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鬧鍾響起之前,夏憲和邱明,一前一後地清醒。

夏憲睜開眼睛,是因為忽地就被自己昨夜所作所為震驚,在夢裏都明白這是錯誤,不該延續。

而知道邱明醒了,是因為邱明的舊習慣,那右手的五指仍不老實,在拿他的腰窩附近的皮膚當鋼琴彈。

邱明是故意的還是下意識就這樣,夏憲不知道,但夏憲總是在這種時候才會想起,這位原本可能應該是個厲害的鋼琴家。

雖然,這個世界上應該不太需要這種一言不合就砸爛鋼琴的鋼琴家。

他還說過他真的喜歡鋼琴呢,但是砸的時候,也沒見他心軟什麽,可能就是錢多燒的,毛病也多。

“幹嘛?”

“Benediction of God in Solitude,”邱明閉著眼睛和夏憲說話:“孤獨之中,神的祝福。”

“謔,李斯特,了不起,”夏憲現在完全清醒了,沒好氣地道:“看把你給能的?你少來煩我,就是給我最大的祝福。”

在沙發上這樣繼續躺著可不太好,過會可能被起床的夏彎彎小朋友看到,而且身上仍舊粘膩不快,夏憲便推他。

“起來了。”

他要自己先爬起來,但是邱明不讓,張開眼睛,扣著他腰不放。

“現在能起這麽早了啊,憲兒?”

害,這個臭男人,真好看得成了精了,夏憲氣憤不已:“靠,別摸我,老子屁股疼。”

“沒事,下次習慣了就好了。”

還他嗎下次呢?沒下次了,夏憲白眼他:“你說沒事就沒事?我弄死你信不信?”

邱明笑,臉上寫著不信。

這臭男人笑得實在太得意,夏憲看著看著,又忍不住貪戀一會,抬起頭啃他嘴。

也正好,邱明趁機和他交換了一個深吻。

這樣動作,實在令夏憲難避免回想從前。夏憲不禁想起自己從前比現在懶怠,有一次懶洋洋地趴邱明身上,哼一首他們都喜歡的流行歌曲。

“mi mi mi so, re re re mi, re do do。”

“fa fa fa fa, mi mi re do re ,do re la so。”

邱明的指尖也像今天這樣,隨著他唱的彈,在他後背上跳躍著;而夏憲隨便這敲弄,兩隻眼四處亂看,最後視線落在邱明書架上的樂理部分。

“邱老師。”

“嗯。”

那時候跟邱明聊天,夏憲不在意盡說傻話。

“邱老師,音樂這東西太怪了。”

“嗯?”

“7和弦怎麽隻有4個音?有點怪。”

“嗯。”

“明明有12個音吧,非要用7個字母加升降調來表示,瞎幾把怪。”

邱明知道夏憲討厭練習,也討厭樂理,因為他老說這玩意不科學,還令五根手指為難,撒不開按不下。所以他笑了一笑,隨口道:“嗯,很怪。”

“對了,你知道全世界最早的文字譜,是一個叫丘明的人傳下來的嗎?山丘的丘,你的那個明。”

文字譜是古人對古琴彈奏指法、弦序和音位的記譜,屬實冷門。邱明問他:“這我還真知道,但你怎麽知道的?”

“手機百度告訴我的。”

邱明含笑坐起來一點,勾住認真說話的夏憲的下巴,親了一下:“聰明啊,憲兒。”

夏憲便得意,又問他:“哎,你說怎麽才能把歌唱更好啊,邱老師?”

邱明道:“多練。”

夏憲撇嘴。

邱明道:“想什麽呢?”

夏憲摟著他道:“我意思是你邱老師趕緊給我點特別的小技巧。”

“你是想要特別偷懶的小技巧,但真遺憾,我沒有,”邱明笑道:“有人覺得搖滾表達情緒就可以忽略唱功,大叫出聲就可以不講究編曲,但在我這,你想都別想。”

事到如今,夏憲還是忍不住感慨於邱明當時說的。

“真幾把嚴格。”

邱明總是嚴格。他要求夏憲做好每件事,包括至少要理解最基本的樂理,學習正確的演唱方式,認真檢查自己的設備,牢記鍛煉即興的技巧,永遠別忘打磨在舞台上如何表演。

當時的夏憲是不怎麽高興學的,但知邱明說得對,而且在學習之後,至今仍覺得有用。

後來夏憲也知道了,玩好樂隊也隻得那些技巧,無非多想,多練,多演。

那麽,愛一個人呢?

他現在注視著邱明,心內想著若一切都沒有偷懶的技巧,那麽彼此喜歡是否也靠練習?

“今日這樣的邱明,又是憑借誰練習至此的?”

他想他的心事,結果邱明瞄了一眼牆上掛的鍾,轉過臉看著他,語氣十分溫柔。

“還有四十五分鍾鬧鍾才響,咱們留個三五分鍾洗洗?”

夏憲不想了,瞪著他。

“你他嗎?你是怎麽能長成這樣用這表情這聲音說這種話的?”

大活人想做點愛做的事情,又有什麽錯呢?邱明道:“五分鍾不行就十分鍾唄,這是我最後的讓步了。”

夏憲緩了一口氣,冷笑跟他還價:“四十分鍾也行,你躺著唄,今天也讓你試試老子我的花活!”

“下輩子再試吧,”邱明笑著吻他脖頸和耳側,道:“這輩子爸爸就想疼疼你,試試你別的活。”

夏憲差點氣死,因為邱明這話叫他聽著,其實像是在說“爸爸想讓你疼”。

“誰爸爸?誰?老子今天真弄死你信不信?”

夏憲覺得自己也是夠賤,雖然如果隻是這檔子事,他對著邱明也沒轍,因為邱明就是**本藥,容易燒光理智。

沒辦法,他第一個正兒八經交往的對象是邱明,他一切反應都仍符合邱明的喜好,而那些疼和舒服之間的感覺,他也全都喜歡。

但也就在此時,對著邱明的笑臉和動作,夏憲突兀地又回想起了酒店裏,自己以為是在做夢的那一天。

他終於恍然大悟。

“操?”

“文明語言。”

“老子跟你文明語言個屁!好家夥!那天、那天晚上就是你!你溜進我房間!你就是想搞事情!”

夏憲強行蹭起身坐好,看邱明不置可否表情,據此確認當日真不是在做夢。

“你還真是變態啊你,跟病人耍流氓不得好死!”夏憲撕他臉:“你還是個人嗎?趕緊地給你爸爸我道歉!”

“道歉還是上床?”

氣死了,夏憲隨手撿了個夜裏掉在地上的抱枕砸他臉,被邱明歪頭避開。

“狗東西!”

看他下去沙發,撿好衣服然後穿上,像是怕給狗東西多看幾眼似的,邱明便也坐起身,笑道:“你真不累啊?不累也再躺會唄。”

對著他八塊腹肌,夏憲心裏是慫的,但氣勢上不肯不能輕易認輸。

“別他嗎做夢了你,”他把昨夜丟地上的毛巾也撿起,克製住用它捂死邱明的衝動:“我跟你有什麽好躺的?這也就是之前你欠老子分手炮,現在你還清了,滾!”

邱明不僅不滾,還學夏憲的語氣。

“謔。”

夏憲氣急敗壞,在轉身進浴室之前朝他比了一記中指。

但這一次,夏憲終究是大意了。他忘了反鎖衛生間的門,也忘了邱明現在盡耍流氓,五分鍾後竟直接躥進來犯賤。

“靠啊!幹什麽你?”

任由夏憲發火發神經,邱明反問:“一起洗不好嗎?節約點水,正好還陪你聊會天。”

這人一本正經地說著屁話,夏憲怒了。

摩擦易生熱,洗了也白洗,根本是浪費時間,他衝邱明嚷嚷:“別擠著我!”

“我哪擠著你了寶貝兒?地方小真不能怨我。”

這是廢話,房子總共六十平不到,還有倆臥室,衛生間就一個,擠倆大男人像話嗎?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身體過於誠實了,夏憲抱怨連天,結果還是怒火旺盛沒臉沒皮地又跟邱明摟在一起。

邱明抹掉他臉頰上的洗發水泡沫,捧著他臉笑話他:“我才想問你呢,你是怎麽能一邊嫌棄得不行,一邊又跟我在這打啵的?”

夏憲惱羞成怒,且想鑽地縫或者馬桶。

“你他嗎打個啵就不能嚴肅點了是不是?閉上你的嘴給老子認真點親!”

他都這麽提了要求,邱明正準備認真處理,但外麵居然響起了門鈴聲。

直覺是聽錯了,夏憲懵了一會。

“你聽見了麽?”

都不用邱明回答了,因為外麵的門鈴聲變成了捶門聲。

“臥槽,誰這麽——”

一個“早”字還沒出口,夏憲突然地反應過來,慘叫出聲。

“淦,忘記跟妹妹說不用她大清早地過來了!”

邱明好整以暇地看他迅速抓起毛巾隨便擦了兩下,套了衣服就衝出浴室去。

“啊啊啊別敲了我來了!”

邱明聽見夏憲在外麵手忙腳亂還瞎叫喚。

“彎彎寶貝兒起床了!”

就放任夏憲去處理,邱明安然把浴室門關上繼續洗他自個,畢竟對夏憲之外的人耍流氓他毫無興趣,大可不必。

“你大爺的還在裏麵賴著幹嘛趕緊滾出去!”

行吧。

隨口應著夏憲在外麵猛烈砸門聲,關閉花灑,邱明心道雖然夏憲驚惶失措的樣子要多傻逼有多傻逼,雖然被莫名其妙驚擾了好事,但那畢竟是夏憲。

是為了夏憲,邱明都可以。

作者有話說:

“隨旋律變化,即興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