高照,草長鶯飛了。

此時的關月正在昆明。在這個風景秀麗,旖旎迷人的地方,處處遊人如織,而關月恰是一小撥散客拚團中的一員。

他們這一小撥散客來自天南地北,有相依相偎的情侶,有和諧美好的三口之家,有相濡以沫,滿頭白發的老人家,還有青春逼人,結伴而行的女學生……

個個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襯著那碧水、藍天,白雲、綠草,香花,真如人在畫中遊一般,都有著無憂無慮的好心情,盡情地享受著,歡笑著,大家相處很愉快。

而關月有些不同,她沒有和人們打成一片,有點特立獨行,也時常遊弋於熱鬧的氣氛之外。

當大家簇擁著導遊聆聽傳說軼事,亦或在聞名遐邇的景點爭相拍照,她就那麽淡淡地站在遠處,淡淡地看著周遭的一切,似乎眼前所有皆虛幻,和她無關,她甚至連個照相機都沒帶,通身上下就帶了一個小挎包,挎包裏有這幾天昆明大理麗江五日遊的替換內衣,還有錢包裏薄薄的幾張鈔票,僅此而已。

要說,她也就是來旅遊的,可她的旅遊不是欣賞祖國大好河山美如畫的,她旅遊的意義似乎更深刻些,她是受到了一句話的啟迪:女人們,要是你憋屈了,煩悶了,就出去旅旅遊,開開眼界吧。所以,她就響應號召出來了。

她是那天領完離婚證,馬不停蹄地趕往旅行社,交了全款,第二天就上路的。因為,她真的很想散散心,如果不出去的話,她怕自己胡思亂想地會發瘋。

似乎還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麽衰的,前夫薑濤的初戀隻是輕抬玉指,便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她從雲端拋到了低穀,連個緩衝都沒有,跌得那叫一個慘,她想她這輩子都緩不過勁兒來了。

事情其實很簡單,在當今社會也不算什麽新鮮事兒。就是某日天氣晴好,她接到了一個不明電話,對方報出名諱,大名楊麗,想和她談點事兒,有關薑濤和她的故事。

楊麗?……,關月當時在腦子裏思索了半天,終於憶了起來,楊麗是薑濤的前女友,薑濤偶爾和她提到過那麽一兩次,從他蜻蜓點水般的描述中,關月感覺楊麗是一個獨立強勢的女人,這樣的一個女人,早已是她老公的過去式,怎麽會突然想和她聊聊他們之間的過往呢?關月的心不由提了起來,疑疑惑惑地應了一聲,懷揣著好奇,同時也有些惴惴不安,仍然英勇地去赴約了。

一路上,關月都在想:保不齊這位楊麗小姐後悔當初和薑濤分手了,一定會做足可憐的怨婦般的嘴臉,憑吊她和薑濤的美好時光,最後,很可能會要求她把薑濤還給她,那是肯定的,要不,她為什麽要找她呢?

當然,關月並不是個小心眼兒,她已經想好對策了,她一定會和藹地,悲天憫人地聆聽她的故事,耐心地安慰開導她,讓她振作起來,找到更好的男人。因為,她很篤定,楊麗隻能算是薑濤,她老公的過眼雲煙。

茗雅軒是一家茶樓的名字,她們約好了在這裏見麵,烏木金字的招牌,古香古色的茶藝間,一色的紫檀桌椅,錚錚淙淙的古琴清韻。

關月推門進去的時候,午後的陽光正好透過雕花的窗欞,溫暖地灑滿整個大廳。關月眯了眯眼,在金色的光輝中,便看到一位長發飄飄,身材高挑的女孩站起來,向她擺了擺手,關月有瞬間的恍惚,這就是楊麗嗎?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哪裏是什麽強勢彪悍的女人,怎麽看都是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啊,她試探性地走上前去,越走就越沒了底氣,這位美女不能說五官長得有多精致,但是整體給人的感覺恬靜雅致,溫柔可人,烏黑靈動的雙眼一看見關月,便綻開了甜美的笑容,清亮的嗓音響起:“你是關月吧,和照片上的一樣。”

照片?關月睜大了眼睛,帶著迷茫,聲音不穩地問道,“你,見過我的照片?”

“嗯。”美女又是一笑,示意關月坐下,關月也就乖乖地坐在了人家對麵。美女很客氣地給關月添了茶,然後便一眨不眨地,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看了足有幾十秒,看得關月有些不自在,但氣勢全被人家給壓製住了,她都忘了應該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和美女來個對視,並裝作一臉的雲淡風輕。最最不可救藥的還有,此時的她走神了,她很納悶,這麽有氣質又養眼的美女,薑濤他怎麽就棄了美女而選她當了老婆呢?

關月這人一走神,整個麵部表情就有些呆呆的。美女看著她木頭木腦的,唇弧就不住上彎,勾起一朵不屑一顧的微笑,全身也放鬆了下來,然後不急不緩地回答了關月剛才提出的問題,“我在薑濤的手機裏,見過你的照片,不過……”美女輕啟朱唇,品了一口香茗,方又慢慢說道:“我讓他刪了。”

嗯?關月的大腦此刻總算回了點神,卻並不能馬上反應出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深刻意味,也來不及細想,便直衝衝地問道:“你什麽意思。”

美女又笑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對手真是太弱了,她都懶得對她費心,什麽冠冕堂皇的,委婉的話語也都不想說了,她叫她來的目的,還不如就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吧,如果說的太婉轉,恐怕她一時半刻也明白不過來。於是,美女低頭沉吟了一下,順便撣了撣自己水貂掐腰小上衣的毛領子,才又抬頭說道:“我的意思是薑濤和我一直都在一起。”

她的聲音不大,卻轟隆隆地,仿佛碾破了關月的耳膜,關月的腦子嗡嗡直響,熱血就湧到了頭上,四肢卻冰冷的發麻,她聽到自己哆嗦的嗓音說道,“你胡說,你們早就分手了。”

美女也不多說,慢慢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摁了幾下,手機裏便響起了薑濤那獨有的柔和聲線,其中還透著無比的情欲氣息,顯然這是一段床第之歡過後的情話,“麗麗,和你在一起,我就特別有**。”接著又是嬌滴滴的女人聲音,無疑正是眼前美女發出的,“那你和她在一起呢?”

“和她在一起,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好,和你在一起更有感覺,隻是……”

美女適時地掐斷了他們的情話,也徹底掐滅了關月最後尚存的一點精氣神,她的臉色煞白,渾身都在發抖,他們嘴裏的“她”,毫無疑問,就是她關月。

“狗男女……”關月好半天,才能哆嗦出這麽一句,眼眶不禁就濕潤了。薑濤,她的老公,她最最親密的愛人,雖說他們已經過了如膠似漆的蜜月期,可也正處於細水長流的平穩期,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出薑濤有什麽異樣,一個星期也總有兩三次ml的,甚至前段時間,還商量著要實施造人計劃,ml的次數反倒增加了,怎麽就和別的女人上了床,還把她說的那麽不堪,她真的不願相信。

關月哆嗦著雙手,從包裏翻出手機,她要問問他,她要和他當麵對質,撥響那串熟悉的號碼,響了好長時間,對方才接起來,還沒等關月說話,薑濤就開了口,顯然有點奇怪,“小月,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他的奇怪不是沒有理由的,關月很少在他上班的時候打擾他,何況一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非要馬上電話裏說的,所以他們上班的時候聯係很少,關月也不想做一個隨時跟蹤男人行蹤的老婆,她覺得那樣做很掉價,她更願意給薑濤足夠的自由空間,讓他展翅翱翔,反正,倦鳥總是要歸巢的。

但是此刻,關月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怒氣衝衝地說道:“薑濤,你出來,我有話問你。”對方一聽她語氣不善,先是一驚,當下也沒表示不滿,隻是回答道:“我現在離不開,要見一個大客戶,有什麽事兒晚上說吧。”說完就掛斷了。

關月不死心,準備再打,被美女攔住了,笑盈盈地說道:“還是我打吧!”說著,靈巧的手指就摁在了鍵上,片刻就接通了,她用溫婉的語調,還有一絲絲的發嗲說道:“薑濤,你在幹什麽呢?……,我找你有點事……,嗯,現在就得說,……,挺重要的呢,你出來吧,……,淮海路那個茗雅軒,你知道的,我們來過。好哦,我等著你。”

美女放下了電話,眼神透著微不可查的挑釁,看著關月憤怒的麵容,臉上盡顯得意之色。

關月聽著他們的談話,心就開始一寸寸地沉陷,隱隱的有些抽痛,多有意思啊,老婆請不來的大駕,情人三言兩語就搞定了。孰親孰薄,一想便知。

她不由地抱住了眼前蓄滿茶的小小瓷杯,狠命地用著勁兒,指節都泛起了青白,恨不得將那堅硬的杯子捏碎。她覺得自己太傻了,居然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沉浸在幸福之海中的小女人,可原來那根本不是海,隻是一堆泡沫,泡沫啊。

眼裏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她並不軟弱,此刻她蠻可以狠狠地給眼前這個囂張的女人一記耳光,並撕爛她那張表麵純情似水的嘴臉,可是,那有什麽用,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爭的證明了,她的老公,薑濤,根本愛的就是這個女人,而她隻不過是個替代品。

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才讓薑濤選擇她結了婚,可是,沒有愛的婚姻,她寧可不要。

士可殺不可辱,關月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腦海裏頓現出兩個字: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