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湯姆當天晚上就火速購買了兩張去巴黎的頭等艙機票。吃過晚飯,羅斯就叫我去給他收拾東西。

“這麽急著走?”我把他的幾件衣服折好,放進旅行包。

“嗯,”羅斯坐在書桌邊忙著處理一些文件。

“報紙的事……嗯,我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話題。

“嗯,”羅斯頭也不抬。

“也許……這真的不好,“我有點難過,自己倒沒什麽,雖然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上報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隻是羅斯從此要忍受別人議論了,而他根本就討厭被人嚼舌根。

“這不是我們能控製的,”羅斯平靜地安慰我。

“也許……也許我真的不該……”我費勁地說道。

“什麽?”羅斯停下手裏的筆,有點生氣。

“我給你添麻煩了,”我把他要的一本書放進去。

“是我拉你去逛街的,你添了什麽麻煩?真是!”他責備道,“你聽見什麽了?“

“對不起,我買了份報紙,本來想趕緊告訴你,恰巧貝爾夫人在你屋裏,我知道這不好,可是……”我招認道。

“好了,聽見了就聽見了,”羅斯漫不經心,“我不想在這兒呆下去了。”

“可也不用這麽急嘛,”我還是有點不安,這簡直就像逃跑。

“我樂意!”羅斯滿不在乎,反正他一向發號施令,想怎麽樣就立即要辦。

“是,少爺!”我一躬身。

“你都聽見了?”羅斯審視著我。

“是,”我別過臉去,“貝爾夫人的話你可以考慮。”我可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死乞白賴地跟著羅斯。

“你是我雇的,關她什麽事?”羅斯不高興,經過衛康的官司,他也看清楚了這班親戚的嘴臉。

“可她畢竟是你的姑姑,”我說。

“是的,她還悉心照顧了我十幾年,”羅斯聳聳肩,“就算這樣,她也不能因此就要求我言聽計從吧?”

我不吭氣,他的東西也不多,我把包收拾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弗蘭克,鬧什麽情緒?”羅斯咬著筆頭。

“沒有,”我盡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不過貝爾夫人的話確實讓我難受,特別是她提到給羅斯找女朋友,盡管我不承認自己在吃醋,還是有點心痛。

“弗蘭克,”羅斯笑了笑,聲音溫柔如水,他張開手臂,“過來!”

我老大不情願地站起來,拉住他。

“安傑拉姑姑隻是從她自己的立場說話,你別在意,”羅斯把臉貼在我的胸口,。

“她的話你可以考慮,“我嘴巴上硬,卻止不住心酸。

“不,我不會再回到過去的生活了,“羅斯撫mo著我的後背,“因為你不僅給了我快樂,還給了我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克府上下都來送我們。貝爾夫人一大堆車軲轆話,叫我好生照顧羅斯,不要熱著了,不要冷著了,不要餓著了,不要吃撐了,要按時吃藥,適量運動,等等等等……我一疊連聲地應著,“是,夫人,好的,夫人!”

托比依依不舍地跳到羅斯懷裏。

“在家聽話,可別老是淘氣!”羅斯撓了撓它的毛。

我們揮手告別,踏上了遙遠的旅途。從此我才深刻體驗到什麽是奢華的人生,盡管克府的生活已經很講究了,然而比起外邊的花花世界來,不過是上流社會的一個小小窗口罷了。不過,更紛繁複雜的還不是那些種種的令人稱奇的物質世界,而是人的內心世界。這可夠讓我這個心理醫生好好鑽研一輩子了。

我們在戴高樂機場下飛機,立刻就打的前往麗姿飯店。侍應生殷勤地照應我們,羅斯生下來就是嘴裏含著金鑰匙的,而我這個鄉巴佬可就渾身不自在了。“我自己拿,”我緊拽著自己的旅行包。

“弗蘭克,這兒一切都不用你動手,”羅斯輕聲提醒我。

進到房間,高大的天花板、闊氣的十八世紀風格家具、大理石的小件雕塑、色彩華麗的油畫、現代化的設備,讓我目不暇接。

“弗蘭克,”羅斯叫我,“我的錢包。”

“哦,”我趕緊掏出來,羅斯在飛機上把一個錢包交給我保管,裏邊是一些零錢,說是零錢,卻是各種麵額的歐元,滿滿一大紮,塞的鼓鼓的。

羅斯掏出一張給了侍應生,“以後你要學著給小費。

侍應生鞠了一躬,看來對這位少爺的大方很滿意。

在飯店裏休整了兩天,我們就出門上街去了。其實當年我還是大學生的時候,也曾來過巴黎,那時囊中羞澀,隻是一個背包客,走馬觀花地四處溜達,和幾個同學一起紮堆地跟著其他旅遊者轉悠。啤酒喝了不少,美景倒是沒留下什麽印象。這次跟著羅斯,可以細細品味這個花都的美妙精微的動人之處了。

羅斯很注重衣著打扮,每天都不重樣。今天是一套白色的西裝,裏邊襯著月白的襯衫;明天是草綠色的T恤,圍著一條同色係的亞麻圍巾;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混搭,頗有波西米亞流浪漢的範兒;再就是搖滾風格的重金屬裝……我想要是當年沒有那一場事故,羅斯如願地成為了搖滾明星,他現在該是娛樂八卦的寵兒,媒體娛記的驕子了,該會讓多少女孩子瘋狂尖叫、如癡如醉!

“弗蘭克,你不看畫兒,老盯著我看幹嘛?”我們在盧浮宮裏,正欣賞提香的不朽之作《維納斯的誕生》。羅斯指著畫兒跟我講解,他的知識很豐富,受過良好的教養。

“看你就夠了,”我癡癡地應聲。

“貧嘴!”羅斯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弗蘭克,想當年巴爾紮克就坐在這裏寫他的《人間喜劇》,現在我們坐在這裏,和古人在同一個空間、不同的時間相遇了,”我們坐在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裏,品味著香濃的曾引起無盡靈感的咖啡。

“嗯,”我還是呆望著羅斯,他今天一身文藝青年的裝扮,倒是很適合坐在這裏和逝去的文人騷客一番神交。

“弗蘭克,你真是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羅斯無奈地拍拍我的臉,好叫我清醒一點。

“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藝術品!”我兩手抱著咖啡杯,呆頭呆腦。

“哦,弗蘭克,”羅斯惱的扁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