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小小一道術法，聶清離那雪頂防禦瞬間破碎裂，在元嬰自爆的威壓之下紛飛到空中，化為毛絨大雪灑落在青雲主峰之上。
月上樹梢，廣場上稍刻就積上了厚厚的雪層，雪層掩蓋了大部分的屍體，亦如掩蓋住那深深的罪惡。
沈白亦就站在這罪惡之上，青袍上沾滿血汙，一頭烏發覆上白雪，一動不動，看不清她的神情。
蘇墨來到青雲主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隔著百裏他都能感受到沈白亦身上濃重的殺氣，以及無盡的悲涼。
“你是何人，趁著此次打亂擅闖我青雲宗，是當我宗沒人了嗎！”
楚暮伸劍攔住他，黑夜之中看不見他的相貌，但一頭銀發十分耀眼。
他心中警惕，人修極少有異色發，這一頭銀發看著像是妖族，現如今青雲宗落魄不知有多少人忌念，就連小小的妖族也要來分一杯羹了麽！
楚暮見他不語，加重了語氣嗬斥：“若再不離去，我便要了你的命！”
鋒利的劍光閃來，蘇墨連身子都沒動，楚暮那把劍就斷成了兩半掉在地上。
楚暮見此忍不住懼怕地往後退，心想著這是哪裏來的妖修，修為如此高深。
他抬頭忽然看清了蘇墨的麵貌，一副高高在上天人姿色，眸眼下與他對視，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地上肮髒的螻蟻。
“下雪了啊……”有一名年紀較小的弟子忽然歎息。
沐言拍了拍他的頭，“回去吧，我們贏了。”這一大戰，青雲宗是贏了，憑一己之力趕走了魔修，守護了宗門，保衛了青羽界，可贏得蒼涼，沒有人能高興得起來。
小弟子看著遠處那一道人影，拉了拉沐言的衣角，怯怯道：“師兄，天氣很冷，我去叫白亦師姐也一同回去吧。”
沐言沉默了好一會，“乖，讓你師姐獨自一個人呆一會。”
漫天的雪花紛飛，大風蕭瑟，吹亂了沈白亦的頭發，她站在雪中央，隻覺得刺骨的寒，能冷到人心裏去。
“沈白亦。”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叫她，她抬起頭，眸子裏有水光晃動。
冰天雪地裏，蘇墨見她孤身單薄一人，明明悲傷到極致卻不肯掉一滴淚，這是多麽堅強的倔強啊。
在這瞬間，之前那股子悶氣被他拋之腦後，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心疼，他再也顧不得什麽飛躍過去緊緊抱住她。
“蘇墨……”
“我在呢。”
蘇墨難得溫柔，隻是剛抱住她就覺得她的身體異常冰冷，濃濃的煞氣讓他皺了眉，修仙數萬載，這氣息他再明白不過，分明就是快要入魔的前兆。他若是再晚來一步，沈白亦說不定就會被心魔吞噬。
寒冷在她體內侵蝕，如同數隻魔爪狠狠拽住她往下扯，沈白亦隻覺得疼痛難耐，在她再也壓抑不住時，一股香甜的味道傳來，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蘇墨接過昏倒的沈白亦往空中飛去，地上姬明月才反應過來，大喊：“你要帶小白去哪裏！她身上有傷！”
——
青虛峰上冷風凜冽，自從與魔修一戰已經過去半月，如鵝毛般的雪花卻還在飄。
小仲看著沈白亦的背影，忍不住擔憂，“大人自從蘇醒過來，什麽話也不說，整日在院中修煉，不會出什麽事吧？”
“無妨，我信她。”蘇墨倚在一樹下，以身上靈力溫潤她，靜靜地為她護法。
沈白亦盤腿閉眼坐著，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她內視其心，心中寒冷又黑暗，前方連一點星光都沒有。
那日她差點被心魔吞噬誤入歧途，蘇墨及時散去她身上的煞氣，她心中的煞氣卻始終無法驅散，心道有誤，怎麽修煉都無法突破半步。
隻要一想起滿宗同門弟子被殺，掌門師傅自爆而亡，連一直跟著她的溶月也隕落，她就覺得萬分悲涼。
自己修道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連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這道修得又有何意義呢？越思考越迷茫，這半月以來她整日閉目修道竟是什麽也沒修出來！
“師妹！”有人在院外喊。
“大人她還在修煉呢。”小仲跑過去阻止沐言。
修煉無果，沈白亦歎了一口氣走到門外。沐言見了她，滿臉愁容。
“怎麽了？”
“師妹，今日妙音門長老前來，說她們西境的靈氣一夜之間忽然消失了大半……”
沐言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眉頭都皺了起來，沈白亦放出神識感知萬裏，果然不止妙音門，連青雲宗附近的靈力都在漸漸消失。
小仲疑惑：“難道是那群魔修搞的鬼？不對，他們不是全都死了麽。”
沈白亦想起一個身影，回頭看著蘇墨，蘇墨知曉她說的是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聶清離那家夥，假意讓魔修進攻，實則是盯上了整個青羽界的靈氣啊。”
“整個青羽界的靈氣？！”小仲詫異。
“不錯，他們之前在凡人界和修羅道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在鋪墊，那兩屆靈力太過淺薄，青羽界屬於下屆靈氣較為濃鬱的，他怕早就盯上了這裏。”
沐言急了，“前輩，那可有阻止他的法子？”靈氣是修士的根本，若是整個青羽界無靈氣，那和凡人界有什麽區別？宗內的弟子以後又該如何修行呢？！
青雲宗一戰，所有人都想報仇，可若沒了靈氣，他又該怎麽為師傅掌門報仇？！
蘇墨搖了搖頭，“我來時感應到他身上有數顆聚靈寶珠，想必他就是先讓魔修大亂各宗的防禦，再靠著這些寶珠吸收靈氣。”
“他為什麽要這麽多靈力？以至於要傷害這麽多生命，毀這麽多宗門？肆虐這麽多無辜生靈就不怕天道懲罰麽？”沈白亦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恨意就要溢出來。
“他所作所為都是讓魔修出手，自己未沾分毫血腥。”
蘇墨看著她，語氣格外認真，他說：“沈白亦，你去過修羅道、凡人界，再回到青羽界是什麽感受？”
“大小三千世界，你所為豪的青羽界隻不過是他人眼中的另一個凡人界罷了。整個天地間的靈氣是有限的，上屆的修士為了自身的進階，最快的方式就是從下屆掠奪，天道之下，人人都想爭命，向來殘酷。”
“若想覆手翻雲，親自報仇，就要修煉得比仇人更強，待你站在頂端，自然就無人敢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