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缸裏睡著的時候,夏憲做了個短夢。

“寶貝兒,叫個爸爸來聽聽?”

“好的媽咪。”

“別亂咬,老子對你也算是如兄如父了,你怎麽就這麽不孝?”

“媽咪真是文化人兒,文化人媽咪我等會想在上麵。”

“寶貝兒,你現在就在上麵。”

“少裝不懂啊,我意思是過會我要在你上麵內個你。”

“可以,你先叫聲爸爸。”

“好啊,你先讓我在上麵。”

這夢裏跟人廢話很多,但突然畫麵全暗,夏憲感知一小段漂亮的動機突然跳起,它是檸檬般亮黃色,但不酸,有點甜美。

更多澎湃的音兒仿佛也將要來到,顏色也將發展變化,可就在這時候,它突然被別的聲響強行中斷。

“哐當——”

老大的摔門聲,顯然是故意的,夏憲被徹底驚醒。

這個春末夏初不好過,天氣反複無常。前段時間高溫後,突然陰雨不斷,最近又突然爆炸高溫,所以今天夏憲才把自己撂浴缸內,一條腿伸出來掛在浴缸邊緣,就是圖個涼快舒服。

水是冰冷,夢是欲火,現在雖然被打斷了可能的靈感奔湧,但夏憲也沒氣,甚至有點兒美。

畢竟,他好久沒睡這麽舒服了,雖然時間略短,僅僅二十來分鍾而已。

實在舍不得完全清醒,夏憲闔上眼,發出一聲莫名其妙的長長呻吟,也不管到底是什麽人闖進來了。

管他是誰呢?要是老情人就最好了,隻要肯給自己跪下來道歉就行,等會在這直接辦事吧,方便。

他倒是想得挺美,直到那個闖進他家的人直接衝進來到了麵前,才戀戀不舍地再度張開眼睛。

可惜了,不是老情人。

麵前老大一個漂亮姑娘,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還離他這麽近,夏憲也完全不臉紅,就慢條斯理地拿雙手抱胸,把支棱出浴缸外頭的大長腿收回水裏,開始他一如既往沒臉沒皮的造作。

“媽呀?我這衣服都沒穿,姐姐你怎麽就能這麽耍流氓,直接衝進來了?”

吳辛冷笑,也跟他陰陽怪氣:“您是要叫姐還是叫媽,先選一個吧?”

“可以,反正我五行缺媽,以後我就管您叫辛媽?”

夏憲一本正經地從浴缸裏坐起來跟她說話,還不忘調整下姿勢,顯得自己多點體麵。

“辛媽能先給我拿瓶水嗎?我口渴。”

虧這不要臉的東西叫得出口,還得意?吳辛斥道:“你還惦記著喝水吃飯呢?直接在這淹死算了,給自己省點進火葬場的錢吧?”

也就嘴上絮絮叨叨抱怨說著停不下來的假狠話,她說了這句,人卻已經往廚房冰箱那走。

打開冰箱,看見礦泉水隻剩下一瓶,吳辛掏手機直接給夏憲下了個外賣的單再送一箱過來,生怕這人回頭可能直接拿杯子在馬桶或者陽台隨便哪哪接自來水喝。

不止如此,吳辛還特別細心,走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替夏憲擰鬆了礦泉水的瓶蓋。

等她從廚房那頭出來,夏憲也已經從衛生間裏躥出,他裹著條大毛巾在空調冷風裏哆嗦,頭發都懶得擦一下,任由它滴水,繼續在客廳沙發上半躺半靠,懶得要命。

哪怕看見吳辛過來,他也沒從沙發上坐起來,就伸長手接過吳辛遞來的礦泉水。

但扭蓋子的時候,夏憲會意,笑得有點狡猾,有點得意。

“用不著這麽慣著我吧?我手真的都好了。”

“慣著你就是我們這群人的不光榮傳統。”

“我說真的,辛媽你心真的細,我以後要是混不下去肯定直接餓死,你絕對可以轉行去當服務員養活自己擁抱新生活。”

吳辛拳頭都硬了:“我擁抱你大爺!”

罵歸罵,其實吳辛和夏憲在同一個樂隊裏已五年,熟到不能再熟了。

樂隊的名字是夏憲自個起的,叫“夏日憲定”,他是樂隊的主創主唱和吉他,吳辛玩鍵盤和合成器。

除了他們倆之外,樂隊成員還有兩個:彈貝斯的許平,以及打架子鼓的餘豆果。

挺好的一樂隊,四大件都齊活,可惜最近狗屎主唱不好好創作不好好表演,還跟人打架,把手都給折了,墮落成好幾個月彈不了琴的廢物。

就這麽個垃圾又金貴的主唱,誇人比罵人還難聽,居然好意思說得這麽誠懇?吳辛越看夏憲越來氣,再度怒上心頭:“你琴呢?”

“那那那吧。”

吳辛走到夏憲隨手瞎指著的房間那一頭,把他最貴的一把吉他拿上,走回來。

電琴也算有點分量,吳辛在夏憲身前掂量了兩下,確認可以當凶器,便直接掄起來作勢要朝他腦門上砸去,一副非把他個小崽種給活活打死的氣勢。

“別別別這個不行!”

吳辛瞪他,嫌棄他那點假意阻止的動作。

“我意思是拿這個捶我不行!這玩意是我老相好送的!不便宜!給我砸壞了我從哪兒搞個新的?您去砸我那邊那個!便宜的那幾個燒火棍您隨意!”

別的便宜貨可以稍微砸一下,回頭自己修修,不行再買就是,但吳辛手裏的破琴真就是夏憲的重點保護對象,得來不易。

它是夏憲夢裏那個不要臉的老相好,從前特意去日本訂的高級貨,獨一無二。

砸是不能砸的,不止不能,夏憲還得十分愛惜珍惜。

他早都想過了,感情這玩意一文不值,但是改天這破日子要是真過不下去,寶貝樂隊也徹底完蛋的話,就把琴拿出去變現,好賴能換幾個錢就換幾個錢。

敦促吳辛趕緊把他心愛的吉他先放到旁邊桌上才放心,夏憲也不忘跟吳辛沒完沒了半真半假地抱怨幾句別的。

“吃醋也不能這樣,沒素質!”

吃醋可以打人,直接打死夏憲都可以,但是砸人前任東西就沒意思了,非常的不講究,還很不體麵。

吳辛對他徹底無語,這禍害就是個沒正經的,沒救。

實話說,夏憲這個人,雖然長得好看……算了也沒多好看,這段時間因為寫不出點新東西來,他人已經快瘋了。

最近的夏憲,就連洗澡頻率也開始變化無端,在一天三次和三天一次間不斷顛倒,而他的顏值也跟著洗澡的頻率,在+5%和-250%間反複徘徊。

哪怕有再好的底子,也經不起夏憲自個瞎折騰,看得吳辛都快愁死了。

這一天天的,臉色不是青就是白!難看啊,是真難看,吳辛對他的愛情已經都快消失了!

但不管顏值如何,都不是今天重點,因為吳辛現在有點正經話,必須要立刻馬上跟夏憲探討,得出結論。

“你給我先坐好!我有事要跟你說!”

白可惜了她的嚴肅,夏憲這個人最聽不得正經話,現在吳辛的話才剛開了個頭而已,他已經覺得渾身不自在。

怕真被打死,夏憲倒也不敢直說不想聽,隻能撓了撓頭,勉強自己也正經:“什麽話?姐啊,你是不是準備在外麵養別的狗,不要我了?”

吳辛一巴掌扇他腦門:“你給我閉嘴先聽著!”

隻要這一時半會吳辛在外麵沒別的狗,那就還行,夏狗笑嘻嘻地搶在她繼續開口前,跳下了沙發。

“那我先滾一下,你等等我。”

“哈?”

“我尿頻尿急!”

衛生間地板上到處都是水,還悶熱,夏憲也不嫌棄,正經話能晚聽一秒是一秒。

吳辛能不懂他這套路嗎?不甘心讓這臭流氓隨意尿遁,她偏要耐著性子跟過去,站在衛生間門口和他說話。

“有個綜藝節目找我們,你知道麽?”

吳辛說完側耳聽,發現衛生間裏頭一點水聲都沒起來,倒是夏憲的聲音先響起,話裏頭透著無限苦悶。

“完全不知道!根本沒聽說!姐姐!親媽!祖宗!行行好!現在別跟我說話!我給你弄得都要尿不出來了!你千萬別進來啊!我還要臉的!”

再好看的臉,再好聽的聲音,說這些話,也隻會讓人想翻白眼。

一個連屁股都不要的人,居然也配說自己要臉?吳辛實在懶得多罵幾句,猛翻個白眼,照他的話先走開。

“你快點!”

聽見吳辛說的話,還有走開的動靜,夏憲總算先鬆了一口氣,順手把馬桶蓋給放下,坐在上頭不動。

心裏哼了三四首歌兒的時間,他隨手禍害旁邊架子上的洗發水,研究瓶身標簽,把上頭的字來來回回專心致誌看了幾十遍。

等到實在是看煩了,看不下去,夏憲想想,把那標簽摳摳摳摳摳掉一半,再摳掉一半。

害,無聊,沒辦法繼續賴著了。

他無奈地站起身,洗了個手,出去麵對不高興麵對的現實。

作者有話說:

“夢裏夢到了你,夢到個笑話,夢到了所有的美好和我的家。”

主唱有兩種不可治愈疾病。

其中一種罕見,被世人稱為“聯覺症”,讓好音樂在他腦內,都有香氣。

還有一種極常見,世人稱之為“戀舊”,令他談情毫無進步,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