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晚餐做得很豐盛, 江致知做了牛排意麵和沙拉,還有一些西式點心,晏寧則做了幾個北方常見的家常菜。

不得不說, 江致知那句話說得很有**力, 讓她的耳朵都燒紅了,江致知說是那樣說, 但晏寧又不會真的一點兒都不做,畢竟他們現在還不是那樣的關係。

而且她的性格也決定了她不會坐享其成。

江致知本要大包大攬, 但實在拗不過晏寧, 隻得任由她去做了, 但最後刷碗筷的事情還是由他完成。

他們這樣安靜的分工完成晚餐,倒是讓晏寧難得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大多數時候, 也是這樣沉默不語的完成晚餐的分工。

不得不說,江致知在很多地方都遠遠強於她,就像是中學時期,她需要用十二萬分的努力和一點兒萬中無一的幸運,才能在高考僅以一分之差壓過他。

江致知在很多地方都有非凡的天分,她本以為他不擅長的事情, 他都能夠做得沒有紕漏。

就像她本以為像他這樣的家境, 做這些事情應該不會習慣,但他卻處理得很好。

她和江致知現在這個樣子,有些像已經在一起很久了的情侶, 也像是已經步入了婚姻殿堂的夫妻,這個年頭一旦在腦海中產生, 便揮之不去。

過了一會兒, 晏寧才如夢初醒地摸了摸自己燒紅的臉頰。

直到回到學校晏寧仍然沉浸在這種情緒之中, 她回到寢室的時候還是暈暈乎乎的, 感覺腳像懸空,踩在棉花裏一樣。

陳悠悠已經到了寢室很久,今天顧穗回來得也不算晚,T大的考核向來很嚴,如果不是因為學生會的活動,想必晏寧今天也泡在圖書館裏,雖然是周末,但是該有的學習一樣也不能少。

顧穗就在晏寧前不久進的寢室。

“寧寧,你今天很高興啊?是不是和帥哥約會導致的神經興奮?”

剛一進門,晏寧就被室友盤問著,她愣了愣,隨即咬唇道:“哪有的事情,你想多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上還帶著隱約的紅暈。

“你方才沒往樓下看嗎?好多女生都在看熱鬧。”顧穗頓了頓:“諾,悠悠也回來了,讓她給你講講方才樓下的盛況。”

晏寧手裏拿著卸妝水,轉頭看向後她一步進門的陳悠悠。

“哦,對,顧穗說得對,你快去陽台上看一眼吧,江致知還沒走呢。外麵的雪下得更大了,他方才告訴我,等你進門了,告訴他一聲,天黑了,你一個人不安全,我讓程洲愉拽他走了,不知道走沒走。”陳悠悠把美樂蒂的抱枕抱在懷裏,窩在座位上把作業拿了出來。

晏寧愣了愣,才走到陽台上,昏黃的路燈將江致知的影子拉得很長,有女生湊到他近前看熱鬧,但他卻不為所動地望著樓上晏寧的方向,晏寧住在二樓的宿舍,向下看去,就看到了佇立在那裏的少年,他眉目俊朗,冰雪將他身上的清冷氣息浸染得比平時更重。

沒來由的,晏寧的心軟了一下,想到他方才送她回來時,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江致知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踩過他在雪地裏踩過的足跡,就像是這樣就能夠和他手挽手的在一起走過一段路。

晏寧從陽台探出頭,拿出手機,在微信上按下了幾個字:“我進門了,你看得到我嗎?”

在樓下等著的少年似有所感的抬起頭來,雪落無聲,況且隔著這麽遠,晏寧也不可能聽得到他說什麽,但是她卻覺得,心裏麵像是被點燃了一團火。

她伸出手,雪從她的指尖飄過,點到指尖,一觸即化。

江致知的眸子與她兩兩相望,她看得到江致知低下頭拿起手中的手機,而後抬頭看向她,對著手機的話筒輕輕啟唇。

而後晏寧聽得到手機的滴滴聲:“晚安,祝你今夜好夢。”

耳畔還傳來了他清淺的呼吸聲,這呼吸聲近在耳畔,就像那人現在正在她的身邊一樣。

收到這句話時,晏寧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心境。

太多複雜的情緒從心底蔓延開來,她無法分清自己心裏到底蔓延的是苦澀,還是甜意,亦或是二者都有。

她想,或許她像喝了一杯加了糖的摩卡。

前調是苦澀的,而後調卻是她從未嚐過的甜。

那絲甜意初時並不明顯,但卻會隨著她的味蕾的知覺逐漸蔓延,變成回味悠長的甜。

晏寧轉過身回了寢室,江致知的身影才徹底地從宿舍樓下消失掉。

手表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十點的方向,江致知眼皮輕抬,把手機隨意地扔進了口袋裏,程洲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方才拉你,你怎麽還不走?悠悠都說了,你在這傻站著下雪還冷,你也死心眼的不走,怎麽?真對晏寧有意思啊?”

“你猜?”江致知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他道:“挺冷的。”

“哎我說你。”程洲愉笑了一聲:“這麽冷這個點了你還不回你的住處?你不住校就在這傻等著啊?我可告訴你,這個點了沒人去圖書館啊。”

江致知抬起頭輕瞥了他一眼,抬起腳作勢踹了下程洲愉的小腿肚。

“我隻是覺得,晏寧是個很好的朋友,和她相處起來很舒服,僅此而已。”

江致知頓了一會兒,沉默著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隨手用Zippo的打火機將它點燃。

他看起來比方才多了一分冷峻的氣息,程洲愉見他這副模樣,八成也能猜得出江致知此時此刻複雜的心情。

程洲愉了解江致知,若非是起初的那一句有趣,不會讓他和晏寧有這麽多的後續。

江致知這人做事,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那一點新鮮感,或者說好玩,才能勾得起他接下去,對女生如果過了那個新鮮感。

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他現下或許是已經聯想到了他自己身上,江致知輕抬眉眼,踩在雪地裏,壓過枯枝輕響,他緩了半晌,聲音淡漠:“程洲愉,你覺得我是不是愛無能?”

“真要我說?”程洲愉笑了笑,勾上江致知的肩膀:“我要說是,你能打我嗎?”

江致知輕瞥了他一眼,眸色裏看不出什麽情緒,手中的煙還透露著猩紅色的火光,在夜色裏像電影裏的慢鏡頭,香煙緩慢的燃燒著,江致知微微闔眸,薄唇輕抿:“不會,我沒你那麽無聊。”

“你啊你。”程洲愉歎了口氣,他道:“你弄不清你對晏寧的態度,又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往日遊刃有餘的那種姿態了,超出你的控製範圍了是嗎?”

他凝視了一眼正在緩緩吐出煙霧的江致知,又道:“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情,別告訴我,真的隻是為了幫同學的忙,你沒那麽愛管女生的閑事。”

“晏寧對你是什麽態度?你看得出來嗎?”程洲愉道:“我感覺你今天有心事。”

江致知不帶任何情緒的掃視著麵前的程洲愉,腳尖踢了踢路上的積雪,接著道:“是有一點,今天早上,葉文倩找我了。”

“哦?她對你還不死心這事我知道,今天找你組隊嗎?”程洲愉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

“不是。”江致知煩躁的把抽了兩口的煙撚滅,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裏,鴉黑色的睫羽輕輕顫抖著,接著道:“她說趙宛瑜手裏有晏寧的日記,裏麵的東西與我有關。”

“……”程洲愉大概聽明白了,他接著道:“前一陣子趙宛瑜不是在校友群裏堂而皇之的艾特了晏寧問是不是她的日記嗎?晏寧不是否認了嗎?”

“你知道這日記的事?”江致知聲音很輕,冷眼打量著程洲愉。

“哎喲我的小少爺,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啊?那些個妹子為你爭風吃醋,你之前可是一眼都不看,現在又關心上晏寧究竟對你是什麽態度,你可真能。”

程洲愉吐槽了幾句又接著道:“還不是上個月,趙宛瑜回學校去看班主任出的事嘛。她們班班主任就是咱們班語文老師,晏寧是語文課代表這事你還記得吧?”

“所以?”江致知眼皮輕抬,示意程洲愉接著講。

“據說晏寧交錯了一次周記,混到了文科班的周記裏,然後就沒找回來,不過,趙宛瑜上次回學校,偶然發現了一本沒署名的周記,她十分篤定是晏寧丟的。”

程洲愉接著道:“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篤定,但我打聽了打聽,好像趙宛瑜翻過那本日記了,裏麵全都是大哥你的名字。”

江致知喉頭一緊,某種情緒翻湧,像是海浪無盡的席卷而來。

他本就沒什麽情緒的眸子更顯幽暗,深得像是被潑了濃墨一樣。

“這樣麽?”他舌尖輕輕吐出幾個字,修長的手指又把手機掏了出來,狀若無意的劃過顯示屏,他慵懶地把對話框劃過了趙宛瑜的頭像上,指尖輕點,打出一個字:“在?”

一旁還沉浸在對話裏的程洲愉現在沒有意識到他到底在做什麽。

“那倒是,你估計連群都沒看過,結果別人還為你死去活來的,不愧是你。”程洲愉搖搖頭:“你說,那本日記到底是不是晏寧的?如果是,她為什麽不承認?但是,如果是的話,為什麽裏麵全是你?”

這個合理的推斷總結下來,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讓人欲罷不能,勾引著人往更深處探尋事情的真相。

再聯想到中學時期晏寧幾乎從沒有往江致知身邊去過的行為,程洲愉還是一頭霧水,他道:“我最開始也懷疑過晏寧以前就喜歡你,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的話,她為什麽中學時期對你幾乎沒怎麽往上湊過?還一直和你保持距離?”

程洲愉很擅長抽絲剝繭的去尋找問題的原因,說到這裏,他瞄了一眼江致知,不予置評。

“我不知道。”江致知望了望下得很大的雪,手掌伸出去,接到一片落在手心裏的雪花,他手心的溫度很高,雪花一觸即化。

他垂了垂眸,輕聲道:“或許,我也需要一個答案。”

手機上傳來了消息回複,江致知垂眸看去,接著麵無表情地打下一行字:“期末考試結束,出來聊聊吧。”

*

考完最後一門課時,已經過了元旦,晏寧買了考完試第二天回家的車票,陳悠悠說讓她過去她們家住一晚上的提議被晏寧否決了,她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新傳院考完試在全校不算早也不算晚,這個時間段,正好是大部分學院都考完試的時間。

晏寧自覺複習的還可以,剛出考場,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考試的時候手機被她關掉,這些日子忙著準備期末,也沒怎麽給家裏報平安,想到這的時候,晏寧頓了頓,還是接起了手機,耳畔傳來母親熟悉的問詢聲,韓豔秋已經等了她很久,晏寧一個人在北城市讀書,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放心。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晏寧已經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出於母性的本能,還是會擔心自己的女兒過得是否習慣。

晏寧輕垂眼睫,接起電話:“媽,我剛考完試,明天下午兩點半的火車回去,你在家等著我就好。”

“等你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怎麽樣,這學期在學校課業還能跟得上嗎?覺得吃力嗎?”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晏寧頓了頓,心裏清楚地知道媽媽為什麽會問這些事情。

其實在T大遠比她想象的要辛苦,這裏聚集了全國各地的精英,想要在T大脫穎而出,遠遠比她中學時還要辛苦,況且大學的課程並不算輕鬆,到了這裏之後,晏寧也清楚地明白,很多時候,並不是讀了T大,就能夠改變命運,可是這一點,她不會告訴韓豔秋。

她習慣了報喜不報憂,晏寧輕輕眨了眨眼睛,接著道:“還好,我在學校功課都能跟得上,同學人都很好,室友對我也不錯,在這裏真的挺好的。”

“寧寧,你別老不要我和你爸給你的那些生活費,你在學校總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我和你爸沒什麽能力,不能夠像那些從小就生活在北城市的人一樣,提供給你足夠優越的家庭條件,可是,在我們能力範圍內,卻還是希望能給到你最好的。”

韓豔秋的聲音帶了幾分愧疚:“當初為了追求北城市的教育資源,我們跑去北城市打工帶著你,那些年你受苦了,我們都知道。”

晏寧的好強韓豔秋並非沒有看到,隻是她卻也沒有辦法說什麽,她和丈夫孤注一擲的放棄在小縣城穩定的工作,跑來北城市拚搏,為的隻不過是孤注一擲尋求一個可能被看到的結果。

就是讓自己的孩子通過努力學習和北城市盡可能多的考進T大和北城大學的指標,讓晏寧留在這兩所高校其中的任意一所。

在韓豔秋那個年代,能考上這兩所學校就等於逆天改命,能夠擺脫小縣城人的身份,成為大城市的人。

所以他們想用盡一切辦法讓孩子不再重複自己底層人的命運。

晏寧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她心裏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懸著一根線,她害怕辜負父母的期待,所以想要做得更好,盡管她讀了大學之後,越來越清楚地發現,就算是成為了T大的學生,她也並不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

差距仍然存在,無法被左右,被改變,但她依舊不想讓父母難過。

晏寧思索了一會兒,輕聲安撫道:“媽,我沒事的,你不用太在乎這些事情。”

她剛想再說些什麽話,卻突然聽到熟悉的有些沙啞的聲音。

“哦?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是江致知略帶氣聲的輕笑:“你把東西給我,我就走。”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晏寧的腳步微微頓住,她輕聲開口,把自己的聲音壓得盡可能地低:“媽,我碰上同學了,等會兒再跟你接著聊。”

她幾乎是屏住呼吸,去偷聽別人的談話,晏寧甚少會去偷聽別人的談話,但如果對方是江致知,那就會變得不太一樣。

江致知的麵前站著的是趙宛瑜,晏寧記得他們之前已經分手了,可是她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到此時此刻,趙宛瑜為什麽會出現在江致知麵前。

學院樓的這個角落很隱秘,很多學生已經考完試了,這個時間段不會在學校,在這裏談話,倒也不必擔心別人發現。

晏寧看得出,趙宛瑜今天過來找江致知化了一個精心設計過的妝容,能將她明豔的長相襯托得更加張揚,遠遠看上去,這兩個人就像是一對兒璧人,說是金童玉女也不為過,晏寧深吸了一口氣,想看看趙宛瑜到底跟江致知說什麽。

隻是她來的時間好像不對,已經無法再聽到前情提要了。

趙宛瑜垂著頭,似乎有些微微的難堪,她抬頭看向江致知:“我以為你來找我是因為……”

“哦?”江致知的聲音透著輕微的清冷和淡漠,並不把她的情緒放在心上:“你以為什麽?”

江致知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帶有絕對的不可侵犯的姿態:“你之前故意做那麽多事情,不就是為了讓我來找你談談的麽?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麽,而我猜,你本來就是打算把這個東西給我的,不是麽?”

他懶得再給趙宛瑜什麽眼神,聲音極為慵懶地扔下一句:“別耍花樣,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記得把東西給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麵前的女生垂眸不語,而江致知的眼神越過麵前的趙宛瑜,望向了更遠的方向。

透過樹林,直直地鎖定在了晏寧的身上。

就這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全部偽裝。

作者有話說:

寫了五千字出來,Orz,我真的覺得五千字好少啊不知道為什麽。

我每天都在想多寫一點,但是為什麽我的手沒有我的腦袋勤快呢,我算了算校園要寫十二萬,在一起再寫幾萬,追妻再寫個幾萬,正文要突破二十萬字了,天啊夭壽了。

我到底為什麽寫這麽慢啊悲傷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