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弗蘭克.斯潘塞醫生是我的好朋友,有一段時間,他似乎遇上了一件古怪的事情。出於職業的本能,他將自己的這段經曆用日記記錄了下來。一次在電話裏,他無意中和我談起這回事,還開玩笑的說這些離奇的事件可以給我這個編輯提供一個很好的故事素材。我讓他把日記給我看看,也許真的有些價值。我們倆是中學同學,雖然後來他上了醫學院,而我上了文學院,彼此的友誼依然如故。果然,他豪爽地把日記寄給了我。我認真地看過,的確是個好故事,隻需加以文學修改和潤色,就可以發表了。征得弗蘭克和羅斯的同意後,我就毫不客氣地將它發布在網絡上,讓更多的人見證這一段情感,也祝福弗蘭克和他的羅斯幸福美滿!為了保護當事人的隱私,文中人物姓名皆為化名。

斯蒂芬.Y

“斯潘塞醫生,我最近確實感覺好些了,酒也喝得少了些,”約翰站起來,握住我的手,誠懇地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替他高興,“請你堅持治療,一定會有效果的。”我給他打開辦公室的門。

“再見,斯潘塞醫生,”約翰揮揮手。

“再見,記得下星期一再來,”我把他送出診所大門。

“珍妮,上午應該沒有預約病人了吧?”我轉過身。

“沒有,先生,”珍妮戴上她的老花鏡,翻翻本子,搖搖頭,“下午也沒有。”

“哦,”我有些懊喪,診所開張四個多月了,病人人數始終不見明顯增長,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真叫人受不了。

珍妮.瓊斯太太聳聳肩,她是個好脾氣的胖胖的老護士,在聖瑪麗紀念醫院幹了一輩子,前兩年退休,曾經和我同事過一年。我剛來聖瑪麗紀念醫院時承蒙她很多關照,關係一直不錯。去年我辭掉了醫院的穩定工作,自己開了這間小小的心理診療中心,就把她聘請過來,讓她再幫幫我。

“別老想著這些事兒,出去走走吧,快中午了,陽光暖洋洋的,年輕人,散散心去!”珍妮給了我一個寬慰的笑容。

“好吧,反正也沒什麽事情,”我正想出去買本書,順便走動走動。

四月初的倫敦,春guang明媚,暖風習習。我順著園丁路走下去,穿過一片富人區。街邊高大的法國梧桐已經長出了小片的嫩葉了。我把手插進褲子口袋,呼吸著春天的氣息。當時也是為了生意上的考慮,我把診所開在了富人區附近,租金高得驚人。可是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有錢人來我這兒看病。我知道自己還不夠有名氣,不過我認為自己的技術一點也不比那些所謂名醫差勁。當然,我還不夠老,才三十出頭。我無奈地搖搖頭,也許還是年輕氣盛,很多問題沒有考慮周全,看來隻憑一股闖勁並不見得有收成。

好了,不想它了,我抬起頭,放慢腳步,欣賞四周怡人的景色。

“托比!托比!快回來!”那邊草坪上,一個年輕人坐在輪椅上,招呼他的狗兒。那隻淘氣的黑白兩色德國牧羊犬嘴裏叼著一本書,一溜煙地跑出去,扔在草地上,歪著小腦袋瞅著主人。

“托比,壞家夥!”年輕人拉起掉在地上的毛毯,蓋在膝上,推動輪椅,想去撿那本書。

我忙走過去,撿起書,遞給他。托比跟過來,又想叼走。

“壞家夥!”年輕人拍了拍托比的腦袋,“謝謝您,先生!”

他害羞地笑了笑,一頭棕色的秀發披在額前,眼睛裏透出湖綠色。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套頭羊毛衫,很稱他的蒼白臉色。

“不用,”我也笑笑,彎下腰摸摸托比的腦瓜,“可別再搗亂了。”

“羅斯少爺,”旁邊一扇鐵門裏一個仆人匆匆出來,“托比又淘氣了?”

“沒事,它隻是想逗我玩,”年輕人擺擺手。

“少爺,該回去吃飯了,”仆人過來推著輪椅進了大門。托比蹦蹦跳跳地跟了進去。

那是個幽靜的院落,鐵製圍欄裏的綠籬修得平平整整,花壇裏開著淡黃色的迎春花。一條小徑通向一幢三層樓的紅白兩色房子,幾株高大的橡樹掩映著墨綠色的窗戶。

我正想轉身,卻見那個年輕人向我揮了揮手。

吃過午飯,我到書店裏逛了逛,買了一本急需的專業書。上星期我的博士導師亨利.懷特教授打電話來,要我協助他做一項研究。麵對清淡的生意,做做研究也不錯,一來可以出出名,而來打發時間,省的坐在辦公桌前發呆。

回來的時候,又一次路過那個院落,四周靜悄悄的,人們都休息去了。唉,有錢人,有錢人,叫我上哪兒去兜攬我的生意呢?

忽然,一個黑白兩色的東西滾到我的腳邊,原來是托比。它好奇地瞅著我,搖著尾巴。我摸摸它,“再見,托比!”

下午,我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瓊斯太太家裏有些事情,我叫她下午不用來了。百無聊賴地翻了翻新買的書,又無所事事地看看牆上的掛鍾。四點了。

叮……,手機響了,是莉莉的來電。我跟她有兩個星期沒說話了。

“喂。”

“弗蘭克,晚上出來吃飯,好嗎?”她的聲音很柔和。

“嗯,好吧,”上一次吵架之後,我一直不想和她聯係。不過,還是有些想念她。畢竟我們倆拍拖兩年多了。她在聖瑪麗紀念醫院幹了五年,我們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早早地關了診所的門,我開車到那家我們常去的麥當勞。莉莉.布萊恩已經在那裏等我了。

“我已經給你點了一份漢堡,”她嫣然一笑,身上穿了一件新風衣。

“很漂亮,”我得體地誇獎她。

“是gucci,”她撩了一下自己的金發。

“哦,”我根本就分不清gucci和prada,喝了一口熱牛奶,和她聊了幾句生活瑣事。

“診所怎麽樣,”繞來繞去,她還是忍不住問起。

“不怎麽樣,”我不想談這個話題,為此我們已經吵過幾次了。

“弗蘭克,”莉莉小心翼翼地試探,“想想別的辦法嘛!”

“有什麽辦法?難道叫我站在街頭吆喝?”我冷笑著。

“得了,讓你去吆喝你還不會呢!”莉莉聳聳肩,“我是說……”

我最討厭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教訓口吻。

“我是說,你應當多和上流社會的人物打交道,”她咬了一口牛肉漢堡,“你給十個普通病人看病來得錢還不如……”

“還不如給一個有錢人看病來得多!”我憤憤地打斷她,學著她的腔調。

“那當然!”她是個兒科大夫,這方麵很有經驗。

“我本身就是個普通人,根本就不認識任何有錢人!”真是把我當白癡了。

“哦,弗蘭克,你不要這樣火大,行不?”莉莉拍了拍我的手。

“我沒發火,”我生氣地咬著薯條。

“好了,聽我說,你不是有個當記者的同學嗎?”莉莉來了興致,看樣子她已經算計這事好幾天了。

“比爾?有些時候沒跟他聯係了,隻是聖誕節給他發了個短信問候一聲,”我疑惑地看看她。

“就是!記者們經常出入上流社會,”莉莉滿麵春風,兩眼放光,“跟他說說,讓他引薦引薦!”

“夠了!”我實在忍無可忍,鄙夷地哼了一聲,“你就知道賺錢!向上爬!”

“弗蘭克,我這都是為了你好!”莉莉瞪著她那雙藍眼睛,“我們不要吵架,好不?”

“遵命,布萊恩小姐!”我一肚子沒好氣。

一頓結結巴巴的晚飯總算吃完了,莉莉邀我去她的公寓過夜,我婉言謝絕了,怕是說來說去又提到診所的的事情,免不了又是一場難堪。

躺在床上,輾轉半天,腦子裏仍舊亂七八糟。桌上一大推賬單還在等著我,幾個月來隻能拆東牆補西牆地勉強支撐。父母把他們多年的積蓄借給我,銀行那邊又貸了一筆數目不小的款子。最近已經不如在聖瑪麗紀念醫院工作時寬裕了,也不好意思請莉莉上街。創業時的滿腔熱情如今已化作了繁瑣的碎片。

比爾.克萊門斯,確實很久沒有和他聯係了。這小子,在默多克的《太陽報》當一名娛記,叫的不好聽就是狗仔隊,憑著鍥而不舍的鑽勁,混得有模有樣的。也許莉莉說的對,是應該多和有錢人打交道,起碼混個臉熟不是?

“比爾,”考慮良久,我撥通了他的手機,“忙吧?”

“是的,老朋友,很忙,”比爾好像嘴裏還在嚼著什麽。

“在吃晚飯?”我知道他睡覺吃飯都沒有準點的。

“嗯,在寫稿子,”咀嚼聲更響了。

“比爾,長話短說,你能不能幫老朋友一個忙?”我不想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說說看,”比爾隻顧得上講電報語。

“我想……和有錢人……交往,”我吞吞吐吐地說道。

“是嗎?沒問題!”比爾一口答應,“我手頭正好有幾張音樂會的票,明天我叫人給你送去。”

“音樂會?可是……”我可不是來聽音樂會的。

“是克蘭家族讚助的,”比爾忙著敲他的鍵盤,“克蘭家族,知道吧?”

“知道,好的,謝謝你!”我已經在莉莉麵前充了一回白癡,可不想在老同學麵前再充一次。

克蘭家族?我肯定自己從未聽說過。沒關係,我可以慢慢學起來。打開電腦,一搜,嗯,有很多關於克蘭家族的條目。這是一個主要經營化工產品的家族,還在歐洲許多化妝品、服裝、製藥等企業控股,是夠有錢的。也許這次機會真的是個轉折點,我可得好好對待。

我打起精神,搜索著有關上流社會的信息。跟這些人打交道,可不能隨隨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