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

首輔孫向青宣旨的聲音在殿內外回響,玉階之下,一位唇紅齒白、麵如冠玉的少年身穿太子朝服,向著寶座上的趙元謹恭謹地行過大禮。

在滿朝文武的複雜目光下,這位皇長子,趙欣玥的親兄長趙欣璐走上玉階,從父皇趙元謹的手中接過皇太子的印信令符。自這一刻起,他就是大楚朝的儲君,名正言順的帝國繼承人了。

趙元謹隨後又宣布了秦烽為太子之師,擔負起教導儲君的重任。除此之外還指定了淩遠慶、文鬆霖、董羽山三人為國師的副手。

淩遠慶就不用說了,現在是楚朝的龍驤衛大將軍,樞密使,武將序列中的第一人;文鬆霖則是知名的民間富商,白手起家的典範,而且是皇帝的舊友;至於董羽山,則是前朝的一位縣令,政績考核連續三年第一。隻因過於清廉、剛直不阿,因此不被上官所喜,始終得不到提拔重用。

秦烽指定挑選這三人的用意,就是希望儲君能夠對兵事、商業、基層民生民政等重要領域有著足夠的了解,並培植經營自己的人脈,將來登基後才能得心應手,不至於被群臣蒙蔽哄騙。

兵事方麵就不用說了,槍杆子裏麵出政權,一個皇帝若是不懂治軍之道、不掌兵權,那他的話還能有多少權威可就難說了。這在君主製度時代尤其明顯,沒有兵權的皇帝就是傀儡木偶的同義詞。

商業方麵,太子必須明白商業對於國家財政稅收、經濟命脈的真正意義所在,也要熟悉民間的商業運作規律,這樣將來才不會被那些陰險的文官們用“天子不與小民爭利”之類的扯淡理由給忽悠瘸了。

基層的民生民政,這更是為君者必須親自熟悉了解的,而不是坐在深宮裏翻幾本奏折,聽文官們稟告忽悠一通就算數了。

在主世界,就連華國的最高領導人當年都是從村幹部起步,對於基層足夠熟悉之後才一步步升遷上去,從管理一縣、一市、一省、直到進入中樞,兢兢業業、真抓實幹,時間跨度長達數十年,最終才能勝任這樣一個龐大國家的掌舵手職責。

當然在這個世界,由於時代不同,皇位繼承人的培養不可能這樣繁瑣細致,但基本的流程還是不能省的。重中之重就是要設立皇子辦差製度,每年都要在各處重要職司衙門見識學習,更要出京巡視四方,熟悉整個帝國的方方麵麵以及運作機製。

以明朝為例,皇子們都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啟蒙後天天就和那些飽學鴻儒、文官重臣打交道,隻會讀些聖賢書、研究詩詞歌賦,被這些文官以各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洗腦,對於真正的民生疾苦卻知之甚少。

最經典的反麵例子就是建文帝和崇禎帝,都是飽讀詩書、無比推崇信奉儒家的那一套理論,真正的治國理政能力卻差得一塌糊塗,對於基礎民情一竅不通,被那些老油條般的文臣大儒們耍得團團轉。整到最後一個丟了皇位流亡海外,一個亡了國上吊自殺。

當然,那些文官們是不會對此擔責任的。轉臉就收拾心情,去高高興興地服侍新主子了。

朝會散了之後,群臣陸續走出大殿,部分文臣的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簡直比死了爹娘還難看,而武將們卻是喜笑顏開。

能夠立於朝堂之上的,基本都不會有真正的傻瓜,尤其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文臣們。皇帝的真實用意,稍有些頭腦的人就能看出來了,偏偏他們還無計可施。

午門外,一群江南派係的文官陰沉著臉嘀咕了幾句,各自乘車離開。

秦烽出了大殿,正盤算著回府邸中教諸女繼續學車。一位內侍過來行禮,客氣地稟告著:“陛下有請國師去南書房敘話。”

他微微一怔,旋即欣然答應下來:“那行,前麵帶路吧。”

片刻之後,幽靜的南書房裏。

一桌精致的菜肴已經擺上,換過便裝的皇帝趙元謹正在等候,見他過來,兩人也不過多客套,入席對飲起來。

“……先生對於太子的教導培養之策,朕昨天都已看過,”

酒過三巡,趙元謹放下酒杯道:“隻是真按這個章程來,沒個十幾二十年的光景,太子怕是難當大任。”

“陛下,這是很正常的,一國之君肩負億萬黎民百姓的福祉,一言一行都直接影響到朝堂上下,不可不慎之重之。”

秦烽微微笑道:“何況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執掌乾坤三十年都不成問題,完全等得起。”

趙元謹點頭稱是。其實他一直沒有立儲君,心裏顧慮的無非就是秦烽的態度罷了。

雖說自己能當上這個皇帝,全是依靠秦烽的助力,不過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誰又甘心就此放手呢?

如果自己立了太子,而秦烽又有了別的心思,譬如說讓他提前退位,扶持太子登基以方便掌控朝政,那他是半點辦法都沒有的。

當然秦烽現在明確表態,並沒有提前讓太子接班的想法,他心裏的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對了,我觀先生的言行,似乎對朝堂上的文官派係有著很大的警惕戒備心理,不知是因為何故?”趙元謹又問道。

遍觀前朝史書,武將勢力過大的危害大家都懂,所以後來曆朝天子多喜歡重文輕武,借助文官勢力壓製武將。這思路本無不妥,可是凡事都得有個度,過猶不及。文官勢力過大,造成的危害同樣不容小覷。

明朝英宗時期的土木堡之變,就是文官勢力為了打擊武將勳貴集團,上下串通截斷了後勤糧草供應,致使數十萬精銳明軍潰敗,大批武將罹難,皇帝被俘,整個大明帝國由盛轉衰,文官勢力由此成功把持了朝政。

後麵正德皇帝試圖將武將勳貴勢力重新扶起來,以製衡文官勢力,結果便死得不明不白,連子嗣都未能留下。

因為文官勢力獨大的緣故,明朝的皇帝們可以說是過得最憋屈的了。如果不是還有錦衣衛,東廠等機構的存在,那皇帝基本上就和傀儡無異。

“……所以,處於天子的立場上,決不能太慣著這幫文官腐儒,無論在朝堂還是民間。”秦烽強調道。

趙元謹沉吟道:“可是這些文人掌握著筆杆子,如果對他們壓製太甚,或許這天下的輿情人心……”

“無妨,隻要天子的手中能夠抓牢兵權,就無懼這樣的後果。”秦烽不以為意地道。

這方麵可以適當借鑒漢朝的經驗,皇帝本人掌控全國的主要軍力,兵權就是皇帝獨有的。不關兵部的事情,更不關文官勢力的事情。文臣掌軍的情況決不允許出現。

隻要皇帝手中抓緊了槍杆子,就不用擔心局麵失去控製。主世界的滿清能夠牢牢壓製文官集團,無非是手中有刀,說話自然硬氣。

說實在的,明朝的頂層製度設計還是存在著不小的問題,才導致後麵那樣多的麻煩。譬如藩王製度,匠戶製度,衛所製度,商稅製度等等。朱元璋畢竟是個貧苦農戶出身,見識眼光有限,得天下後雖然勤學不輟,終究還是留下了不少弊政根源。

“陛下是開國太祖,威望權柄無人可及,自然不需要擔心什麽。不過後世子孫在這方麵沒法比,因此有些事情現在就要未雨綢繆,形成製度。”

“我的意見很簡單,以後的每一代君王,一個月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都要和武將勳貴在一起。”

“拱衛皇城的羽林禁軍,拱衛洛京城的京營,都必須完全掌握在手中,不許任何文臣染指。除了要經常召見主要將領,最好是能夠叫得出每一位衛將級軍官的名字。”

在主世界,二代領導核心傳位於三代核心時,因擔心其權威不夠,就曾經這樣囑咐過,一周七天時間,至少有五天要和軍隊高層在一起。事實證明,這樣的做法效果確實不錯。

“好吧,朕知道該怎麽做了。”趙元謹最後道。

接下來秦烽又和他談及了官員待遇、反貪監察、對外政策等一係列問題,均給出了獨到的見解。

如果楚朝的頂層製度設計能夠汲取曆朝的教訓,並且不因人亡而政息,那麽要突破三百年的大限並不難。當然了,這還牽涉到人口增長與糧食產量的關鍵因素,此事秦烽也在考慮解決之道。

一個時辰後,賓主盡歡而散。

回到府邸,趙欣玥高興地迎了上來:“夫君大人,母後已經等你多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