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覺得夏日憲定的大家都挺有意思,笑得歪倒沙發上,然後忽然發現,旁邊邱明的表現似乎有些奇怪。

從夏日憲定表演開始到表演結束,甚至到現在,他居然一直沒怎麽開過口說過話,沈瑜忍不住開始對著邱明說話了。

“邱老師您別不說話啊?點評下夏日憲定和夏憲吧?剛樂哥還跟我說呢,夏憲的唱功沒毛病呀,好聽的,一聽就是那主唱該有的嗓子調調。”

周一樂也看邱明:“對啊,客觀點,邱老師快來評價評價?”

這話說的,邱明心道老子要怎麽客觀?主觀上老子就已經看上了他。

綜藝節目嘉賓手握提示卡歌詞本,也會提示一些聊天的方向和話題,補充說明一些背景素材,但邱明不太需要。

他跟周一樂之前就說過了,第一他記憶力足夠好,隨便看看就行;第二隻要在台上,就當他來花錢聽歌的,不關心其他。

當然,聽歌之外,私心也看看夏憲。

如果是關於夏憲,他哪一寸地方邱明都熟,更不需要旁人提示提醒。

但畢竟活是自己攬的,話也遞嘴邊了,邱明露出一點微笑,要求自己克服情緒,盡一些作為嘉賓的本分。

因為是綜藝節目,為了照顧普通而非專業的觀眾,邱明也不糾結於太多學術和高深專業的描述,去分析具體的編曲和弦演奏和聲技巧種種,就用一些比較主觀的形容和大家交流。

他想想,選擇撿好的說。

“夏憲這首歌,唱的全是他自己。”

假裝沒有看到夏憲一瞬間改變的臉色,邱明繼續說了下去。

“夏日憲定很好,改歌雖然是突發事件,但他們演的一點毛病都沒有,因為人的底子在那,歌的底子也在那。”

“他們這歌的編曲聰明,樂隊裏其實並不止吳辛的鍵盤好,他們的貝斯手和鼓手技術也很到位,一直配合得恰到好處。”

沈瑜點頭,周一樂也點頭道:“確實。”

邱明繼續說了下去。

“這首歌裏,許平的貝斯讓人覺得非常舒服。可能和貝斯手的性格本身有關吧,他是有技巧的,但編得並不算十分花哨,能感覺到貝斯單音的點連成了線,支撐起整首歌,鋪墊得非常連貫而且穩定。我喜歡他的想法,也覺得有時候,做好聽的音樂其實不需要永遠都花哨,該繁複的時候就繁複,該簡單的時候,簡單的根音都可以很好聽。”

許平聽見他誇獎也沒有笑,就麵無表情地一點頭,道了句“謝謝”。

畢竟現在是說自己樂隊,夏憲還是把目光投向邱明,而這次邱明也正在看著他,兩個人眼神直接對上了。

臉上是傻笑,其實夏憲心跳得比剛才餘豆果的鼓躁多了,不知自己現在什麽表情,而邱明的表情很穩定。

“他們的鼓手技巧也很好,這首歌裏的情緒是個逐漸加強的和諧過程,但力度又不可太強,所以他四兩撥千斤,一層一層推到最後……敲的,收的,都幹淨利落。”

“整首歌,樂器和人聲誰也沒壓過誰,非常好的表演。”

說到這個,他在大家的掌聲中,望向夏憲。

“這個歌,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夏憲前兩年寫的,然後今天最後的那句念白,是臨時新加的吧?”

夏憲有點意外他還會聽自己的破歌,眨巴了下眼睛,想說什麽,但還是咬住嘴唇,不說。

邱明看清了他的小動作,一時也沒說別的。

聽著看著他們聊這別人懂又不懂的天,周一樂在邱明身旁,那臉上的表情,是既慈眉善目,又幸災樂禍。

“真不容易啊,今天邱老師上場就誇人了。對了,以前夏憲跟高級動物演的時候,也會鬧著換歌嗎?”

邱明隨便一點頭。

“當著這麽多觀眾你可別瞎點頭啊?回頭夏憲風評被害就是你的鍋!”

周一樂這麽不信,邱明笑了。

“你看他現在站台上乖嗎?”

周一樂笑道:“不怎麽樣。”

“那他以前也就這樣,小狗脾氣沒改過。逮著機會他能不鬧嗎?好幾回,說不唱這個那個,說我和老野弄得不行,編得不行,他要自己來,要唱特別牛的那種歌之類的——”

好家夥。

這話是能在這說的嗎?這他嗎也不是演出的時候站台上說的話啊!

夏憲在**或者別的哪哪說過的膨脹話,在這種場合,從邱明本人嘴裏說出來,就他嗎離譜。

他倒是麵不改色,顯然故意,夏憲自問臉皮可沒他厚,立刻就嚷起來了:“哎哎哎邱老師!”

這意思是求別說了,但觀眾們全都起哄,就連在第二現場的曹慧也不禁又推了下張野:“真的嗎?”

“嗯。”

那必須是真的。

也許是因天生錯長了一張可能會被陌生人誤認秀麗,或是溫柔的臉,但夏憲那本性,絕無外表看起來那麽乖巧。

當時的夏憲是十八歲多一點的年紀,張野不知道他是怎樣長大的,因為他不主動說,所以張野也沒問過,但總覺得看他就像個半大不大的野孩子。

夏憲很有活力,很有欲望,亦有衝動,用邱明奇妙而又不恰當的比喻來形容,他就像是條特別的小狗,可愛的時候是真可愛,鬧騰起來的時候,你會想把他立刻送去閹了學乖。

其他人也在看著張野,張野沒有再說話,努力把從前對上一秒還在說歌下一秒就求邱老師獎勵打啵的年輕夏狗印象刪除。

張野回過神,發現周一樂正在起哄:“那邱老師你能同意他換嗎?”

“一半一半。”

這人現在放什麽屁?夏憲想,當年他一半是嫌,一半是罵還差不多,自己這個主唱又沒真有發言權。

“那可還行?”周一樂賊笑,又道:“喲,夏憲你也知道害臊了啊?邱老師還有別的要說的麽?”

還能怎麽說?夏憲瞪著他,邱明覷他一眼,意思適可而止。

心道你們也有今天?要不是還有那麽多人看著,周一樂能把他們倆當場嘲死。

旁邊的沈瑜插嘴道:“所以邱老師的意思,今天夏日憲定雖然換了歌,但是演得很好,夏憲也很好,是這意思嗎?”

邱明略一點頭,周一樂也跟著點頭,然後轉向從業樂迷的方向。

“各位老師對今天夏日憲定的表演有什麽想說的嗎?”

從業樂迷裏的一個人先握著話筒站起來了。

夏憲看一眼,謔,樂評人周文澤。

他收回目光,跟餘豆果對望一眼,沒說話。

這一位老哥哥,那是圈內出了名的倚老賣老賣弄資曆慣了,一向的偏好老牌樂隊,不怎麽看得上比如夏憲或者蔣升他們中生代新生代這一幫樂隊人。

不止如此,周文澤還有點愛姑娘的毛病,可惜長得又不行,於是看長得好看的什麽夏憲啊歐池啊蔣升啊這種年輕人,心裏酸,話更酸。

果然,這人一開口就是些廢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我覺得啊,夏憲一直唱得是挺好的,做的歌也還不錯,是吧?但這種場合臨時換歌,主唱核心還是講究個分寸,對大家都負責可能更好對不對?別說是對節目組的大家,就算是隊內,都一塊做樂隊的人,也別襯得人家跟你伴奏似的——”

這老幹部似的說話挑撥離間無聊透頂,夏憲還沒說什麽,吳辛便拿起了話筒,道:“沒事周老師,我們是自願伴奏的。”

給他詆毀說成個伴奏的,吳女士能文明說話把“你大爺的少跟老娘在這放屁”給吞回肚子裏,實屬不易。

全場為“自願伴奏”這句大笑,周文澤對著她那眼神,繼續堅強給自己找補點幾句。

“這樣,我呢,主要是老派人,覺得夏憲作為主唱還是要尊重下樂隊裏的大家,如果就因為這事,你們這麽好一支樂隊今天被淘汰,我是真的會替你們感到可惜的。”

這麽好一個樂隊裏的鼓手餘豆果聽了這話,激動得立刻搶了主唱的話筒,興奮發言。

“周老師您看您這說的!要是您給我投票我們的話,我們這淘汰風險不就降低了嗎?哎!所以您投票了嗎?”

作者有話說:

不去想象樂隊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不去想象搖滾樂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不去想象愛人是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要執信,要理解,要快樂,要一些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