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烽的話並未讓朱雲泰覺得放心。

這位心思縝密的謀臣端詳著自家公子的神情,猶豫了好一陣,終於忍不住跪下,肅然道:“主公,請恕臣鬥膽直言。”

此刻沒有旁人在場,他便改了稱呼。

“有話起來說吧,別動不動就下跪的。”秦烽不以為意地道。

朱雲泰答應一聲,起身過去掩上了房門,然後湊過來低聲道:“主公,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者都不得善終,您這樣幫助節度使大人,焉知有一天他坐穩了江山,不會轉身就對主公您不利?”

自打跟了秦烽之後,這話朱雲泰憋在心底很久了。如今看到這位公子的所作所為,實在有些逾越了人臣的本分,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私自組建護衛力量,兵甲武備遠勝於天子親軍,數量還多達成千上萬,對於皇權無疑是巨大的威脅,引發趙元謹的忌憚與不滿是必然的。

當然現在他有求於自家公子,肯定不會說什麽。若是等到數年後江山定鼎、天下重新歸於一統之時,如秦烽這樣的頭號功臣,立刻就會處於風口浪尖上。不僅帝王容不下,滿朝文武都會眼紅嫉妒。

如果這時候有人趁機進讒言陷害、造謠生事,朝野上下群情洶洶,自家公子必有大禍臨頭。

秦烽心底微微泛起些感慨,這位謀臣投效自己時間雖不長,卻是真心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因此才說出這種不中聽的話。

“先生所言,原本並無不妥。”

秦烽悠悠地道:“隻是從一開始,我就不曾對趙元謹的為人抱以太高的期望。或者說……不曾對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抱以期望,所以無論我怎樣扮演一個忠臣孝子的角色,這一天的到來都是必然的。”

自己對趙元謹有救命之恩不假,幫助他打下江山也是不假,可以說沒有自己就沒有他的大業,早幾個月前他就該死了。

然而站在一個皇帝的立場上,如秦烽這樣的功臣是根本沒法賞賜的,能賞賜也不會賞賜。因為他所擁有的能力,對於皇權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可以說隻要秦烽願意,現在就改變陣營去投奔吳振策或是其他諸侯的話,完全可以得到同樣的禮遇,甚至隻多不少。

誰能獲得秦烽的支持,誰就有望成為天下之主!

對於這樣的人物,各地諸侯在無比渴望其支持的同時、心底的忌憚畏懼之意也會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江山未定時,他們絕不會多說什麽,隻會竭盡所能地巴結討好著秦烽。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秦烽看上了他們的老婆,他們也會高高興興地將自己的老婆當禮物給秦烽送過來。

對這些有誌於天下的梟雄人物而言,隻要能夠當上皇帝,區區幾個女人算得了什麽?

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傻瓜,最終隻會連江山美人一塊丟掉。

沒有了江山,沒有了權力,你拿什麽去守住懷裏的美人?靠一張嘴嗎?

可是一旦等到天下平定、江山有主之時,秦烽對他們的利用價值不複存在,這時候的他們必定會急不可耐地露出獠牙,不擇手段地將這位第一功臣給抹殺掉,說不定就連史書中都不會留下任何記載。

皇帝對於功臣的忌憚與防範是與生俱來的,主世界時空中,自古以來能得善終的名臣名將寥寥無幾,在這個世界同樣不例外。

無論最終坐上那個皇位的是趙元謹、還是李元謹、王元謹……秦烽的結局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就是最高權力的本質,不這樣做,就不是合格的皇帝了。

所以秦烽才會執意組建隻忠於自己的武力,並且根本不避忌什麽,因為這個時候的趙元謹有求於自己,是絕不會有任何怨言的。在他當上皇帝之前都是如此。

“……臣明白主公的用意了,隻是為了兩家和睦考慮,還是請主公暫時虛與委蛇,不要讓這種猜忌防範過早暴露的好。”朱雲泰沉吟道。

秦烽淡然一笑:“那行,稍後你就去向節度使大人說明,我打算自己招募一批護衛,請他授予我開府建節之權,並撥給一些糧餉軍械吧。”

朱雲泰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自己與趙元謹的關係目前仍處於蜜月期,事情沒到那一步,就沒必要去刻意破壞。

開口向趙元謹要權要錢,就是一種政治表態,相較於這種事情對趙元謹權威的正麵意義,耗費些許糧餉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了。話說曆代朝廷用來控製邊關軍隊的手段,不就是糧餉兵甲的供給嗎?

如果真出現了不需要朝廷財力物力支持的軍隊,那這樣的軍隊也必定離造反自立不遠了,朝廷上下豈會容忍?

“話說回來,我也並不是非要和節度使大人過不去,如果他最終不曾負我,這個開國皇帝讓他當下去又有何妨?”

“隻要我願意,就算是他的子孫後代,都可以坐享江山,富貴不絕。當然他要是忘恩負義,我不介意換個皇帝。”

秦烽說著,起身走到牆邊,將青色的錦幔輕輕拉開,露出了一副掛在牆上的大齊疆域全圖。

這個世界的地形地貌,與主世界的亞洲大陸近似,同樣有長江黃河,五嶽名山,隻在少數地域存在些許差異。

“先生覺得,將來江山一統之後,我的封地選在哪裏為好?”秦烽笑問道。

朱雲泰看了一眼,搖搖頭道:“此事主公心中已有定見,臣就不妄加議論了。”

在這種事情上,他實在琢磨不透秦烽的心思,索性不發表見解。

秦烽也不難為他,抬手在地圖的西南區域一點,說道:“永昌府,就是這裏了。此外趙元謹已經立下誓書,許我有開海貿易之權,因此這東南沿海的泉州港同樣是要拿到手的。”

朱雲泰先是一驚,旋即疑惑地道:“海上貿易獲利巨萬,這個臣能夠理解,但這永昌府不過是蠻夷之地,主公為何想要這裏?”

永昌府就是雲南緬甸一帶,遠離中原王朝腹地,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發展起來,的確稱不上什麽好地方。

“很簡單,我需要這裏的翡翠資源。”秦烽簡短地解釋道。

主世界的緬甸,經過數百年的開采挖掘,優質翡翠資源已經不多了,很多知名的老礦坑資源都已經瀕臨枯竭,以至於那些極品翡翠的行情一路看漲。

這個世界雖有翡翠出產,價值大體上隻相當於普通的中檔玉石之列,和羊脂玉之類的上等玉料是沒法比的。

如果秦烽能夠低廉的代價壟斷這個世界的上等翡翠資源出產,運回主世界必可賺得盆滿缽滿。當然得控製投放數量,畢竟物以稀為貴,太多了就不值錢了。

海運貿易的暴利自不必說,宋朝海運貿易發達,朝廷每年獲利據說多達數千萬貫,明清兩朝雖時不時禁海,可是在開放海運貿易的那些年,朝廷的財政收入是明顯增加的。

隻要掌握了這個世界的海運貿易,哪怕是部分掌握,給秦烽帶來的收益都將多得難以想象。南洋、天竺、阿拉伯地區的香料、犀角、象牙、珊瑚、珍禽異獸等等,都是中原內地極受歡迎的商品。

當然還得在東北地區設法圈一塊地,人參、貂皮、鹿茸、榛蘑等等資源同樣是好東西,不能放過了。

別怪他如此看重賺錢,這是在為自己進入新的世界積累資本。若是沒有足夠的資源,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好混,主世界尤其如此。而且自身的強大與進化,同樣離不開海量資源的支持。

所以他決意組建自己的軍隊,就是為了將來守護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利益,富可敵國的財富資源,可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