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蒼老的聲音似乎非常虛弱，顫顫巍道：“小友，你往這邊來。”

沈白亦沒有解開禁製，反而加固了一些。那聲音處，河水翻騰，靈力不斷外泄，隱隱還能看到五色光芒。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將靈力加固於腳下，準備一有反常就開溜。

隻見那五色光芒越發耀眼，她隱隱覺得不對，正想開溜時，河底光芒大盛，眩人靈識五感，一陣陣強大的威力從四麵八方死死壓製住她的神識。

她全身都不得動彈了，不比罡風刮割神識那般劇痛，在這光芒照耀下，沈白亦隻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意識漸漸模糊又再重組。

再回過神來，她早已不在界河河底，反而身處在一桃花島上。

此島在一碧綠湖水中央，島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桃樹，四月桃花開，漫天的桃花落下，仿佛置身於粉色夢幻海洋。

沈白亦往前走了幾步，一時間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

她看見桃花島上有一巨大的桃樹，在這顆巨大的樹木下，周圍其他桃樹都顯得無比渺小。

巨木枝椏上，坐著一對恩愛道侶。那男修生得一副俊俏妖孽模樣，依靠在樹幹上，長若流水的發絲落在胸前，衣襟處被風吹開半敞，露出裏麵完美的身材。他望著身旁的女修，目帶溫柔，訴不盡的柔情。

那女修姿色普通但氣質卻仙氣飄渺，手上捏著一本經書看得認真，看來是個儒修。

男修為她撫開掉落在頭頂的桃花時，女修卻撥開了他的手，眼中滿是冷漠。

畫麵再一轉，桃花枯萎，島上落下皚皚白雪。那男修躺在雪中，手中緊握著一縷青絲，嘴角流下血跡。

沈白亦沒動，身子卻無法控製地轉瞬來到了他身旁，見他眼底的溫柔已經完全消失，隻剩一片死寂。

那男修忽然開口：“你說，情感和大道，哪個更為重要些？”

沈白亦張了張嘴，喉嚨幹啞說不出聲，那男修繼續道：“她可以為了她的大道犧牲掉我們這份感情，卻最終困死於心魔。”

“嗬……大道本無情，眾生若芻狗，區區一份真摯感情又算得了什麽。”

他的聲音冰冷蒼涼，沈白亦站在一旁隻覺得自身也陷入了那股深深的絕望之中，抬頭望不見天，低頭望不見地，前方仿佛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她瞬間明白這是個幻境，這不是真的，必須要從這個幻境中逃脫出去！

沈白亦沒有其他辦法，關閉了神識和感知，等到那股絕望淡了一些，立即在心中默念清心口訣，念了數百遍，才將那股絕望之情驅趕出來。

躺在地上的男修見她眼眸逐漸清明，恍然笑了一下，十分好看，“真是個有趣的娃娃……”

他抬手，食指之間捏著一片粉紅的桃花，那桃花那在他手中逐漸枯萎。

他望著碧綠湖邊，悶悶道：“五百五十萬年。”

一聲長長又虛弱的歎息，“真寂寞啊……”

“娃娃，你出去罷，你這般心境，想來是不會遇到情感困境的。”

天空上開始下起桃花雨了，最後一片桃花瓣落地時，這幻境崩塌毀滅，沈白亦發現自己還身在河底一破舊洞府中。

在她眼前盤旋著二十四顆閃著五色毫光的珠子，那每顆珠子顏色各不同，擁有無窮無盡之勢。她心頭一驚，萬萬沒想到傳說中的定海神珠會出現在這一小小分界河內。

定海神珠，是先天靈寶，能散發五色毫光，眩敵靈識五感，威力巨大猶如四海之力。

傳言上古開天大劫，混沌珠受劫破碎，其中一碎片就化作了這二十四定海神珠。

從那珠子中傳來驚疑的蒼老聲音：“誒，小友，你竟然破了那困境？”

沈白亦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那困境是前輩所造？為何將我引入困境之中？”

“哈哈哈，小友多慮了。我不是人修，你不必稱呼我為前輩，我隻是這定海神珠中的一滴精血所化為的神識，萬年來始終呆在這珠子內，守著這修羅道界河。”

“前輩是修羅先祖？”

珠子晃了晃，仿佛在笑，“修羅先祖早就飛升到上界了，我隻不過是他的一精血養成的傀儡罷了。”

“咳咳……”他的聲音逐漸虛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道：“定海神珠對你有感應，倒也是緣分，你既能通過修羅先祖的困境，那說明也就得到了他的允許。”

“分界河上方那群男修羅已經被魔化，早就失去了理智，我為了降服那群怪物，身上靈力與修為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長長一歎息，“這修羅界，我怕是守不住了，待我靈力散盡，你便收服下這定海神珠吧。”

那聲音逐漸消散，“存活了幾千萬年的修羅界，到頭來，也隻不過是他人手中的玩物罷了……”語氣中帶著滿滿的遺憾。

洞府中靈力完全消失，那前輩的氣息歸於虛無，懸浮在河水中的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頓了頓，顫顫巍巍地朝著沈白亦身邊飛來，先是在她頭頂繞了個圈，再慢慢降落在她懷中，縮成一團，不知所措可憐巴巴的模樣。

沈白亦輕輕摸了摸那珠子，緩緩將自身靈力輸入進去，珠子很快便接受了她的氣息，貪婪地吞噬著靈力，直至滿足才罷休。

她坐在破舊洞府下，用神識煉化這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神珠們乖巧，對她很是親和，麵對她強勁的神識沒有半分抵抗之意。

可畢竟是神珠，是上古之物，即使溫和，沈白亦也花了很長時間來煉化這神珠。

在她煉化的過程中，珠子們在她頭頂繞圈，發著淡淡神光。

在那五彩光芒中，沈白亦似乎又瞧見了那桃花島，又瞧見了那悲傷絕望的男修，按照神珠中的前輩說法，這男修便是修羅先祖的化身了吧。

恍惚中，修羅先祖再度問道：“你說，情感和大道哪個更重要？”

“命由天定，運由心生，大道大道，覆手將蒼生玩弄於股掌之間，何又為大道？”

沈白亦凝神思考，頓悟了十來多天，心中思緒萬千，靈力神識翻湧，識海中有什麽要翻騰而出，卻又被壓下來，最終也隨著那困境中的修羅先祖長長歎出一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