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是否熱鬧決定著一個城市是否繁榮,如今的大慶朝雖然和全盛時期沒得比卻也還算國富民豐,做為大慶朝的最中心,京城的港口自然更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花芷沒有特意穿男裝,卻也沒有做大家小姐的裝扮,借了身迎春的衣服穿著又在臉上動了點手腳就大大方方的混跡在人群中。

跟在身邊的念秋和徐傑急出一腦門子汗,護了命的把人護在中間,生怕被人磕著碰著。

花芷先是在碼頭上轉了轉,隨著號子聲吆喝聲看著上船下船的貨物或人,看著那些衣衫破舊彎了脊梁扛著沉重貨物的夥計艱難謀生,管事模樣的人趾高氣揚的抬著下巴催促,心底一片平靜。

她不是改變不了這種狀況,而是不能,不管在哪裏人都要適應規則,而不是妄想去改變規則,因為規則牽扯的不止是掌權者的利益,還有那一整個時代。

有些事如果貿然做了,得益的是掌握著資本的人,本就窮苦的百姓的生存會更艱難,除非,她是那個決定規則的人,是那個掌握著蛋糕如何分的人。

而她從不曾想過要成為那樣的人,所以這些年不出門,不聽不看,也就不知道,固守在那一方小天地裏心安理得。

“小姐,船在那邊。”徐傑指著不遠處一艘大船道。

花芷看過去,那確實是條大船,比旁邊兩條船加在一起還大,環顧整個港口,最大的船怕就是那艘了,這會那船附近的岸上已經有扛貨的夥計柱著扁擔在拽著脖子等著,對他們來說吃水這麽深,肯定是單大活。

三人走近,徐傑猶豫著問,“大姑娘可要上船?今兒無風,船吃水又深,當是不會晃。”

“上去。”花芷率先走上舢板。

徐傑原本還擔心大姑娘會怕,畢竟下邊就是水,雖是淺水區,但是哪家的姑娘不怕掉水裏?那可不隻是會不會淹著的問題。

這樣的擔心也就是一瞬,看著大姑娘走得如履平地比他還要穩,他除了趕緊追上去都不敢去回想自己第一次上船是什麽個表現。

船上的人在看到徐傑領著人上船時就都走到甲板上來等著了,待看清是兩個姑娘家低聲嚼了好一陣舌根,不過真等幾人上了船便都一個個閉上嘴,說不得這就是京城中人的行事呢?他們都還有銀子沒結清呢,還是別惹事的好。

“這是我們府裏的管事姑娘,待她驗過貨後便會結帳,還請各位行個方便,在外麵稍等片刻。”

意思就是讓他們別跟著去吧?這輩子頭一回來京城的一眾人對望了一眼就紛紛點頭。

下到船艙,放到眼去全是黃澄澄的柑橘,花芷圍著轉了轉,時不時挑一個出來剝了吃上一瓣,十個裏倒也有七八個甜的,剩下的兩三個即便有點酸也是本身的酸味,倒也能讓人接受。

看大姑娘一直不說話,徐傑心下忐忑,沒話找話道:“貨上船之前小的都挑著檢查了,蒂把都是綠色的,下樹時間不長,水路風大,每天艙門都打開對著吹,現在雖然比不得才上船那會,但應該也還算得上新鮮。”

“是不錯。”花芷拍拍手,看向神情不安的徐傑,“既然知道事情辦好了還有何懼,我還會挑你的理不成。”

“小的不敢……”

“沒怪你,事情辦好了就是辦好了,沒人會挑你的刺,我沒有那麽難侍候,去租些板車,城南那個莊子你識路嗎?”

“是,小的去過兩次。”

“都送去那裏。”

“是。”徐傑轉身剛走兩步,又聽得身後大姑娘吩咐,“看看碼頭上有多少散車,不夠再去車行租。”

“是,小的明白。”

念秋捂著嘴笑,“小姐就是心善也都心善得冷冷淡淡的。”

“你這心善的要求也太低了。”花芷哂笑一聲,“去給他們結帳吧。”

“是。”

念秋去結帳,花芷卻又下了船,在碼頭上慢悠悠的晃著。

世間百態,在這碼頭上就能看足,她如同一個過客遊走其中,卻不沾染上半絲喜怒哀樂。

又一艘船靠岸,見是一艘普通客船她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往一個飄散著海腥味的地方走去,這輩子她還沒吃過海味呢。

客船甲板上,世子注視著那道悠悠遊遊的身影,待船停穩才收回視線,低聲吩咐,“一組去胡家,二組隨我走。”

“是。”

最後再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那個方向,那人已經鑽進了人堆裏,絲毫不在意加諸於女人身上的那些個規矩,肆意得無所顧忌。

這是仗著碼頭上無人認識她?世子翻身上馬,想起她多年來連門都不出,恐怕不止是碼頭,就是走在城中街上怕也沒什麽人認得出,更不用說她還遮掩了容貌。

世子又想到了那個雨夜,那張冷豔到近乎淩厲的臉。

念秋找到自家小姐把她從人群裏拉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哭了,小姐如果帶著這身味回去不用其他主子發火,迎春就得收拾她!

“我讓老板包了些海味,去付錢。”

“這麽難聞的東西哪裏能進得了門……”

“他們會不讓我進門?”

念秋啞了聲,誰有這個膽子不讓主子進門,更何況現在家裏還是小姐當家,可這東西實在是……

打發了眼淚汪汪的大丫鬟,花芷聞了聞衣袖,味也不大,走一走就散了。

京城位屬北方,對於肉的追捧遠勝過魚,權貴之家也就是養身惜身的人才會多吃上幾口,對很多人來說魚就是用來熬湯喝的。

至於這些從極南之地運過來的海味幹貨,一般也就窮苦百姓會買上一些回去改善口味,沒有市場也就沒人做這買賣,偶爾才有船會順便帶上一些,今天運氣好碰上了花芷自然不會放過,要是有新鮮的海魚就好了,想想就饞。

念秋抱著一大包東西盡可能的遠遠伸著,哭喪著臉道:“小姐,這也太多了。”

“到時候做好了別吃。”

念秋哪敢懷疑小姐對於吃食上的天份,拂冬那一手本事可都是在小姐的調·教下磨練出來的,那這東西就應該是真的可以吃?

念秋一臉糾結,卻將不吃兩個字死死按在肚子裏,咳,她得先試試味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