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非常感謝向達積極主動自覺的付出。

解決掉這件大難題以後, 江澈抱著書繼續學習。

向達則是拿著江澈的手機,一臉鬼生無可留戀的表情從頭學習如何使用智能手機,如何在網上衝浪, 以及深度研讀網友們的評論。

總之就是萬萬沒想到逃過了幫江澈背詩, 逃過了義務教育(因為剛好發到他那裏的時候書不夠了,向達就淪為了第二批接受義務教育的厲鬼),卻沒有逃過現代科技的製裁。

很淦。

向達忿忿不平的給刷到的正在跳舞的美女小姐姐點了個讚。

……

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

江澈環顧四周熟悉的環境,山頂上,今天是晴天, 所以竹林裏也沒了那惱人的濕意。一切都被籠罩在昏黃的餘暉中,像是褪了色的老照片裏的場景一樣。

他依著記憶裏的路線, 回到了家門口。

與其說是家, 不如說是一座廢棄的寺廟。

破廟裏, 台階上站著個小道士模樣, 唇紅齒白的男孩,隻是道士服太大,他穿著顯得空****的, 像是偷穿的大人的衣服,很是滑稽。

小少年麵前放了個被五花大綁的陸龜, 烏龜旁邊還錯落有致的擺著野花竹葉。他閉著眼睛拿著根樹枝, 嘴裏念念有詞,時不時還敲敲烏龜的龜殼。

模樣十分認真。

江澈瞬間明悟這少年在做什麽。

這不就是他小時候不懂事, 偷穿了師父壓箱底的衣服,然後還折了師父心愛的盆景的樹杈子, 還綁了師叔球球模仿道士收妖嗎?

這屬於是各種雷點他全踩了一遍, 想不挨訓都很難說過去。

玩的時候十分放肆, 被抓著了就是過分狼狽的實例。

果不其然,江昀清一回來就揪著小江澈的耳朵罰他頂著飯碗站在牆角。

“我平常怎麽教你的,你又是怎麽對球球的?”江昀清先是把把球球鬆綁放回池子邊,這才轉回來氣急敗壞的拿著戒尺教育始作俑者。

“我問你,球球是誰?!”

“我…我們這行的傳家寶……”顯然是覺得這個回答很羞恥,小江澈梗著脖子用氣音回答道。

“大聲點!”江昀清拉起他的手就是一戒尺。

“我說,球球是我們這行的傳家寶!是我師叔!”少年疼的一縮,眼淚汪汪。

江昀清見他那樣,又想來上一戒尺,但到底還是丟開了凶器,語重心長:“我說多少遍了,好好對待球球,他隻是隻烏龜嗎?他不止是隻烏龜,他還是你師叔。咱們養的好了,你師叔都能把咱倆送走。”

小江澈一邊想哭,一邊憋笑,好不辛苦。

江昀清一看就知道他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語氣也嚴厲起來:“等師父走了,你師叔就是你唯一的同伴了。你個混賬東西,不敬師長!今天晚上的飯不準吃了!”

這個懲罰可以說是很嚴重了。

山裏的日子,一天就隻有兩頓飯,早上一頓晚上一頓,飯量還不大。對於江澈那會半大小子餓死老子的年紀,怎麽都是不夠吃的。

小少年的眼淚徹底下來了,可也不敢多辯解什麽。

江澈在一旁看的好笑,笑著笑著臉上就濕了。他以為是自己觸景生情哭了,一抬手去擦才發現臉上的是血。

然後就驚醒了。

醒的太晚,小半個枕頭上都是血了。

江澈呆坐良久,才歎出一口氣,忽然就覺得首都夏天的夜晚還是有點冷的。

這會已經快淩晨了,不管是城市還是鬼蜮都安靜的很,非常的適合再來一個回籠覺。

但是江澈卻睡不著了,他索性起來看書。

可書也看不進去,字裏行間,全是少年時做的荒唐事。來異世界這麽久,也不知道球球怎麽樣了。

他難得的心煩意亂起來。

向達這會兒也休息了,想找個能打都沒有。

就在這時,窮鬼忽然開口了。

“你好…”怯生生的。

江澈一時不察,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鬼蜮裏的厲鬼在說話。窮鬼先前已經出現過一兩次了,是在夜市事件時,那股緩慢禁錮住江澈心髒,害他心率降低的絕望。

窮鬼一貫是被人忽視的存在,所以就連江澈都沒有想起來這個半大的孩子有著這樣強大的力量,還是第二天早上被外界點了一下才猜到是誰的。

“你好?”

“我想問一下,被這麽多人喜歡的感覺是什麽樣子的?”窮鬼好奇的問。

“很開心?”其實也沒有多開心,這些於江澈而言都是過眼雲煙,開心還是因為離名利鬼又進了一步。

“我……”窮鬼有些猶豫,他不自禁離鬼蜮門禁更近了一些,然後就發現門禁是敞開的,江澈允許他出來。

窮鬼試探著伸出了一隻手。

江澈則是拉住了他的手,一把把他帶了出來。

是很久違的飄起來的感覺,小六很不適應的努力平衡著身體。

“謝謝……我想問一下,你能幫我完成我的遺願嗎?”這個詞還是他從金珠兒那裏學來的:“你不是也幫豔鬼了嗎?請幫幫我吧,我也想被大家看到,被大家喜歡,可以嗎?”

像是深怕等會就不敢再說了,小六索性一鼓作氣的說完,臨了,又怕江澈拒絕,趕緊補上了一句怯怯的:“我也不用你做什麽大的,我隻是,就想病鬼一樣,能跟著看看就好了。”

這一問,倒是點醒了遲鈍的江澈。

金珠兒的變化!

他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金珠兒的變化,但是並不明晰。原來幫助厲鬼們完成遺願是另一種超度他們的心結化解戾氣的方式嗎?

江澈背後的鬼蜮看上去職能是關押厲鬼的監獄,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職能就是消磨厲鬼的戾氣。

比如說金珠兒一開始也是戾氣十足的,被關進鬼蜮消磨了幾年以後才慢慢理智回籠。

消磨的過程因鬼而異,金珠兒算是中等的,花的時間不多不少。想向達這種,就屬於不知道還要再關幾個輪回才能聰明一點的。

江澈沒想到原來除了在鬼蜮裏消磨,還有這麽一種快速高效的法子。

厲鬼們也就不用再受鬼性和理智相互博弈所帶來的漫長的痛苦掙紮,至少他們能在這短暫而命運多舛的一生的最後一點尾聲裏,能稍微活的輕鬆一點。

江澈寡淡的神色一下子靈動起來,他抬手摸了摸小六的頭,低聲道:“我答應你,你要好好準備好嗎?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要太過於亢奮了,第二在人群裏也避免所有和人的目光接觸……”

“第三,不要說謝謝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小六懵懂的抬頭看向江澈,一人一鬼,視線相對。

少年的眼睛慢慢睜大,他立刻用力點了點頭,開心的繞著江澈飛了好幾圈。

……

第二天早。

烏啼月敲開了江澈的門,她手裏拎著一袋早餐,熱氣騰騰的,顯然是剛從外麵買回來的。

這個習慣保持了有幾天了,真要算起,應該是從正式開拍那天開始的。烏啼月注意到江澈很少按時吃飯,所以出門吃早餐的時候,都會順手帶上一份。

至於為什麽對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這麽好,烏啼月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宛宛類卿?她潛意識裏把江澈當成了哥哥?

“啊太感謝了。”

來開門的江澈,麵色有點萎靡不振,但是精神看上去卻很高昂。睡眠不足讓他的大腦反應有點遲鈍,好半天才認出來這是烏啼月。

“你昨晚這是熬夜了,還是直接通宵了?”烏啼月遲疑著問,她的嗅覺敏銳的捕捉到江澈房間裏隱隱約約的血腥味臉色微變。

“你的那些同伴犯事了?!”

雖然知道江澈不可能讓那些厲鬼這麽放肆,但是烏啼月腦子裏就瞬間腦補出了江澈在幫忙分屍善後的畫麵。

“想什麽呢?”江澈打了個哈欠,完全不理解怎麽話題一下子跳的這麽快。

烏啼月拉開他,徑直走進了房間,越靠近床,血腥氣越重。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小半部分都染上幹涸血色的枕頭。

“這?你?”烏啼月看看枕頭,又回頭看看江澈,眉鎖的死緊。

江澈這才注意到這個,他昨晚一下子明悟了以後太過於亢奮,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他摸摸後頸,幹巴巴的解釋道:“昨晚睡著睡著就忽然這樣了,沒事,我吃點藥就好了。”

江澈並不擅長說謊,說著他要吃藥了,然後逃避開了這個話題,轉身從背包裏找藥瓶子。

烏啼月一眼就看見了藥瓶子上的藥品名:阿司匹林。

什麽藥啊,那是止痛的。

江澈沒注意到烏啼月的神色變化,他打開瓶蓋,倒了半天也不見有藥出來,一看,完逑,藥瓶空了。

“你平常就是吃這個緩解疼痛的?”烏啼月語氣忽然就嚴厲了起來。

江澈還在頭痛又要花錢買藥了呢,聽見烏啼月的質問,有些茫然地點點頭。不然呢?難得可以隨便造作這不屬於自己的身體了,能不扛著就還是不扛著……實在是,喬喬過於厲害了。

他小腹上,本來隻占了一個角的暗紋已經快爬滿他的肚子了。

這樣每天無時無刻的隱隱作痛真不是人能扛得住的。

江澈也很努力在避免對藥物產生依賴,畢竟離開這個世界以後,他就不會再去接觸這方麵的藥物。

僅此一次,僅此一次。

“你得去看醫生,總這樣扛著……”

“這是玄學上的事,醫學它也不管。”江澈擺擺手:“再說,我也沒時間和精力去和醫學打交道了。”

嗯……主要是沒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