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皺緊眉, 細細去聽，才注意到輕微的呼吸聲，帶著一點顫。
“我可以, 聽見他們……我可以聽見他們……”一開口說話, 烏啼月就徹底崩不住了，內心的許多情緒開閘般宣泄而出，她顫抖著，隻會重複那一句：我可以聽見他們。
江澈無措，無法判斷出她到底是喜悅還是痛苦，隻能默默當個聽眾。
都會有這樣一個過程的。
大概是過了兩三分鍾, 烏啼月才平複下來，她吐出一口氣, 試圖平靜的陳述：“我十五年以來, 誤解過、厭惡過, 避之不及、痛恨著、遷怒著這雙眼睛, 和那些該死的遊魂……”
“可是，為什麽這種能力不早點出現？”
“要是早點出現的話，要是早點出現的話……”
烏啼月神經質的咬著指節, 要是早點出現的話，她就可以問問沒來得及交代遺言就驟然離世的哥哥, 她們還可以再說兩句話的, 哪怕就兩句！
不至於告別的這樣突然。
可現實就是如此冷酷，她也隻能這樣追悔莫及的各種假設。
“江澈, 你說的沒錯……是我錯了，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界限從來都不是涇渭分明的, 而是模糊的……模糊的思念吧……”
烏啼月看看身旁圍著的、新的幾隻鬼魂, 她握緊了手機, 有些無力靠著身後冰涼的碑麵。
“這小姑娘沒事吧？別傷害自己啊，這咬的得多疼啊。”
“是來探望親人的吧，唉……每年總能遇上這麽幾個可憐人。”
“不對吧，我感覺這個孩子有點特殊的，你們仔細看看？”
“我剛剛，去送花了。”在鬼魂們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中，烏啼月繼續道。
“從早上開始，就陸續被不同的鬼魂請求。什麽‘給孩子送一顆糖，我又沒有守信用’，什麽‘幫我朋友的畫點一筆高光吧，我們約好了我幫她補全最後一筆’。我一開始是很新奇的去做這些事情的，三分鍾熱度而已，很快就厭倦了。”
“因為現實根本不像他們請求的那樣簡單，我要先找到那個孩子，找到那幅畫。一邊要小心自己不要被當成人販子，一邊要小心別給人家當成小偷了。”
“累的滿頭大汗，不過也就得了鬼魂的兩聲謝謝。”
江澈敏銳的從烏啼月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麽，他笑著接話，像那天烏啼月調侃他一樣的話：“恭喜你，功德+2。”
女孩先是一愣，臉上都還有淚痕未幹呢，就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我今天接到的最後一個委托，應該是個上班人士了。看著是很古板很呆的樣子，但是卻浪漫的請求我給他媽媽送一朵向日葵。”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位置，結果那個地方是個墓園，他媽媽早就離世了。”
“我本來接這最後一個委托，是打算觀察一下那些活著的人的反應的。前兩個委托因為首次做，擔驚受怕的也沒敢留下來觀望。”
“你現在還在墓園？”江澈出聲問道。
“是的。”烏啼月看著碑前開的正好的向日葵，有些感概：“剛剛，確實是情緒比較激動了一點……”
“一下子沒控製住，就想給你打個電話。”她看著蔚藍色的天空，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你和我哥哥有點像的……”
形雖不似但神似。
所以初見才會冒失的過去提醒江澈。
她看著那個青年鬼魂倚著媽媽的墓碑，始終疲憊的臉終於舒展開了些，在絮叨著什麽的時候，在身體逐漸透明和空氣融為一體的時候，忽然受到了觸動。
她依然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反饋，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這家夥在世間滯留了六年，才終於心安離開。烏啼月就想，要是能早一點就好了，能早一點擁有和他們溝通的能力。
那些密密麻麻被鬼魂糾纏到情緒崩潰的日子頻繁因為看不清出各種亂子的日子，再提起來就像故事一樣。
現在一想，那時對無辜者的遷怒，烏啼月抬頭瞪了一眼天空，要怪應該怪老天！
江澈在電話那頭，雖然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出……他很開心——真好啊，有可以打電話完完全全傾訴的人。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稍微早一點和烏啼月說明：“鬼魂們堅持留在人世間，並不是生而就有理由繼續徘徊。”
這個世界並不允許不科學的事物存在，偶爾出現不符合世界規則的東西也會盡快抹除，比如烏啼月和她哥哥的命運多舛，又比如……
一來這個世界就疾病纏身的自己。
“他們強求留下來，是要承受很嚴重的折磨的。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這種痛苦，畢竟我沒有親身體驗過。但是你應該也能看到，他們，大家都是一臉疲意的。”
“你的哥哥沒有留下什麽話，大抵是本身也隻是擔心你而已，知道你平安無事，自然不用逗留受這樣的折磨。”
“要被這樣折磨，為什麽不放棄執念？”
烏啼月對江澈的這番言論半信半疑，她因為先前鬼魂害人的觀念的緣故，幾乎沒有仔細觀察過這些遊**在世間的死人。
後來觀念修正了，也依然習慣性的敬而遠之。
但是……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還好哥哥沒有受到這些折磨。
“這個答案我也不知道，不過你身邊不就有很多答案持有者嗎，大可以去問問。”
江澈並不打算事事為她解答，大致聊完以後就結束了對話。看著麵前還冒著熱氣的飯，那種開心的感覺終於具象化在臉上。
於濱過來收走飯碗的時候都有些驚訝：“是發生什麽好事了？江哥不和我說說？”
“沒什麽，就是覺得……”江澈越過於濱，望向同樣萬裏蔚藍的天空：“就是覺得今天天氣真好啊，有太陽，但是不熱，還有徐徐的風，怎麽能不讓人心情好呢？”
於濱不理解這種觸景生情，端著飯碗就走了。
可今天的天氣是真的很好，江澈也沒有關上門，而是在門口站了好一會。
目光放的很遠，也不知道視線落腳點到底飄忽到了哪裏。
鬼蜮裏有人出聲問他：“其實還是山上的風景好對不對？”
是九歌，在這個世界裏，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安靜且安分的，幾乎不會主動出現在非自然環境的地方。畢竟是山林鬼神，難以忍受人類建築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從鬼蜮當中飄出來，跑到了江澈的視野當中：“很開心啊……師父…”是那種玩笑的語氣。
果然相處了這麽久，本就不擅長說謊和掩飾自己情緒的江澈，一如既往的很容易被人看穿。
“別這麽叫我，隻是覺得……禦鬼師的曆史本來都要結束了，卻沒想到能在這個世界，以這種特別的方式繼續下去很感歎罷了。”江澈耳尖紅紅的，看起來分明就是很受用師父這個稱呼。
“薪火相傳啊，可是那個女孩，未必……做的就是禦鬼師…該做的事情吧……”
“是的，的確不是，但……”做的是我想做的事情。
能有人以“我”的思想，“我”的行事方式繼續做“我”想做的事情，本身就很值得開心。
他不知道未來烏啼月還會不會堅持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甚至是無法被普通人所理解的事情，但是現在這樣的赤子之心就很好，非常好。
“這應該是此次意外之行，最好的收獲了。”江澈如是總結道。
九歌卻不說什麽，隻點點他的手腕，調侃道：“大師，我看未必？”
江澈抬起手，把圓玉對準陽光，那種柔和的白色光暈就更加明顯了，他笑：“你說的是。”
不過害他走這一遭的名利鬼還是要好好進行再教育的。江澈放下手，望著趴在欄杆上，從高處往下望的九歌。
其實如果不是首次收服的厲鬼是九歌，他大概也不會堅持和師父師祖們幾乎是截然相反的道路的。
所以不管他這一生再怎麽從旁人的角度去看不幸，就這一件事情於江澈也已經足夠幸運的了。
“謝謝，”江澈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都這樣熟悉了，也不需要那些說辭了。
……
無所事事快樂擺爛的日子總是過的格外的快。
“喂？江澈，怎麽打你電話半天都不接的？”趙明煦語氣懷疑：“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
“沒有沒有，趙哥也可以稍微盼著我點好。隻是剛剛在門口那裏吹了會兒風，沒注意到客廳的手機響了。”江澈趕緊擺手解釋。
“那就好，”趙明煦想著也是，有於濱在可以放心不少了，旋即提到了今天這通電話的正經事：“先恭喜你微博粉絲兩千萬了。”
“這麽快？”江澈有些震驚，感覺一千萬粉絲福利也才過去沒多久，這就兩千萬了？這個速度讓他忍不住有點，不，應該是非常的歎為觀止了。
“我也覺得快的離譜，但是整理一下數據就可以發現還真的都是循跡而來的。首先就是那個一千萬粉絲福利了，先是在粉絲裏二創**，然後又被官媒點名表揚，這不知名度一下子就從這裏打開了。”
“我還得說一下向達，就是你的線上粉絲管理人員，你們沒見過，但是你應該有印象，他可是你的骨灰級粉絲了。”
“一直在B站活躍，這次也是在B站做電搖背詩流，一下子就破圈了。”
“還是我的選題選的好啊，當時要是沒選高考必背篇目，也不會有這樣的現象級熱潮。”講到這裏，趙明煦特地停下來誇了一下自己。
“然後就是安景理的那張照片了，被國風大典官方和六嬅工作室借去使用，當做最大的標題高頻出現。加上本身那件衣服和照片都很值得考究，極具美感，所以被不少藝術工作者反複點評，這也同時給六嬅也帶來了極高的熱度。”
“別人花錢都炒不出來這麽好的營銷效果，你小子天生就自帶這種天賦啊。”
“我看了看，這段時間的漲粉，都要歸功於一路陪著你過來的粉絲們，這兩千萬了，非常有必要好好感謝一下大家的。”
“還是和上次一樣，我先就不幹涉你的選擇了，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要怎麽表達這些感謝吧。”
趙明煦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我覺得目前對於粉絲來說，最好的感謝就是你把自己的身體好好保護好。”
“才從C市回來，在C市就發了兩次燒了，還是盡量不要吹風了，你這段時間還是好好宅在家裏，別出門了，偶爾曬曬太陽也讓於濱陪著。”
這後半段的話江澈的耳朵自動的就給略過去了：“好的趙哥，我會抓緊時間好好想想的，爭取不拖到像上次那樣超一百多萬了才發出感謝視頻。”
“上次也不能算是你的問題，唉……也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好好安心想怎麽回饋粉絲就成。”
隻是沒想到，兩千萬粉絲還沒來，針對江澈的言論就重出江湖了。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我加更辣。
目前還沒想好到底是怎麽樣去為打賞加更，但是重點是我今天從一更獸進化到二更獸啦。
收到碼字速度的限製，暫且把打賞加更範圍定在萌物數量裏。
【】一個萌物的誕生，加一更】這樣子
但是小萌物我也非常非常感謝，隻是目前碼字速度跟不上小萌物數量，也許小萌物數量每達到十個加一更這樣子？（試行？）
【上述加更規則為暫行版本，我也是頭一回寫文，很多規則和潛規則都不清楚，如有錯漏，求求大家體諒】
要是有不同想法的可以在評論區和我討論嗷。
今天為折葉加更~~
還欠顧卿寶貝的一更，周末補上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