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晏寧顯然是沒意識到江致知此時此刻會在這裏。
“我猜到你會去車站了, 別打車了,坐我的吧,我車技還可以, 要不要試試?”
江致知抬頭看著麵前的晏寧, 自然而然的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拎了過來,開口道:“走吧, 我把車停在了離你們宿舍樓最近的校門口。”
這一點其實很簡單,江致知是個聰明人, 他從中學時期開始, 就很善於查找細節。
知道晏寧坐哪一列時間的火車回去, 這並不是一件難事,但他不會告訴她。
隻要查找了晏寧家鄉的地點, 再去搜時間,就相當好辦。
北城市通往她家鄉小鎮的火車並不多,每天隻有那一列火車可以回去,因此江致知並沒有費什麽力氣。
就在麵前的少年拖著行李箱朝前走的一瞬間,陳悠悠貼近了晏寧的耳邊輕聲道:“寧寧,我覺得或許你並不是完全的單相思呢, 以前江致知也沒對其他女生這麽熱情過啊。”
這句話是女生之間的低語, 聲音壓得很低,晏寧可以確切的知道江致知不會聽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但她卻還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晏寧今天背的是國家地理的書包,她很喜歡這個書包。
書包是藍綠色的, 和她的氣質意外的相符,晏寧低聲道:“別亂說, 我。”
“哦。”陳悠悠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 她接著道:“我倒是想不說呢, 但你看這麽多人呢, 大家都走,總有看到會覺得你們兩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吧。”
晏寧的書包容量很大,她裝了很多東西在裏麵,江致知幫她拎過行李箱的瞬間,她頓覺手中一輕,隻剩下書包背著,雖然還有些沉,卻比方才的狼狽強了很多。
她輕輕揉了揉已經泛了紅的手指,低聲道:“謝謝,不過你怎麽知道我這個時間走?”
“你說呢?”江致知回過頭望了晏寧一眼:“想知道?秘密。”
這句話簡直就是他們兩個人昨天那段對話的翻版。
也有之前在師大附中的同學遇見了他倆,江致知在學校那陣兒向來很出風頭,他在學生會也是受大家歡迎的人,認識他的同級學生不在少數。
遇見的就和他打了個招呼,這樣過分熱絡的場景,倒是晏寧有些不太能夠適應這樣的熱鬧,她本來應該之後做記者,對人多的場合應該應付自如。
但她尚且沒有修煉完整。
不能以一顆平常心來麵對來自其他人或多或少不同審視的目光。
在學校裏,由於出眾的外表,搭訕江致知的女生一向不少,有膽子大的女生果斷上前想去搭訕,她道:“同學,你能給個聯係方式,以後有什麽事情在學校裏可以互幫互助嗎?”
這個互幫互助的借口很拙劣,一看就是奔著江致知本人去的,女生長得倒是明豔大方,看上去是江致知喜歡的那一款。
晏寧把頭低得很低,盡量讓自己裝成縮頭烏龜。
晏寧自己心裏很清楚,是由於她站在江致知身旁,這樣的忐忑與恐懼才被無限放大開來。
她怕被其他人的目光指指點點,也恐懼會被他人瞧不起,
她害怕他人的目光。
江致知似有所感的將她維護在身後,他的動作並不能夠算很明顯。
他走在晏寧身前,不經意的替她攔住他人的目光,客套而又疏離的麵對他人的問詢。
他語氣散漫而又隨意,隱隱約約帶著絲笑意:“還是算了,你沒看我身後還跟著個妹妹嗎?我這樣是要被掛校園論壇的,同學。”
這就是明晃晃的拒絕,女生垂眸,知道自己要不到聯係方式,隻好轉身走開。
陳悠悠看著他倆憋著笑意,而後衝晏寧擺擺手:“好好過假期哦!寧寧!”
不知道為什麽,晏寧突然覺得心裏有些猝不及防的開心。
她轉身衝陳悠悠打招呼:“你也是!再見!”
一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江致知其實並不是話很多的那種性格。
但和晏寧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多講幾句。
他不講話的時候,通常都是神情淡漠,沒什麽情緒。
但無論是什麽樣的他,晏寧覺得,都能夠牽動她的所有情思。
江致知走在前麵,他沒回頭,晏寧卻能聽到他輕聲開口:“剛才很不習慣嗎?”
“啊?”突然被點到,晏寧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他方才在和自己說什麽。
她身子有點僵硬,動了動麻木的四肢,而後道:“有一點,但還在可以接受範圍內。”
晏寧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但她在努力調整自己,江致知將她的手握緊,接著道:“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他的手心溫熱而又潮濕。
沒有過多的問詢,順理成章的把晏寧的手牽在掌心。
晏寧微冷的手心被他觸碰,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暖意,十指相扣之中,溫度順著掌心蔓延開來。
她道:“謝謝。”
這兩個字言簡意賅,江致知卻感覺到她指尖微微蜷縮,似乎是不敢扣緊。
他沒說什麽,直接把手指扣了上去,握得更緊,替晏寧握緊。
“你當時,為什麽大學會讀新聞學?”
這句話順的其實很不自然,與之前他們兩個人的話題簡直是背道而馳。
但是晏寧卻知道江致知想問什麽。
她思索了一會兒,強行將自己跳如擂鼓的心跳聲壓了下去,接著道:“總要麵對的,不是嗎?”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恐懼,需要你當麵去戰勝它。
晏寧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因而她想選擇親自去麵對。
她道:“江致知,你有沒有聽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想竭盡全力走到他身邊去這樣一種說法,想要站在最高處,熠熠生輝,被他一眼就能看到,那樣,或許那個人就能夠看到自己。”
江致知睫毛輕顫,他對女生們的說法其實很少了解。
他本身對這些也並不感興趣。
但晏寧同他講這些,他出乎意料的沒有反感,而是認真的聽她把這段話講完。
“聽過一點兒。”他頷首,有人在校園裏開車,離他們兩個隻有一小段距離,他下意識地把晏寧拉至身側。
汽車從他們身側擦過。
汽笛聲逐漸遠去,他才回眸望她,眸色漆黑,看不出什麽情緒,聲音仍是極淺極淡:“你是為了那個人嗎?”
他聽得出晏寧的言外之意。
他黑眸中的情緒翻湧,帶著些說不出的煩躁,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躁些什麽。
江致知一貫不是那種為了小事會讓自己陷入漩渦的人,他通常對任何事情都不算在意,可方才卻有一瞬間覺得,他自己失控了。
他道:“晏寧,是嗎?”
短短四個字被他說的鏗鏘有力,幾乎讓人沒有反應的餘地。
江致知的指尖握得更緊了。
晏寧咬咬唇瓣,輕輕眨了眨眼睛,她道:“又說回了那句老話,你想我是,還是不想我是呢?”
她不願這麽輕易地承認自己喜歡他,也畏懼於他突如其來的質問到底是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喜歡他。
晏寧自己心裏很清楚。
他不過是以一種對待朋友的隨意的,負責的態度,來對待自己。
她舌尖輕抵上牙膛,緩了緩,接著道:“江致知,我們是朋友,有些事情,可以不必追問。”
那句我們是朋友,被她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異性朋友,是不可能做這種隨意又撩人的動作。
但晏寧知道。
江致知可以和很多曖昧他的女生做出同樣的舉動,她並不是例外。
但她卻貪心的想要將這份溫熱以朋友之名霸占的更久一點。
好在江致知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結的時間過長,他輕笑道:“我隻不過是想給你把把關,你既然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他麵上那一抹自然而淺淡的笑意,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很難再從他臉上看到之前透露出來的稀薄的怒意。
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晏寧心裏的悸動也徹底煙消雲散。
她自己心裏無比清楚地知道,她所幻想的他的怒意或許與她有關,果然隻是錯覺。
喜歡江致知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緊接著他放開了她的手,將停在校門口的車子打開,晏寧雖然不太熟悉車,但卻認得出來這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和江致知的氣質很符合,他沉穩內斂時的黑同這輛車的黑相得益彰。
他放開她時,手心裏的潮濕與溫熱已經完全消退掉了,就像是她自己的一場夢。
她輕輕垂下眼睫,坐在車的後座上,沒再和江致知搭話。
晏寧其實明白,葉文倩說得並不無道理。
她和江致知之間存在著天壤之別,她的家境,遠遠比不上他。
就像是他隨隨便便開的這一輛車,她或許在北城市要努力很多年才能有希望夠得上攢錢買這一輛車的價格。
他的隨意,於她而言,卻是天文數字。
他們兩個人之間存在著雲泥之別,她不該癡心妄想。
但是喜歡這件事情,並不是理智所能夠控製。
愛意之所以區別於理智,就是因為衝動的優先級。
它永遠不能被你的大腦所掌控。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就像是剛開始江致知去接她時也沒有通知過她一樣,晏寧現在即便想知道,也無從知曉。
在江致知停下車的那一瞬間,他聽到晏寧輕聲開口,她道:“江致知,其實我之前,有社交恐懼症的。”
那人本來隻是慵懶的打著方向盤,兩個人沒有交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了頓。
離火車檢票還有一段時間,晏寧想,或許她應該勇敢一點,她道:“你會瞧不起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