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說過,但說錯了,隻能抵死不認。

夏憲無奈,與其說是氣弟弟瞎提,其實是更氣自己。

彭英這人,好死不死,出現在夏憲和邱明分手後。

當初全怪夏憲分手寂寞了膚淺了草率了眼花了,後來稍微了解下就知道,比才華,彭英這貨是趕不上邱明的腳後跟了;最可怕的是他那人品,比邱明不說了,就比這圈內其他人,都屬實一般。

據說彭英家裏頭三代演員,都在娛樂圈打混,所以夏憲合理懷疑,這貨熱衷於演出一個熱情的戲精,也是遺傳。

夏憲能認識他是因為那時候還沒正兒八經組自己的樂隊,跟別的熟人混小型拚盤演出的時候,帶的琴本來擱後台好好放著,沒成想也就一轉眼的功夫沒留神在意,莫名其妙給摔了。

琴頭直接裂了一條縫,沒法彈;好不容易到處問人借了一把,到手發現琴橋又有點毛病,夏憲差點沒煩死。

結果還是彭英來問怎麽了,等夏憲說明原委,彭英說挺巧的他那天們用的都是Fender Stratcaster,於是演完把自己吉他借給了夏憲使。

再然後就是順著這事聊起了天,夏憲發現彭英老家跟自己家其實是同一個市,隻是他跟著父母一塊在隔壁市居住,不常回去;而他們那老家地方,夏憲去過的那些livehouse,彭英也去過等等。

就因為這些,一開始夏憲對他印象就挺好。

彭英對夏憲的印象也不錯吧?雖然至今夏憲也不知道他愛姑娘還是愛小夥多點,其實這都隨便,反正感情是非常隨機發生的東西,前事不計,後事莫追,隻在當下。

但後來夏憲跟彭英更熟了才知道,他雖然有個在圈子裏混得還成的女演員姐姐,自己卻挺尷尬,從前一樣唱歌出過道,可惜沒什麽水花,又覺得還是喜歡音樂,才組的樂隊。

靠著家裏人的一點資源麵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混著日子,彭英算是比夏憲這樣隨緣看命混的人強點。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很要緊。天分是注定,資源全靠命,就算人家過得日子略舒坦,夏憲也並不嫉妒他彭英這麽個水平的人物。

反正大家都沒紅到哪兒去,壓根沒什麽好嫉妒記恨的,而且彭英當時挺熱情,知道夏憲離開了高級動物,還邀請他加入樂隊。

夏憲思考了一天本來決定先答應了再說,但就是那一天,他心情大好出門喝酒,結果遇見了徐海等人。

他說起這件事,徐海卻並沒有為他高興。

“你要是真的還想做音樂,也沒別的地方想去,你就來我這,或者去別的哪兒都行。”

夏憲本來不知道為什麽,但後來知道了。

彭英這人,屬實有點碎嘴子的毛病,初識的時候很容易被誤認是熱情。

這不厚道的毛病也不是一兩天了,他那人總說自己是直接但沒有惡意,但夏憲覺得那也是一種惡意。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秘密,徐海是這樣,夏憲也不例外,當然得離彭英這種人越遠越好,樂得彭英不來找麻煩,也不樂意找彭英麻煩。

當然,更要命的是彭英這貨在別的事兒上更奇葩,夏憲想起來就有點反胃,但別說許平了,跟任何人夏憲都沒跟人提過,不想提。

反正彭英早已不屬於夏憲想了解理解的那類人,所以就算曾經有過點膚淺好感,慶幸是接觸過之後就沒了。

最慶幸的是,夏憲那時還有點失戀後遺症狀,沒跟這貨有過任何感情和身體上的糾葛。

對這事,夏憲一直慶幸佛祖保佑,阿彌陀佛。

而且從那時起,他做人的基本原則就變了,就時刻謹記著,這做人啊,任何時候,瞎彈吉他完全可以,但瞎談戀愛絕對不行。

憑著這點運氣帶來的底氣,夏憲繼續跟許平強嘴:“我能看上他?他那人人品有問題!”

如今甭管有憑有據還是沒頭沒尾的話,反正隻要是彭英說的,夏憲都不想多聽,是真心覺得煩。而許平也心知肚明,便道:“是這意思,所以說了,不保真。”

對無聊八卦沒興趣,對彭英更沒興趣,沒能聽到被許平盛讚的現場也無所謂,以後有機會看了就知道,夏憲幹脆趁機突兀地轉了話題。

“對了弟弟,你昨天怎麽回來的?”

許平刷手機的手指頭頓了一下,抬頭看夏憲。

“不好意思忘了,出門好像誰扶了我下,然後我自己走回來的吧?”

許平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沒什麽激動的意思,夏憲不知道該信還是該懷疑好。

喝酒的場合,到了後半場肯定沒幾個人還清醒著,但隻要夏憲想到昨天站門口的邱明,就很想多問,可惜又不能攤開擺明了問。

而且一想到邱明,夏憲就覺得嗓子有點緊要咳嗽,下意識摸自己褲兜裏還揣著的糖。

“唉,弟弟,弟弟吃糖嗎?”

這純屬沒話找話,規矩人都刷完牙了當然不吃,但許平的視線順著他的話,落在了糖紙盒上。

“你吃你的,別往我這丟垃圾,”許平瞅完了糖,又瞅夏憲:“你這糖是跟哪弄的?”

他這麽一說,夏憲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喉糖是日產的vicks medicated drops,有葡萄味兒,他還挺喜歡,可惜許平替他找過了,附近的便利店裏並沒有。

這事也不能怪現在許平太較真,看什麽都仔細。怪就怪在白天許平他們出門之前,夏憲沒話找打,又公舉病發作,嫌棄許平好心給他買的龍角散一股糟心怪味,這才讓他尤其上心。

今天別的東西都算了,夏憲記得消滅它們存在過的痕跡,但一時忘了這個,立刻就有點心虛。

對著許平肯定是不提邱明比較好,於是夏憲張口就來:“妹妹給我的唄。”

許平當然知道吳辛把陳玲玲叫來過看看夏憲情況送點粥什麽的,但他發現夏憲把糖好好收起,還一本正經又微妙狗腿的表情和歡快語調,就覺得不對勁。

這狗樣許平太熟悉了,大概率揣著什麽沒說真話的夏狗罷鳥。

雖然沒有切實證據,但許平相信自己的直覺,冷笑著把視線挪回自己手機。

“夏老師。”

“嗯?

“你去找個鏡子,照照自己那一副心懷鬼胎的樣。”

被他這麽一說,夏憲倒也想找個鏡子看看自己到底是有多心虛,又覺得算了,嗓子還沒好全,不跟這野蠻人臭弟弟較勁一般見識。

“你這話說的!我真要生氣了!就不愛聽!”

不承認是吧?許平不勉強,直接伸腿把夏憲從自己**攆下去,再把床頭燈調到最暗,說了聲“我睡了”,幹脆利落戴上耳塞眼罩鑽進被子裏。

夏憲有點為難,有點心碎,有點寂寞,蹲他床邊舍不得走。

“乖弟弟,跟哥哥再聊會唄?”

“滾蛋睡你的去,明天早點起!”

就這麽吩咐了一句,許平不說話了。

夏憲委委屈屈,人一邊走開,一邊一步三回頭。

“真不聊啊?那要不咱們練會琴?”

不聊也不練,都這會了有什麽可練的?許平抓了個枕頭,朝他聲音的方向砸過去。

那枕頭準確無誤地打在夏憲腿上,又彈到了地下,他無奈轉身撿起,扔回許平**,百無聊賴地爬上自己的床。

“弟弟!”

“閉嘴!”

“哎,不煩你,那你的藥借我吃兩顆行嗎?”

許平撇嘴翻了個身,把被子拉過頭上蓋住耳朵,意思隨便夏憲,隻要夏憲真不煩他,吃一瓶都行。

夏憲立刻從兩張床中間的矮櫃上摸到他藥瓶,吞了兩顆助眠藥下去,然後便也學許平一樣翻身過去躺好,閉上眼睛乖巧等待困意來臨,爭取把之前想衝動的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