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軍營裏。

火頭軍們正在做飯,數十口行軍大鍋支起來,一袋袋大米被割開了口子倒出,以清水淘洗幹淨後再倒入大鍋內,裏麵的水早已燒得沸騰不止。

一群兵丁謹慎地將那些裝米的空袋子收集起來,然後在幾個隊正軍官的注視下,通通丟進火堆裏焚燒幹淨,一隻都不得遺漏。

那些袋子上有著古怪的文字與圖案,別說這些不識字的大頭兵,就是以博學多才著稱的謀士孫向青、行軍主薄蘇牧都看不明白。當然節度使大人已經親口下了嚴令,所有裝糧食的袋子都必須及時焚燒處理掉,相關人等誰也不許議論此事,違者格殺勿論。

一種流言在城中悄悄傳開:節度使大人是天命所歸之人,因此得到了一位神秘仙長的襄助,以異術送來了不計其數的糧食,再也無懼朝廷軍隊的圍攻雲雲。

明眼人未必相信這種刻意散播出來的說辭,不過這個時代的平頭百姓大都沒什麽文化,忽悠哄騙的難度還是很低的。加上一籠籠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白米飯源源不斷地送到城牆上,供守城的將士飽餐。由此帶來的直接效果就是原本浮動不安的人心穩定了不少。

而且趙元謹還下令在城裏設立多處粥棚,當街施粥賑濟那些家裏已經無米下鍋的平頭百姓們,以免城中大量出現餓殍難民,動搖軍心民望。

“……大哥,這情況有些不對勁啊。”

街邊的人群裏,兩個布衣打扮、容貌普通的男子疑惑地盯著不遠處的粥棚,眾多百姓捧著碗盆、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領粥,旁邊還有帶刀的公差衙役維持秩序。

“不是說軍中糧草告罄,最多隻可維持三五天了嗎?怎麽還有餘糧供給這些平民?我可不相信那個趙元謹會真的愛民如子到這地步。”一個體型高瘦的男子冷冷地道。

“難道是消息有誤?趙元謹手中的糧食還很寬裕?”另一個五短身材的男子揣測道。

“絕無可能,城中糧草緊缺,這是經過多方確證過的消息,不可能有假!”高瘦男子斷然否定道。

朝廷的細作探子不是吃幹飯的,一路兵敗至此的趙元謹還有些什麽手段,他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何況隨著局勢日漸危急,這位節度使大人的手下已經有不少人心生異誌,與朝廷平叛大軍暗通款曲,提供了不少重要消息,這糧草的存量自然是瞞不住的。

“那……另一種可能就是趙元謹運氣好,在城中找到了隱藏的糧倉。”五短身材的男子道。

“這是唯一比較合理的推測結果了,就是不知道這糧倉的規模有多大。”高瘦男子點點頭道。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逆賊趙元謹眼看著已經山窮水盡,破城就在旦夕之間。卻不曾想忽然緩過一口氣來,這豈不是意味著朝廷的平叛大計又將生出變數?

周邊數州的局勢都不容樂觀,若是鎮遠將軍蒙珞的大軍一直被拖在這裏不得脫身,另外那幾路賊軍流寇就會趁機坐大,到處劫掠破壞,對朝廷可是大大不利。

“罷了,這郡城看樣子還能多撐上幾日,我們先將這消息傳回城外大營吧,然後再去打探那糧倉的事情。”高瘦男子又道。

“嗯,也隻有如此了。”

……

此刻的秦烽,正在蒙頭大睡。

昨天與趙元謹的幾位心腹見過麵之後,他便被客客氣氣地請到了一處庫房裏,然後開始將糧食源源不斷地搬運過來。

由於神秘戰艦中的次元空間有限,因此他一次搬運過來的糧食也不多,前後往返了數十次才全部整完。

這時候他才明白,頻繁使用穿越能力對身體的負擔不小。等到最後一批糧食運完時,已是累得頭昏眼花,筋疲力盡,對趙元謹匆匆交代幾句便返回自己的世界,倒頭睡去。

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穿梭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幽靜雅致的房間裏,華幔低垂,滿眼錦繡,淡淡的熏香氣息彌漫在室內。

秦烽沒有急著出門,重新閉上眼睛,心神沉入了體內那艘神秘戰艦中,發現艦體內的次元空間居然擴大不少,容積增加了兩成左右。一段信息悄無聲息地在腦海中浮現:

“……空間定位完畢,時空法則解析完成,星艦新主已初步適應此界,最高權限激活……”

旋即,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進入了戰艦內部。

那是一處空曠的殿堂,柔和的蔚藍色光華充斥了每一寸空間。在殿堂的中央,矗立著一根修長的青色棱形晶柱,半透明的柱體表麵布滿神秘瑰麗的花紋符號,淡淡的紫色霞光氤氳繚繞,透著神秘威嚴、蒼茫深邃的氣息,恍如一尊沉睡的神靈。

感應到晶柱似有若無的吸引,秦烽猶豫了一下,讓自己的意識小心地靠了上去。

下一瞬,他發現自己已身處晶柱內部,被某種水波一樣的神秘能量包容著,仿佛浸泡在溫泉中,渾身暖融融的說不出地舒適。

秦烽有種錯覺,自己的意識在這種神秘能量的滋潤下有所增強,而且並未感覺到危險,想來應該不是壞事。

隨後,紛繁複雜的信息如潮水般湧來,關於星艦的本體構造、諸多功能特性說明,可惜絕大部分他現在都無法理解,隻是被動接收記憶而已。

“……提示:頻繁使用穿梭時空能力,影響或主導目標世界曆史進程,有助於加速恢複星艦能量儲備,激活更多功能……”

最後的信息提示,讓秦烽有些愕然。他知道這神秘星艦是件來路不明的異寶,自己到現在也沒能弄清這寶貝有些什麽功用。不過看樣子對方似乎具備某種自主意識?而且還可以不定時與自己溝通?

“影響或主導目標世界曆史進程?那麽幫助此界原住民打天下、建立新朝算不算?譬如這個趙元謹?”

隻是想到此事,秦烽不由有些犯難,城外可是有著數萬朝廷兵馬,而且都屬於真正的百戰精銳,領兵的將領也不是庸才。自己雖然是穿梭時空而來,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在這樣的情況下能有什麽辦法幫他退敵解圍?

能夠為趙元謹弄來糧食救急,已經是秦烽所能做到的極限。可是想解圍城之危,光有糧食還不夠。

“要是能夠弄過來一批槍械彈藥就好了,解決外麵的大軍不費吹灰之力。”

他暗暗思忖著,可惜自己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大學生,哪有門路去弄這種高度管製的違禁物品?隻能另行考慮對策了。

當然事情也不是無法可想,這個趙元謹似乎還有幾分本事,如果自己能夠和他詳談一番,密切合作,未必就解決不了問題。

拿定了主意,秦烽輕輕咳嗽一聲,門口立刻傳來了輕緩的腳步聲。

“公子回來了?”

伴隨著清脆悅耳的嗓音,一位明眸皓齒、五官精致秀美的少女走進來,緋色衣裙下窈窕曲線若隱若現,體態嬌美。

按照自己那個世界的美女劃分標準,五分以下都屬於大眾臉,六分便可入眼,七分屬於“有幾分姿色”的水準,走在外麵可以被人稱一聲“美女”,若是能夠好好化妝下、再PS一番,放到網上去或許就可以獲得網紅的稱號了。

隻有達到了八分,才能算是真正的美女,也就是俗稱的“校花”級別,屬於千裏挑一的水準。

眼前這少女,以秦烽的眼光看起來應該就屬於八分的級別了,或許還要稍高一些。尤其是那種溫柔似水、婉約寧靜的古代大家閨秀氣質,是現代世界的女孩身上極其罕見的。

侍女曲身行禮,清澈的眼眸含笑凝視著他,溫言道:“就讓奴婢來侍候公子更衣吧。”

秦烽心裏有了數,看來趙元謹還是處理得頗為周全,除了幾個最核心的心腹,並不曾對外人提及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沒有說什麽,任由少女過來服侍自己換衣,一雙柔若無骨的纖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動作輕柔細致,舉止間透著一絲含蓄的優雅,不一會兒就收拾完畢。

“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吧?”他忽地道。

這位少女微怔,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果然瞞不過公子,奴婢是城南張家家主的次女,奉節度使大人之命前來侍奉。公子若不嫌棄,以後就由奴婢來照顧您的一應起居了。”

秦烽若有所思,這個趙元謹果然有些眼光,已經看出了自己對他的大業可能會有的助力,是以才這般下力氣取悅討好自己。

片刻之後穿戴完畢,一名侍衛進來稟告道:“大人吩咐過,若是公子醒了,就立刻請去書房敘話。”

“有勞帶路了。”秦烽點點頭道。

節度使的府邸頗大,從後院到前廳的書房區域走了一陣才到。兩隊披堅執銳、氣息精悍的甲士守在書房門外,個個牛高馬大、目光森冷、站得筆直宛如標槍。

見到秦烽過來,那侍衛頭領顯然是得到過吩咐,並未阻攔,簡單地問了句就將他請進門去。至於那個侍女秋韻卻是被攔在了外麵等候,這等軍機重地,她是沒有資格隨意踏入的。

房間裏。

趙元謹正坐在書案後麵與蘇牧談論著什麽,見到秦烽進來,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喜色。

“仙長來了,快請坐下敘話。”他站起身熱情地說著。

秦烽也不推辭,在書案一側坐下,旁邊蘇牧親自奉上茶盞。

“以後還是別叫我仙長了,被有心人聽去,恐怕是不小的麻煩。”他說道。

“既然如此,我就稱呼你為先生吧,”

趙元謹瞬間便領會了他的意思,從諫如流地道:“如今時局艱難,大軍圍城,還望先生不吝援手。若能解得困局,在下必定感恩銘記於心,重禮相酬。”

秦烽心說我哪有辦法幫你退兵?本隻是想過來賺錢的,卻攤上這樣的麻煩。若不是為了體內的神秘星艦,我才懶得管你家的破事。

當然事已至此,不管也不行了。

想了想,秦烽出言問道:“如今城中還有多少可戰之兵?軍械物資還有多少,城外的朝廷大軍又是什麽情況?先給我詳細說說吧。”

“既然如此,就由在下為先生解惑。”孫向青拱手笑道。

這孫向青是趙元謹的心腹軍師,本身也確有才幹。思路清晰、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將敵我雙方的情勢剖析清楚。

多日廝殺,趙元謹手中的可用之兵已不足六千人。關鍵時刻或許還可招募一批民壯協助守城,估計也不過五千。

外麵的朝廷大軍有五萬人,領軍大將是鎮遠將軍蒙珞,此人自幼熟讀兵書,頭腦縝密、行軍打仗頗有章法。隻因不被上官所喜,因此過去多年一直不得重用。

如今天下時局動**,兵禍連綿,朝廷不得已才啟用了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將領來領兵平叛,他就是其中之一。

當初退守郡城時,趙元謹手中隻有一萬餘兵馬,糧草軍械都不甚充足,即便據城而守也堅持不了多久。隻是由於鄰近的州縣形勢吃緊,蒙珞的軍隊沒幾天就被抽調走了兩萬救急,因此對上趙元謹時便沒了絕對優勢。

經過多日血戰,趙元謹固然是損失頗大,朝廷軍的傷亡同樣不在少數,雙方拖到現在都已是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