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

渾身是傷、氣息萎靡的裴仲林艱難地起身,摸出懷裏最後的兩顆療傷丹藥塞進嘴裏,臉色蒼白地喘息片刻,絲絲溫熱的藥力自髒腑丹田湧進四肢百骸,感覺終於好受了些。

“……還好,肉身沒有受到不可恢複的傷勢,不然後果就麻煩了。”

他心底思忖著,修士在突破蘊基境、奠定道基之前,身體是不能受到過於嚴重的創傷的,否則就有可能留下暗疾,影響到今後的道途成就。

“裴兄,你覺得如何?”

康遠豐自不遠處走過來,腳步略顯虛浮,顯然也是受了傷,不過狀態看起來要比他略微好些。

“還行吧,”

裴仲林勉強笑了笑:“這回掙了不少戰功,估摸著離內門弟子的門檻差不多了,等到正式晉升之後,日子就會好過些了。”

他摸出一塊約有半個巴掌大的精美白玉牌,注入些微靈力,上麵慢慢顯現出一個血色數字:2160。

這是出發前長老給弟子們配發的特製法器,經過門中的秘法祭煉,擁有記錄戰場功勳的能力,等到曆練結束後,就可以憑此向宗門兌換相應的獎勵。

“康師弟,你的功勳有多少?”

“和裴兄你差不多吧。”

康遠豐摸出了自己的玉牌,上麵的數字是:2331。

這樣的戰績已經稱得上相當不錯,從周圍眾多弟子的議論聲可以得知,許多人的收獲還比不上他們。畢竟已是煉氣境大圓滿、距離突破隻差一步的傑出弟子,就連長老們心情好時都不會吝惜誇讚勉勵幾句。

至於那些運氣夠黴早早就戰死,或是因為傷勢過重而不得不提前退出的弟子就不用說了,宗門此番的豐厚獎勵注定沒有他們的份。

“哇!兩位師兄的戰功居然有這麽多?”

周圍的幾位女弟子看向他們的眼神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這不是刻意吹捧,宗門功勳的含金量是相當高的,過千的戰功對於外門弟子已是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裴仲林和康遠豐此番出戰能夠取得這樣令人驚歎的戰績,恐怕比起某些內門弟子都不遜色多少了。

“其實這算不得什麽,我聽說那位唐煜師姐此次積累了三千戰功呢,估計她很快就會成為內門弟子了。”裴仲林搖搖頭道。

裴仲林歎了口氣:“還有那位神秘的元亦師兄,聽說他的戰功同樣在三千以上,還有另外幾位……外門裏嶄露頭角的出色弟子可不在少數。”

“我聽說,這次表現最厲害的外門弟子,是一個名叫秦烽的……”旁邊一位沉默寡言的弟子忽地說著。

四周陡地一靜。

外門弟子中不乏消息靈通之輩,因此戰事才落下帷幕,很多信息就已在暗地裏流傳,因此有關秦烽的情況已不算是什麽秘密了。

“難怪柳師姐會親自過來帶走他,”

康遠豐低語著:“就是不知……你這次又能得到多少戰功呢?”

“恐怕不隻是戰功吧?”

裴仲林目光幽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想想一個才入門的弟子,表現居然比起自己這等資深弟子都要驚豔出眾,說心裏一點都不嫉妒那是扯淡。

須臾功夫,清越悠揚的鍾磬聲響徹全城,有長老出來宣布,讓所有的弟子回去樓船好好休養,相關的獎勵很快就會由宗門發下。

又過了一刻鍾,全體外門弟子的戰功統計結果也隨之公布出來。

裴仲林、康遠豐的名次在三十多位的水平,已經稱得上非常不錯。而且根據長老們放出的口風,隻要戰功排名能夠進入前百位的弟子,將來都是有機會晉升內門弟子的。

至於這回戰死、致殘的外門弟子有多少,已經沒什麽人去在意了,隻有成功者才會受到關注和追捧,這是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變的規律。

戰功榜上排名前十五位的弟子,其戰績基本都已超過四千,不僅可以獲得各種豐厚的丹藥法器獎勵,而且根據長老們的決議,這批人都是有資格直接晉升為內門弟子的。

秦烽以兩萬九千戰功的驚人成績占據了第一名的寶座,比起第二名要多出三倍有餘。這樣的戰績不僅在外門弟子中是第一,甚至壓過了很大一批內門弟子的表現。

不過和戰功比起來,他居然不借助陰陽蘊基丹的功效就完成了突破,這個消息不亞於一塊大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麵,瞬間在內門外門弟子中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我沒看錯吧?將近三萬戰功!這秦烽真的隻是個外門弟子?”

“千真萬確,我聽說他昨天才通過宗門的考核、獲得外門弟子身份呢,真是難以置信。”

“第二名的星暇師姐可是公認的天才弟子。自從一年前進入宗門,就牢牢占據著外門弟子第一人的位置,有傳聞說她早就得到了陰陽蘊基丹,卻始終不肯服用,似乎也是想著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沒想到居然被這個秦烽搶在了前麵。”

“真是奇怪了,如此出色的資質,怎麽以前沒聽到過半點風聲呢?會不會是有什麽問題?”

“說不準,如果真是其他門派過來的臥底,那絕對是瞞不過長老們的檢查的。”

……

此時,柳燕妃已經帶著秦烽抵達了城主府。

府邸方圓百畝,修建得富麗堂皇,金磚鋪地、白玉為牆,處處雕梁畫棟,比起世俗皇朝中的王府行宮都要華美氣派。

“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水晶珊瑚欄杆前,這位核心弟子停下腳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住秦烽。

秦烽言簡意賅:“沒有。”

柳燕妃深深地看著他:“長老們已經在裏麵等候,他們將會對你進行檢查,如果沒有問題,那麽你立時就是內門弟子了,而且以後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傾斜,當然磨礪考驗同樣不缺乏,所以……”

秦烽明白她的意思,沒問題當然皆大歡喜,萬一自己露出了什麽破綻,隻怕當場就會被長老們拿下囚禁,生不如死。

這種高層長老的檢查可不比外門弟子考核時的那種,外在的出身來曆、人際關係資料根本不會被他們當回事,因為這些東西想造假太容易了。

這位真傳弟子終究是存了一絲善念,委婉地提醒他,如果有什麽不好啟齒的隱衷,不妨對她透露一二,看在同門份上她會酌情幫忙周全。

當然,這種照顧隻限於一般的情況,如果秦烽真的是某個魔道巨擘派過來的臥底奸細,那是說什麽都不可能替他遮掩了,畢竟這屬於原則性問題。

“我沒事的,進去吧。”

秦烽笑笑,這個柳燕妃為人還算不錯,或許將來自己恢複修為後,可以給她些好處回報一下吧。

柳燕妃點點頭,領著他穿過走廊,來到一處幽靜的殿堂中,十餘位長老已經在此等候。

秦烽一步步走進來,體內的星艦已然籠罩在重重混沌光影中,同時腦海中關於某些敏感事情的記憶也逐漸淡化、隱去,任憑再高明的神通都難以窺測探察。

此時,他將直麵這個大世界的高端力量,說心裏半點都不緊張那是假的,不過有星艦在,倒也不用過於擔心。

在柳燕妃的示意下,秦烽向各位長老躬身行禮,完美地扮演著後輩弟子的角色。

那位紅袍島主此刻坐在一旁,正中的主位上是一個麵目慈祥、拄著龍頭拐杖的老婦人,滿臉富態,笑容親切隨和。

然而秦烽甫一看到她便心生凜然,這位鄰家老奶奶模樣的女修,可是太皓星宮名副其實的高層,執掌刑律殿,修為深不可測,親手斬殺過的邪魔巨妖不計其數,聽說死在她手中的犯錯核心弟子都有不少。

另一位神色淡然、白衣少年模樣的修士,就是刑律殿副殿主。

“你……就是秦烽?”

紅袍島主威嚴的眼神掃過來:“你憑借自己的努力突破蘊基境,掌教獲悉此事後很是重視,特意令刑律殿的正副殿主連夜趕過來,對你進行甄別檢驗,隻要通過,你就是宗門的重點培養人選了。”

秦烽中規中矩地道:“但憑長老吩咐。”

刑律殿殿主微微頷首,溫潤平和的眼眸凝視著他,秦烽頓時就覺得自己似乎從裏到外,連記憶、靈魂都被對方一眼看穿,渾身上下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的感覺。

這等層次的秘法,如果不是有著星艦的存在,隻怕極天之境的巨頭都難以保證不露任何痕跡。

曆史上就曾有窮凶極惡的魔界大能親自改換身份、試圖混入正道宗門當核心弟子,結果卻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被識破,被眾多長老聯手打得魂飛魄散的事跡。

好在她的眼神沒有停留多久,數十息之後便收了回去:“可以了,確實是個不錯的苗子。”

那位白衣少年略微抬手,一縷細微的劍氣拂過秦烽的手腕,取走了一滴血珠,將其送進一件巴掌大小的星盤狀法器中,默不作聲地察看片刻,點點頭沒有出聲。

頓時,島主的聲音溫和了許多:“既然如此,秦烽你即刻就是內門弟子了,一應用度標準都會提升,等回到宗門後,掌教至尊將會親自召見你,賞賜丹藥資源。”

秦烽態度謙遜地行禮道謝,又說了幾句,柳燕妃才領著他退出來。

此時樓船中的某處艙房裏。

“……奇怪了,這個秦烽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我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這號人物呢?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一位白衣勝雪、雲鬢高挽、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弟子盯著戰績排行榜單,疑惑地自言自語著。

“星暇師姐,你在說什麽?”

旁邊一個女弟子詫異地道:“那秦烽昨天才進的宗門,你和他之前又沒見過麵,怎麽可能會知道他?”

“不……不是這樣子的。”

名叫星暇的女弟子隻是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誌在必得的第一,居然被這個人給攪黃了?而且還是如此大的差距,難不成他是……”

“或許我應該想辦法去見見此人,但是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很難說,萬一引起對方的警覺,豈不是自陷險境?”

星暇暗自思忖著,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