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經過一個多月的拉鋸戰,由於衛康的新藥致人死亡的指控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到頭來不了了之。原告隻得撤訴,達成庭外和解。衛康總算逃過一劫,公司上下一片歡騰。羅斯立即處置了克拉克麥克唐納,將這個小人掃地出門,提拔查理斯科特為研發部副經理。而他的那些親戚另作了安排。簡和她的丈夫被調往其他公司,沒有再讓他們作部門負責人。這件官司總算塵埃落定,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整幾天了。

這天下午,我在廚房削蘋果,打算烤一個蘋果卷。

“弗蘭克,”瑪麗安大媽進來,“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我忙著把蘋果切成小丁。

“哪兒學的?”瑪麗安大媽看著我還挺熟練的動作。

“跟我媽媽學的,”我有些得意,待會兒,把羅斯叫起來嚐嚐我的手藝。

“哦,”瑪麗安大媽點點頭,“弗蘭克,羅斯少爺是個好孩子,你對他好些,他不會虧待你的,”大媽衝著我莞爾一笑。

其實我覺得這麽些年來,瑪麗安大媽才真正把羅斯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雖然她自己有兩個孩子。隻是大媽從來不把這些事兒掛在嘴邊,好叫別人另眼相待。

盆子裏的麵也揉好了,我小心地攤開,抱進餡兒,再慢慢地卷起來,放進刷了油的烤盤。克府的烤箱大的很,不像我自己買的,小的像鞋盒子。

“羅斯,“我推門進了臥室,“該起來了。”

他正趴在床上,半睡半醒。一頭的秀發散開披在枕頭上。

“有好吃的,”我俯下身子吻吻他,“蘋果卷。”

“哦,”他哼了一聲,“你做的?”

“是,起來嚐嚐,”我摸了摸他腮上的一顆痣。

“嗯,”他伸了各懶腰,打了個哈欠,“幾點了?”

“四點了,再睡你晚上又該失眠了,”我把他的亞麻襯衫拿來。

羅斯把胳膊伸進袖管,還是楞磕磕眯著眼睛。他的身體很瘦,肋骨都一根根地看得很清楚。皮膚很白,白的像耀眼的雪花大理石,帶點兒不健康的蒼白。單薄的肩膀稍稍往裏勾著,玲瓏的鎖骨襯著優雅的脖子。他現在已經很依賴我了,什麽事情都要叫我。湯姆沒事可作,隻好到花園裏幫園丁收拾園子。

“弗蘭克,”羅斯賴在我身上,“我要喝水。”

“哦,”我端來他的杯子。

“弗蘭克,”喝了一口,他又不要了,“嗯,我們到花園裏去,喝下午茶。”

“好,”我把他襯衫上的褶子拉平,一把抱起他,“走了。”

羅斯纖細的胳膊勾著我的脖子,乖巧地縮在我懷裏,溫熱的呼吸吹著我的頭發。

太陽已經偏西,花園裏草木蔥蘢,涼風習習。我把羅斯放在一棵金合歡樹旁,讓他靠著樹幹,滿園飄散著山楂花的沁香。時不時隨風飄下幾根金合歡花兒的花蕊,灑在碧綠的草地上。

我端來剛烤好的蘋果卷,放在攤在草地上的桌布上,用刀切開。

“好香,”羅斯深吸了一口氣,伸過手來,“給我。”

我遞給他一塊中間部分的烤的金燦燦的一塊,用盤子兜住,免得掉一地的餅屑。“好吃嗎?”

羅斯輕輕咬了一口,“好吃!”他抬起手來就用袖口擦嘴巴。

“額滴神!”我拉住他的胳膊,趕忙用紙巾給他抹嘴,“真是,一點都不愛惜。”他那件精致的亞麻襯衫前幾天才買來,稀薄的麵料襯出他瑩瑩的肌膚。

“喝點咖啡?”我用瑪麗安大媽的廚具弄出了兩杯卡布奇諾,深褐色的香濃咖啡麵上堆著一大團奶油泡沫,猶如修道士穿戴的頭巾。

“也是你做的?”羅斯品了一口,“好像跟我喝過的不大一樣。”

“這才是真宗的意大利卡布奇諾,”我晃著腦袋,裏麵的咖啡是我專門買來的意大利咖啡。

“是嗎,比較苦,不過味道很濃,”他細細地品味著,“香味更醇厚,對了,”他忽然抬起頭,“我記得那年在意大利……”他的綠眼睛黯淡下來。

我嚇了一跳,真該死,我不該跟他提起意大利的,他們一家就是在那裏遭遇車禍。

“很久以前的事了,”羅斯微微一笑,並沒有責備我的意思,低頭又喝了一口。

我訥訥地用紙巾給他擦手,不曉得說些什麽好。

“弗蘭克,”他看了我一眼,“你說過你媽媽是意大利人?”

“是,”我說。

“怪不得你長得不是很像蘇格蘭人,”羅斯挨著我靠在我肩上,“那麽,你就是我的拉丁情人了。”

我沒吭聲,從旁邊的綠籬那裏扯下一片樹葉,卷起來,放進口裏吹起來,那是一首意大利民歌《桑塔露琪亞》。

“看晚星多明亮,閃耀著金光,海麵上微風吹,碧波在蕩漾……”遠遠飄來泰晤士河水的潮濕氣息,還有夏日裏空氣的熱哄哄的味道。羅斯輕聲地和著我的樹葉琴唱著。

“弗蘭克,去拿我的吉他來,”他推推我,“是那把電吉他,問問瑪麗安大媽。”

“電吉他?”瑪麗安大媽有點難以置信,“羅斯少爺好多年沒有彈了,自從……”

“還找得到嗎?”我跟在大媽壯碩的身體後麵。

“我……我應該放在儲藏室了,“她掏出一大串鑰匙,打開一個小間,進去翻尋著,“哦,還在這兒。

我拿起一隻深紅色的吉他,用抹布拂去灰塵,立刻顯現出鋥亮的光彩。

“羅斯最喜歡這把琴,”瑪麗安大媽用圍裙角抹了一下眼睛,“過了這麽多年,他應該走出yin影,去好好生活了。”她慈祥地看看我,似乎是要我答應她心底的請求。

“對,瑪麗安大媽,”我低頭吻著她的胖臉,“我會努力的。”

羅斯撫摸著琴身,端詳了好一會兒,開始調弦,“弗蘭克,想聽什麽曲子?”

Oh!AkississtillakissinCasablanca,哦,在卡薩布蘭卡,每個吻都是一個奇跡Butakissisnotakisswithoutyoursigh,然而它們現在卻黯然失色,當我失去了你的歎息PleaseebacktomeinCasablanca,請回到我身邊,重拾舊日的記憶Iloveyoumoreandmoreeachdayastimegoesby.縱然時光流逝,我卻隻會更加地愛你.

夕陽斜斜地照在花園裏,睡蓮矜持地半開著花瓣,一隻金魚蹦出水麵,好像它也想看看是誰波動琴弦,唱起動人的夜曲。托比悄悄地跑過來,趴在羅斯腳邊。瑪麗安大媽站在墨綠色的窗戶口邊,笑盈盈地看著羅斯。湯姆和園丁也坐在花壇邊靜聽,戈爾叼著煙卷靠在牆角,就連一貫嚴肅的瑪莎也停住了忙碌的腳步。

“弗蘭克,來個瘋狂的!”羅斯興奮地大叫著,纖細的指尖打著複雜的輪指,搖滾的旋律震顫著夏日的熱氣,

羅斯甩著他的淺棕色頭發,學著bonjovi的嘶啞嗓子,額上滿是汗珠。我起勁地和著他的聲音,大吼著it’囧囧yway!傍晚的霞光中,年輕的花朵盛開著,驅散灰色的yin霾,照耀著長青的生命之樹。

夜裏的桃金娘在草叢裏吱吱吟唱著,今晚是滿月,銀子般的月光灑在窗口,晚風撩起藕色的窗簾。羅斯在我懷裏發出輕輕的鼾聲。他一向睡不踏實,我盡量不驚動他,可還是忍不住親他一口,歎息他脆弱的像花瓣一樣的生命。從此,我的命運就和他緊緊相連,生死相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