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白晝二合一

上一刻是黑夜,但是轉瞬便成了白晝。

光明驅散黑暗帶來的瞬間壓迫感擠壓著每一個人的意識,眼中被灌滿白光的刺激讓人呼吸緊促。他們不約而同地朝著天上看去,遠望著,那裏是一道刺眼的光團,如果不是因為剛才還是深夜,他們不會有任何懷疑,那就是每日掛在遠空的太陽。

“這是……怎麽回事?”

顫抖的發問。

在極大的未知麵前,恐慌是要超越好奇的。顯然的,現在出現的情況就是極大的未知。一片天的晝夜變化,這無論如何都是極端的異象。

台上的靈燈現在也不在眾人的關注之中了,因為其依舊是毫無變化。

胡蘭望向天上如同太陽一般的光亮,幾乎是瞬間,她就知道那是自己點亮的燈。雖然疑惑為何跟其他人不一樣,但是她並沒有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鬆開玉華柱,下一刻,白晝重歸黑暗。

白晝與黑暗的交替沒有任何征兆與緩衝。就那麽突然亮了,然後又突然黑了,不給人任何的反應時間。

“這是,怎麽回事?”

場上還留著的人呆愣在原地,他們看向甄雲韶,將慌亂之中的疑惑投遞到她身上。

修仙界是光怪陸離,奇異叢生的。但即便是這些基態意識裏存在著異象與奇觀的人,也從未見過這般忽然的明與暗的交替。那一刻,是真的如白晝。他們顯然不會把這突然的白晝交替歸因到胡蘭身上,畢竟在他們眼裏,胡蘭隻是個玉華柱都點不了的小孩子。而且,白晝出現的時候,靈燈也並未被點亮。

眾人疑惑,甄雲韶同樣地也疑惑。她是學府的學生,還是異常拔尖的人,曾遨遊四海,觀天下奇觀,見高人破境,引九天異景,但也依舊沒有見過這般跨裝的場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剛才那短暫的白晝不僅僅隻出現在明安城,疊雲國、東土,甚至是整座天下,她覺得似乎都有可能。這個念頭讓她震懾,震懾之中是難言的驚懼。

人不會因為接觸不到的未知而恐懼,就好比安坐在家中,聽說萬裏之外有殺人的妖獸並無感覺,但一旦發生在身邊,那將是無言的壓迫。

尤其是像甄雲韶這種本身格局已經到了一定的層次,比以普通的修仙者知道更多天下的隱秘。所以這突如其來的異象,還極有可能是波及範圍很大的異象意味著什麽,仔細一想起來令人驚懼。

轉念後,她反應很快,招手一道清風,壓下眾人的**,然後語氣如之前那般平淡,“不須慌亂,想必是有高人破境,造就了異象。”

清風伴隨著平淡的話語,無疑地是讓場上之人安定下來。好歹甄雲韶也是高出他們好幾個大境界,要安定人心還是簡簡單單的。

胡蘭已經下台了。她是最後一個點燈人。

這麽一來,點靈燈便要到此結束了。

甄雲韶把異象的關注點轉移到高人破境,場上的議論便是那高人如何如何了。修仙界有這麽一個很簡單的說法,但凡碰到無法認知的東西,往高人身上扯就是了。簡單,但是格外有效。

甄雲韶劃定。

“予宣,此次點靈燈一事,到此結束。”

場上眾人不由得皆是鬆了口氣,先前的異象帶來的震懾太過突然,以至於大多數人都繃緊了意識,到現在徹底結束了,才算是定下來。然後便開始離場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經過了點靈燈後,顯而易見的,不同的小團體也有了不同的核心。

胡蘭這邊,先前那些追隨她的人先後因為何依依太過優秀與胡蘭太過“普通”,散了個幹淨。心懷向往也好,心懷不軌也罷,此刻都全部退卻。他們融不進太過優秀的何依依的世界裏,又看不起胡蘭太過平庸的表現。他們眼裏,胡蘭點靈燈的結果太過慘淡,這無疑是讓他們忘記了先前追隨胡蘭是因為“她很優秀”,也忘記了甄雲韶說過的“點燈的結果不代表實力”,更加不知道的是,胡蘭點燈並非慘淡。所以,他們之間,終究不再同一個世界。

雖然不太理解自己的點燈結果為何大不相同,但是胡蘭終究是對自己“修仙”、“練劍”、“讀書”和“師姐”都選擇了而感到滿意。心裏頭,到底是高興的。她笑著走向何依依和秦三月。

然而在何依依眼裏,胡蘭是在強裝無事,畢竟連玉華柱都沒點亮。他心頭不忍胡蘭這般憋著,上來便說:“胡蘭姑娘莫要憋壞了,難過就哭出來吧,我們不會笑話你的。點燈這種事情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胡蘭愣了愣,頓住腳步想了想,反應過來,然後立馬挑起眉,一巴掌拍在胡蘭肩膀上,“你才哭呢!”

胡蘭到底是築基五層的修士,被何依依的話弄得惱火了,勁兒沒收完便一巴掌拍了過去,於是,何依依真的哭了。

“哎呀,勁兒使大了。”胡蘭尷尬地笑了笑,看了看發現何依依沒傷著,隻是痛一下然後就沒管了,抬頭朝葉撫看去。後者對她笑了笑,她心裏沉下一口氣,輕鬆不少。

……

甄雲韶揮出一道清風,帶走留存在望樓台上修仙者的氣息和靈氣波動,讓這裏重歸原本的普通。

點靈燈到此結束,她是主持的,也是最後收場的。

身下的靈燈因為何依依的原因,此刻還是張開著的,九道燈輪環在最外麵,九道燈柱架起中間的蓓蕾。將望樓台處理幹淨後,她把目光放在靈燈上,忽然發現一絲異常。她仔細看了看,駭然發現靈燈最中間的蓓蕾狀的燈花微微張開的一道小縫。這是之前沒有發現。

“是點亮燈晶的時候造成的嗎?”

她有些疑惑,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麽,暫時記在心裏,打算之後跟學府裏的人說。

“先收好靈燈吧。”

揮手之間,一縷清風拂過,然後蓋住整個靈燈。

片刻之後,她皺了皺眉,“怎麽不閉合?”收靈燈也就是讓靈燈閉合的過程。

她加強文氣之風,但是靈燈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然後動用了靈氣,結果卻依舊。

“壞了嗎?”她想,“不會吧,好歹是聖人打造的。”

三番五次試了好幾遍後不管用,也找不到原因,無奈之下隻好把靈燈就這樣先暫時收進儲物器裏。

人去,台便空。夜重歸寂靜,像是無事發生。

……

葉撫等人沒有和胡蘭他們同行,先走了。白薇跟在旁邊,她不知為何,覺得這返回的路走起來似乎要輕鬆一些,她想,大概是人少了原因吧。

“先生,剛才那……”

祁盼山心裏久久不能平息,剛才白晝的時候,他眉心泥丸宮溫養的飛劍不住地顫抖,幾乎要破開泥丸宮飛向天際,直至白晝退去,黑夜再臨時才消停下來。他是修道的,深知本命飛劍潛於泥丸宮都被震動了是何等誇張的事情。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刹那的白晝到底是什麽情況。他隻好問葉撫。

葉撫笑了笑,“天下萬般多異象,這也算是一種吧。”

“我知道,可是這到底……”他問了一半,覺得口幹舌燥,苦笑一聲,“看來這不是我該接觸的東西。”

“有時候最複雜的其實是最簡單的。剛才的白晝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葉撫說。

祁盼山愣了愣。

葉撫接著又笑著補充了一句,“當然了,也並不簡單。”

祁盼山惶惶然,不知所措。沉頓了許久,才遙遙跟上。

他想,同先生在的每一天,都能見到陣徹認知的事,不知是好,還是壞。

……

李緣呆立在城頭,緊緊握住已經平息的劍,遙遙望著黑夜。

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忽如其來,一場白晝。

白晝當中,他背後長劍顫鳴不已,若不是及時抓住,便要離鞘而去了。那麽一瞬間,他有些慌亂。

對於一個劍客而言,劍是命的另一半,而在自己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貼身佩劍居然差點離鞘。這無疑是令人驚懼的。他感受到了直至靈魂深處的壓迫,這股壓迫裏並無強大的力量,但好似是更高層次的……一種他無法言喻的存在。

他能想到的劍客所感受的壓迫,唯一的便是宣泄出壓迫之勢的對方也是一名劍客。

他忽然感覺身心疲憊,有一種難言的無力感。本是落定的大局,卻在萬事俱備,即將麵世的前一段時間裏,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國運遺失、神像顯露,還有這毫無征兆的白晝,每一樣都是他沒辦法去知曉的。心頭愈發沉重,愈發幽幽。

沉靜下來,想了想,喚出飛劍,將神念附著在上麵,然後操縱飛劍掠向北邊。一道星芒閃過,飛劍已在萬裏之外。

長呼一口氣,將佩劍背在背上,身形掠動,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一間書房裏。

桌子上的龍頭玉璽表明了這間書房的主人的身份。

座上因為審理奏書太久滿心疲憊的李明廷被一道風驚覺,他見到來人,立馬站起來,“父皇!”

李緣搖搖頭,看了看李明廷的樣子皺了皺眉,“你太累了。”

李明廷連忙說:“孩兒不累。”

“君安府何家的嫡子在明安城,就是點亮燈晶的那人。”李緣說,“保護好他。”

李明廷眉頭一動,“君安府何家嫡子?”作為一國之君,他能很快知道遠在明安城的事並不稀奇,早在何依依點燈之後,他這裏便有消息了。隻是沒想到,那人是何家嫡子。

“不要有其他念頭,他是來參加荷園會的,何家沒有其他人在。”李緣說著停下想了想,然後說:“何家這位公子不出意外,將來很有希望成聖。”

李明廷心裏一片清明,他知道父皇刻意這麽說了,便是在讓自己想辦法與之結交。他點了點頭。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慌張的腳步和聲音。

“報——”

李緣的氣息隨之收斂。

一個太監慌不迭地衝了進來。

“何事?”李明廷不威自怒。

“剛剛天上大白,如同日晝,持續五息……”

……

唐康肯定,那忽然出現的白晝之景是整個天下都能見到的。在白晝出現的瞬間,他便發現了極點所在,是明安城上空。

這突然發生的事情,毫無疑問地打亂了他的步伐。放出所有的神念,順著光掠去,卻分毫不剩地消融在了半空。而明安城裏,也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他知道,這種波及天下的異象不會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得清楚的,在這裏弄不懂為什麽,折返回到明安城也不會更明白。於是,前往神秀湖的步伐加快了,隻好去問長山先生。

如果隻是疊雲國的異常之事,就像之前清淨觀神像顯露,他並未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那還無法影響既定的大局。但是現在,這忽然的白晝是波及整座天下的,他便不能再不放在心上了,尤其是在這種大勢變動的時候。

……

一片肅殺蕭條之境。殘垣斷壁,屍橫遍野。猙獰殘破的巨大屍體鋪成在各處,濃鬱的血腥之氣將這片天染成紅色,天上卷動的雲如同呼嘯的血海一般。磅礴如巨人圍立的關山城牆橫壓大地,直指碧落。天際如同一道墨線,而這道墨線正在緩慢地往城牆而來

曲紅綃一身白衣染紅了不少,呼嘯的血氣之風吹拂長發。

站在她旁邊的是溫早見,她此刻已經疲憊虛弱到了極點,手扶在曲紅綃肩膀上,勉強倚靠著站立。

就在那麽一瞬間,白晝襲來,刹那之間將天上血雲推開萬裏,天際那道墨線隨之退卻。終不見天日的落星關,第一次白晝大盛。

周圍一道道劍鳴聲響起,數不清的斷劍折空而上,懸立長空。

溫早見警覺,渾身氣勢湧動,衣衫獵獵。

卻在五息之後,白晝退卻,無數殘劍跌落,插在荒涼的大地上。沒有任何征兆,好似那白晝就隻是來推一下血雲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溫早見望著天上璀璨的星河,這在落星關是第一次見到。

曲紅綃久久無言,神情有些虛晃。她隻是隱約覺得,那襲來的白晝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麽,她也說不清楚。

看到美麗的星空,溫早見心情放鬆了一些,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肩膀碰了碰曲紅綃,“你看天上,很美吧。”

曲紅綃眼中一片恍惚,輕聲呢喃,“是啊,很美。”

溫早見笑意寫在臉上。她偏頭看著曲紅綃,然後順著往天際看去,頓時大驚:“那黑線居然退走了這麽遠!”

曲紅綃回頭望了望,撇開其他念頭,皺起了眉,“是剛才那白晝造成的結果嗎?”

溫早見搖搖頭,她不確定,這種事情太過離奇了。

“黑線居然退了那麽遠,那裏似乎是一年前的位置,這豈不是意味著大勢將晚到一年?”曲紅綃皺著眉說。

溫早見心頭也不由得沉了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天下又要大變了。”

“天下大變。”曲紅綃沉吟一聲,她忽然想到了三味書屋,心道:“有先生在,三味書屋不會有問題的。”

“回去吧。”曲紅綃說完身形一掠消失在這裏。

溫早見嘟囔著說,“還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呢,走得這麽快。”她遺憾地努了努嘴,然後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