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參與節目錄製的樂隊裏,樓梯玩笑才是真正把氣氛拔起來,表現又毫無瑕疵的那一個,所以在他們的表演結束之後,台下的掌聲立刻就響起了,特別響亮,持續良久。

夏憲不覺得意外,許平也道:“玩這音樂的樂隊,誰都不能差,就這個歌裏打鼓的要是技術不行,絕對是拉胯。”

吳辛聽了都搖頭,雖然弟弟這話也就隨便說說罷了,沒什麽特別含沙射影的意思,但不止蔣升不是什麽好說話的角色,餘豆果也是個心眼太多的倔貨,不想歪才怪。

果然,餘豆果聽見許平的話,就笑著問他:“又來了弟弟?弟弟什麽意思啊弟弟?”

這語氣實在有點危險,現在也不是什麽表演相愛相殺樂隊魂的好時候,夏憲立刻表演即時救火隊員,卑微端水大師,搶著開口勸和。

“他意思就是餘老師的技術現在待我這是屈才,是向下兼容,委屈你了餘老師!”

餘豆果“哼”了一聲,勉為其難領走這彩虹屁。

表演結束,已經到了Talk環節,夏憲也有點興趣,專注看周一樂他們會和蔣升聊什麽。

周一樂先按慣例感謝了樓梯玩笑的表演,蔣升和弄弄都道了謝。

沈瑜今天仍舊是嘉賓,也還是活躍,隻見她舉手道:“我有個問題,我覺得好像樓梯玩笑的歌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邱明笑了,周一樂也笑:“那沈老師琢磨下哪兒不一樣?”

沈瑜琢磨了下,最後道:“是節奏吧?”

確實是節奏,而大概是因為終於聽到了今天第一首能聽進去的歌,自詡就是來聽歌的邱明在笑了一笑之後,表情看起來總算比之前溫和了些。

他道:“沒錯,Math Rock就是這樣的節奏,在這一次參加比賽的21支樂隊裏,也隻有樓梯玩笑是一隻數搖樂隊。”

底下的觀眾們當中有一些發出認同的聲音,但也有人疑惑。

邱明進一步解釋道:“這三天表演的歌,或者說一般平時大家聽的歌,很多是以4/4拍為主。但是在數搖樂隊的歌裏,你可以聽見各種樂器的拍子變化,比如在同一段時間裏,鼓演著3/4拍 ,吉他卻演著4/4拍,或者它們一塊演一段8/8拍 ,又一塊轉到6/8拍,但不論怎麽變化,它們串聯起來的時候,並不會顯得很突兀。”

又道:“簡單點說,就是像樓梯玩笑這一類樂隊,他們把音樂做成了數學題。《Treppenwitz》這首歌的編曲很用心,歌裏很多不規則的停頓又開始,充滿節拍變化,自由對位,延伸和弦等等,而得到的答案,就是好聽與和諧。所謂Math Rock非常形象,他們這首歌目前是我今天最喜歡的表演。”

這意思其實就是隱晦缺德地把“都他嗎快一整天了就這一首歌能聽”直接說出了口,夏憲心道嗎的邱明不愧是你。

而邱明這番話說完之後,掌聲再度響起,蔣升的臉上也有了一點笑容,道:“謝謝邱老師。”

在第二現場聽見這些話,夏憲覺得邱明大概率是真心在點評讚美。

理智叫他不要酸,因為蔣升確實對音樂用心,今天演得也好;但感情上他有點酸,甚至懷疑邱明是故意的,誇別人比誇他更真情實感。

看見邱明那好整以暇的微笑,夏憲更加更懷疑他別有用心。

他大概也許可能maybe知道自己在看。

“笑什麽笑?回頭就強.奸你!”

這些事兒就不能多想,夏憲先強迫自己不要再看。

結果挪開視線後,他發現周一樂在對著手上提示卡發笑。

這笑容就是有好戲看的意思。果然,見邱明和蔣升對話完畢,周一樂順勢接過話頭,開始了他的表演。

“蔣升兒,歌是真的好聽,在票數出來前我們聊聊別的吧?”

蔣升看著他的笑臉,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人有點像個反派角色不懷好意,可惜沒法拒絕。

“周老師您說唄。”

“聽說你家學淵源啊蔣聲兒,以前就學數學嗎?結果畢業之後不搞學術,改做搖滾樂,是什麽思路?”

這問題蔣升遇得多了,道:“我不是那塊料,搞搞音樂差不多了。”

他說話言簡意賅的挺老實,邱明聽見竟也微微揚眉一笑,而別的大家夥則品出了蔣升那一點驕狂,都發出“哦”的感慨聲。

見他說完這個就不說其他話,周一樂又笑問:“這意思是,音樂簡單數學難?”

蔣升看周一樂的眼神,就像看逢年過節遇著的多事親戚在挖坑等著自己,十分警惕:“這事你們之前問過了。”

“沒事,這不是俗語有雲‘好話不嫌多’嗎?你現場再回答一次唄!”

蔣升堅決拒絕,說了一聲“不”,又強調一遍:“我不說。”

嫌棄全寫在臉上了,所有人看見都笑,周一樂險些直接笑彎了腰。

“行吧,那我們聊聊你?”

蔣升不明所以。

“蔣升兒小朋友,你知道你在節目組有個外號,叫‘不會好好說話第一名’嗎?”

還有這事?蔣升看向自己旁邊的弄弄,弄弄笑道:“沒事沒事,隻要不是第二名就行,他可以接受。”

這話很真實,周一樂順勢轉向了她:“弄弄,聽說你是蔣升的學妹?”

弄弄點頭:“嗯對,我們其實都一個地方長大的,大學也上一個學校,在我大二,他大三的時候,他找我一起組樂隊。”

餘豆果臉色微變,幸虧周一樂沒提之前樂隊成員組成的事兒,繼續聊了下去。

“但我感覺你不像他學妹,你像他,嗯,他學姐。”

弄弄歎氣,心想其實這人想說的大概是“你像他媽”。

“歎什麽氣啊弄弄?”

“學姐學妹都還行。以前我們出去演音樂節,人家還說呢,你這麽年輕孩子就這麽大了?我那時候才明白,剛組樂隊的時候,蔣升兒他爸媽特意請我吃飯,他媽拉著我的手,說‘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周一樂和沈瑜對望一眼,都沒懂。

“什麽意思啊?”

“差不多就是看著他,別讓他作吧作吧的把人給作沒了吧?”

沈瑜捂著肚子都笑疼了,好不容易才直起腰問:“我還以為他媽這麽說是要把她兒子嫁給你的意思,如果她真是這意思,你又怎麽說呢弄弄?”

弄弄看向蔣升,發現這人有一臉切實欠揍的單純,也在等答案似的。

她把頭扭回去,向沈瑜比了個告辭的手勢。

“我轉身就走,這樂隊不能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就那麽嫌棄嗎?”

一塊做音樂沒問題,別的那可就真的算了,弄弄認真的點頭動作,讓現場所有人再度笑了起來,連蔣升自己都忍不住笑。

周一樂又問他:“你還笑呢蔣升兒?現在知道自己這外號怎麽來了嗎?”

蔣升頓了一下,認真思索,最後道:“不知道,我連我有這外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