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醒的早, 五更天的時候，生物鍾準時叫醒了江澈，鼻腔間全是鐵鏽的味道, 嘴裏也黏黏糊糊的鹹澀味。
蜷曲起來的腿全麻了, 貼著冰涼的地磚，江澈站了起來，腦袋還有點發蒙：昨晚上後來就昏過去了嗎？昨晚不小心撞開的水龍頭，帶著血珠四濺，台麵上一片狼藉，殘留不少犯罪痕跡。
萬幸於濱還沒來, 不然又要產生一些奇妙的誤會了。
這樣折騰一番，身體反而暢快輕鬆不少, 像是背負已久的枷鎖終於從身上取下一樣的輕快。
江澈打濕抹布, 兢兢業業的處理起來。去除掉汙跡, 洗手水池恢複到了原本的整潔, 這像是什麽預示一般。
看著潔白如鏡的台麵，江澈如釋重負。
沈修德嗎……
說起來他通讀劇本，人物小傳也寫了不少, 人物心理也反複琢磨，居然一直沒有覺察到他對這個角色最本質的熱情來自於——沈修德的人設本質很像反麵的江昀清。
盡管兩個人表麵上有那麽多不同……這也是江澈一直沒有發現的緣故。
所以才會在夢裏夢見。
說到底根本就不是他入戲太深, 隻是一直都存在的心魔。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 沒想到居然……被這種想法趁虛而入了啊……
難怪，喬喬的鬼氣波動能夠以越來越大的幅度, 越來越高的頻次影響自己，難怪會出現完全失控……他一直以為是世界的排異反應或者別的什麽原因, 原來說到底其實是自己的意識都出現了動搖。
初來乍到異世界, 不得不和很多、很多、很多的活人打交道, 不得不去嚐試很多新的東西笨拙的學習，很多的不得不，那些曾經產生過的動搖、迷茫和無措……隻是他從來不正視這些事情罷了。
他潛意識向往著師父那樣，像無堅不摧一樣。
卻忘記了自己從來都不是江昀清，而是江澈。
……
一直等到該收拾的都收拾完了，江澈才終於關掉了單方麵對鬼蜮的屏蔽，這會兒還沒人醒，一天之中，也就這會兒能算得上是完全安靜了。
厲鬼自然是不需要睡覺的，但是出於對活人的向往，大多還保留著睡覺的習慣，隻是會無趣些，因為不會再做夢了。
“你…看起來好像輕鬆了很多……”但鬼蜮依然有清醒者。
九歌是山鬼山神化身，自然不需要睡覺。她和江澈算是青梅竹馬，基本上是形影不離，對江澈的認識自然也就更深一些。
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開她的眼睛，何況是這樣大的事情：“歡迎…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江澈避而不答，隻說：“確實輕鬆了不少，半夜吐的這一場，把之前試過抵消喬喬鬼氣的那些後遺症，好像都送走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九歌徐徐吐氣，柔聲向他道喜：“不過，也沒關係，恭喜…你，”解開心結了。相處這麽多年，她怎麽會不知道江澈的心結何在？
隻是處在厲鬼的身份，她麵對這種事情，也隻剩束手無策。
青年就笑：“我一直都挺喜歡幹這行的。”他後知後覺了些，九歌活了千百年，這樣靈慧，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那符的玄妙，卻始終沒有告訴過自己——她本身也有擔心在的吧。
但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他認認真真的去做的每一件禦鬼師應該做的事情時，都是在踐行傳承了千百年的一脈意誌。
身體會朽壞，但是信念不會。
“我”死了，但是依然有人在按照我的行事方式，思維方式，做我想要做的事情，承接我的理想，那“我”就沒有死。“我”是我，也是從古至今以來每一位禦鬼師。
江昀清從沒徹底離開過，也從來不孤獨。
九歌也不接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茬，輕笑一聲，自顧自的隱沒入鬼蜮的暗色中。
鬼蜮裏，依然醒著的，還有另外一位厲鬼。
“我沒事，不用擔心，隻是做了個小小的噩夢。”江澈又望向另外一個角落，無奈的舒展了一下身體，示意自己真的沒事。
小六全然不掩飾自己的擔憂，但是被這樣抓包了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用手捂住臉，支吾道：“大師要好好的。”聲音嘶啞，也不知道這一句話憋了多久才出口。
“都會好好的，早日收工回家。”江澈莞爾，一派輕鬆，說完，他就收回了鬼蜮中的意識。
那麽接下來，是新的一天了。
……
“江哥早上好，”於濱進來了，麵上是十足的倦怠，但看起來情緒挺高的：“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手裏的小蛋糕藏也不藏，就那樣大大咧咧的拿著。
“聽趙哥說你挺喜歡吃甜食的，所以我特地去買的，你肯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吧。”他誇張的裝模作樣，見江澈確實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唉，江哥，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呢，是恭喜你微博一千萬粉絲啊。”
“是昨晚上大概淩晨兩點三十四分的時候破的千萬。”
“雖然我是晚了幾個小時來道喜的，但是我的心情可是一點沒打折扣。不知道你最喜歡什麽口味，所以買的是最基礎款的牛奶巧克力口味，希望你能喜歡，不過小蛋糕誰能不喜歡呢。”
於濱把小蛋糕鄭重其事的放在了床邊的小櫃子上。
“謝謝你的蛋糕，我都沒注意到，那是不是要發個微博什麽的？”江澈不知道為什麽趙明煦會覺得他喜歡吃甜食，但是對於濱一早就過來給他慶祝，還特地買了禮物這件事情很是動容。
“這個嘛……”
於濱尾音拉長，神秘兮兮的賣關子：“這個不應該問我，我隻是個小助理罷了，江哥不妨問問趙哥？”
他話音剛落，趙明煦就從門邊探出個頭來：“喲，好久不見。”胡子拉碴，但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樣。
“趙哥？！”江澈驚訝出聲：“你不是在出差？怎麽一大早就來了？”
“昨晚上來的，但是當時已經很晚了，所以今天才過來醫院這邊的。醫生說你恢複的不錯，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趙明煦笑著走進來，手裏也是一個小禮物盒子，他同樣放在了櫃子上：“這是具有紀念意義的禮物，和於濱那種吃完就沒有了的實用性禮物不一樣。”
“晚點再拆開吧，我不喜歡別人當麵拆我送的禮物，一點點的小怪癖，不要在意。”
“喂趙哥，我這個也是有紀念意義的好吧。”於濱小小聲為自己辯爭道。
“說到禮物，怎麽樣，給一千萬粉絲的福利想好了嗎？都這麽多天了，總該有點進展了吧？”
“啊……這個。”江澈說到這件事還有點難以啟齒，一開始決定好的給大家唱一首歌這個方案被劃掉以後，一時半會還真沒想到什麽合適的，加上入戲太深和補拍鏡頭，他幾乎都忘記這件事情的存在了。
“我，一開始打算唱歌來著，但是……感覺我，就是不太合適。”青年眼神躲避，勉強憋出了一個理由。
撒謊的掩飾還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趙明煦有些無奈，不過他也有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早早的做好了預案。
“啊？什麽，江哥你聲音這麽好聽，你不唱歌？你居然不合適？”於濱很驚訝：“我怎麽總感覺你是在藏拙呢？”
“我沒有。”這個問題，江澈的眼神倒是沒有躲避了：“是確實不合適。”
趙明煦這會還不知道江澈當時選的是什麽曲目，他拿出了早就做好的預案：“那要不然詩朗誦好了，你的聲音確實，不唱歌的話有點可惜，那就幹脆朗誦吧。我依稀記得……在《人生自有詩意》階段，是有不少粉絲有推薦過你當時去做自媒體給她們讀詩來著。“
“我感覺這個建議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的，更何況不少最初關注你的粉絲們，就是從《人生自有詩意》開始的。”
“而且這個的話，我感覺以你的功底，應該不會耗時太久，而且能夠產出大量的作品，保質保量，想來大家都喜聞樂見的。”趙明煦說著說著，忽然又機靈一動想到了什麽。
“看你那個粉絲群和超話站的氛圍，不如直接朗誦高考語文必備篇目好了。”
江澈沒想到還可以用這種法子回饋粉絲。因為在他記憶裏，朗誦大致等於小時候在福利院上課時，小朋友們搖頭晃腦，感情仿佛豐富到溢出的早讀。
但是趙明煦說的斬釘截鐵，好像確實挺合適的樣子。
“對啊對啊，再加一個直播吧，小水啊不，江哥還從來沒有近距離和粉絲們互動過呢，她們應該會很開心的。”於濱點頭，又提出了一個可行的福利。
不過這個建議很快就被趙明煦給pass掉了：“你看江澈，怎麽看也不會覺得他適合直播吧？”
於濱左右看看江澈，依然不死心：“我覺得大家隻是想看他，光讓小水直播一個好好吃飯，讓粉絲們放心也好。”
“還是算了，我不善言辭，開了直播也是無趣的很。”趙明煦還要再說理由，江澈直接給拒絕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量，同時應對那麽多在講話的活人，想想就已經夢回紅毯上不間斷的閃光燈了。
“好吧……”正主都拒絕了，於濱隻好放棄了為江水們謀福利的想法。
“那行，我過會就去安排，等你出院了，我們再正式開始錄製。稍微遲滯一點，粉絲們應該也能體諒，畢竟你現在還在住院。”趙明煦直接拍板最終決定。
看著**瘦弱的青年，趙明煦暗歎。
其實直播也很好，是一個和粉絲拉近距離，讓明星和粉絲互相接觸的好方式。但是現在的問題就是江澈太紅了，盡管這種程度的火隻是肉眼可見的一時，還是會招惹到不少紅眼病。
質疑和謾罵就沒有斷過。
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直播著直播著，有人帶水軍成群結隊的刷惡評。趙明煦還是希望能夠盡自己所能，別讓江澈直接接觸到那些髒水。黑潮那次，不僅是江澈被嚇到了，他自己到現在都還很後怕。
“還有一件事，是……不對，蘇娉應該和你說了來著，”趙明煦繼續開口講下一件事情，見江澈搖頭，還有些詫異：“就是六嬅那邊，參加XA市的國風大典，你作為六嬅的代言人，到時候需要出場。”
“不過這事要到10月底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傷，好好拍戲，等在這裏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咱們在去XA市。”
國風大典？江澈有些疑惑，又是一個全新的名詞。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
存稿告急，開始焦慮
所以說於濱才是潛伏在小水身邊的最大粉頭哈哈哈，深諳粉絲心理。
慣例感謝支持正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