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情不好,是一件很壞的事情。

而比人心情不好更壞的,則是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假裝自己心情很好。

自從都看見那條“夏日憲定的主唱和鍵盤豈止是一對?其實他們根本就是夫妻”的微博後,夏日憲定的四個人,都身處於一種奇怪的詭異的狀態裏。

可以說得上是冷靜克製相敬如賓,也可以說是不忍直視馬上就要分崩離析,怎麽看怎麽怪。今天的彩排環節表麵上風平浪靜,但其實全程夏憲都要非常努力,把腦子裏渾濁複雜的聲音和尖銳冰冷的裂痕都暫時屏蔽。

實在是擔心真的上台時會是怎樣一番情景,但夏憲也沒有辦法,所有人都已經盡力掩蓋裂痕,裝作並不傷心。

如今他唉聲歎氣地收拾自己的吉他和效果器,然後聽見餘豆果道:“走吧,夏憲兒。”

他轉身,應了餘豆果的招呼:“行。”

誰能料到,有朝一日在眾人中間勸和的那個,竟是最不正經的餘豆果?現在彩排收工,樂隊另外兩個人都不說話,離得遠遠的,自己走自己的路,就剩下餘豆果和夏憲在一塊,對PD們的起哄和說話偶爾應和。

“對了憲兒,等會去你房間裏說點私人小秘密,行不行?”

他說是私事,其實意思就是讓節目組的人不跟拍,但夏憲懂,他想說的肯定是樂隊的事情。

“完全可以。”

看餘豆果臉上的表情還是小心翼翼,夏憲無奈,心想不至於。

但他又忍不住想,真的麽?

在那一天,不是餘豆果,不是吳辛,而是許平開了頭,和夏憲吵了老大的一架。

許平的火出奇的大,至今除工作外不想和吳辛和夏憲說一句話,這在夏日憲定裏還是頭一回。

他們吵得太凶殘,把樓下的房東妹妹都驚擾了,跑上來一臉懵逼地勸架,夏彎彎都險些嚇哭。

“以後別提拿當我兄弟朋友行麽?我跟你們眼前不就是一純的傻逼!你們結婚?你們結婚這外麵人都知道了我才知道的!反正一天到晚就數你們倆事情多借口也多!我一個給你們彈琴的我不重要根本就不配知道了!”

就連陳玲玲和餘豆果都覺得這次弟弟生氣也不是沒道理的。而現在回了夏憲的酒店房間,餘豆果關上門便對他道:“我說,你真的不哄哄弟弟?”

夏憲無奈。

“我還要怎麽哄?他現在直接不理我,而且我該說的都說了,我和辛姐真沒什麽,那時候就是單純給她幫忙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夏日憲定都才剛有個雛形沒成氣候,吳辛便遭遇了所謂不幸。

她一天到晚地,在外麵遊**著漂浮著任性,一心做她的音樂,拒絕了恩愛父母一起出去旅行的建議。

也因為頭一天晚上熬夜做歌,擔心疲勞駕駛不夠安全,所以那天早上她也沒親自送他們,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送他們去機場。

然而,正就是在那一天的機場高速路上,發生了一場不幸事故。

一個連續跑車幾天幾夜幾乎沒怎麽休息的大貨車司機,因為疲勞駕駛,超載且超速,在坡道轉彎時撞上了吳辛父母搭乘的出租車。

司機和吳辛她爸當場就不行了,送到醫院搶救無效。而她媽在醫院裏挨了一段日子,吃夠了苦,臨終前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女兒,想著女兒老忙著搞樂隊搞音樂就放不下心,一口氣咽不下去,時好時壞地受著病痛折磨。

也就是為了讓她放心,吳辛才讓夏憲幫忙,去領了個證給她看,然後跟家裏的親戚朋友們一塊吃了個飯,求所有人陪著在老太太耳邊說好話,讓她安安心心地走。

母親的葬禮之後,夏憲自己都還沒好意思開口,但吳辛都懂,就找著他一塊,很快地又把離婚的小紅本給領了,然後加入了夏憲的樂隊裏。

這些也不是什麽特別牛逼光彩的好事兒,所以夏憲也好,吳辛也好,約定好了一起沉默,不對別人說,彼此也不再提。

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一事情,說不上什麽對錯,而且也沒辦法考證追究到底是誰在今日說出了這件事。

畢竟,如果要是吳辛那邊的朋友或者親戚嘴裏說出來的,也挺尷尬的。

別人並不知實情,可能也就是隨口那麽一說,跟別人然後節目播出後,被人想起當做了談資一筆,結果傳了出去。

要怪的話,還是怪夏憲和吳辛自己,過慣了安穩年月,於是掉以輕心。

之前餘豆果忍不住問過為什麽他們倆不直接弄個假證得了,夏憲說了當時的一些小事,餘豆果也就想明白了。

因為吳辛一直那麽喜歡關照夏憲,因為夏憲知道她的真心,不想也不能在那一刻,讓她更加傷心,尤其是聽見她和親人說的那句。

“介紹一下,這是我之前跟你們說的,我喜歡的那個夏憲。”

夏憲聽她這麽說,都想替她難過,說不值得。

不管是愚蠢也好,自私也罷,都已經過去。餘豆果也是無可奈何:“這事兒我沒辦法了,能給你把他拉回來排練已經用盡我一生的努力。”

夏憲隨口道:“謝了。”

“沒事。”

餘豆果都這麽好溝通,夏憲忍不住痛苦道:“我就不明白了,這事兒妹妹也沒跟我生氣,結果他氣成那樣。”

這當然不一樣了,餘豆果道:“辛姐喜歡你的,弟弟也喜歡你,你知道的。”

喜歡夏憲這件事,哪怕那感情中混合著許多種情義,複雜得不可簡單用愛情友情欲望來形容,但所有長著眼睛的人都知道,都看得出。

還有,和陳玲玲不太一樣的是,他們離夏憲更近,他們總在一起。

而夏憲,對這些事情,從一開始也都知道的。

“我知道啊,是我對不起辛姐,也對不起弟弟。”

這就過了,感情上的事情,就連餘豆果都知道勉強不得,如果強求他人來愛,根本難有結果。

“也不是,主要是你們當時就跟我們說一聲就好了,弟弟就是氣這個,結果你也不好好說話,他更急了。”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夏憲,夏憲如果願意回報愛意,像他們所盼那樣,那夏憲早就做了。

但夏憲沒有,因為夏憲愛著別人,因為夏憲不愛他們。

這件事,天知地知他們都知,但不說出口,很冷靜。

這是成年人獨有的,絕口不提的自我安慰,以及自持自矜。可惜是大家煩惱起來,說話便沒了耐心,也不夠冷靜,於是那天許平對夏憲的話不好聽,而且餘豆果和吳辛想勸也沒用,許平聽不進。

這倆人都有倔脾氣,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但,是不幸也是有幸,最後他們倆沒有真打起來,因為吳辛攔著他們倆打起來的時候,許平人高馬大的也沒當心,差點把她推倒跟鍵盤那摔過去,於是夏憲的理智也立刻就被燒著了,消失得無蹤無影。

那個跌倒的吳辛,就在眼前變成了當年他想象中的,一個發了狂的夏令。

太可怕了。

他們都跌在那裏,即便吳辛根本還未哭出聲,但夏憲好像聽得見他們在哭的聲音。

然後,那些聲音重疊在一起,變成了某種撕裂理智的悲鳴。

說實話,現在夏憲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將那麽不過腦子的話說出口來的,但反正他當時確實地說了出來。

“你他嗎就滾吧你!我不信這日子我離了誰真能過不下去!我多大個人了我犯不著做每件事都告訴別人告訴你!”

這話一出口,連餘豆果都想扇他說你瘋了,但許平居然沒說。

他就當場安靜,夏憲叫他滾他就滾唄,直接轉身走人,冷靜得就像他根本沒發過脾氣。

想到許平的冷靜,餘豆果都有點怕,而且他還有件事兒,這幾天一直揣著想跟夏憲說,但老覺得不是說的好時候,結果一來二去就拖到了現在。

他直言道:“憲兒,有個不太好的事兒,你想現在聽還是等這次演完了聽?”

夏憲心內其實已經有點預警,大概猜到了他想說的。

就算他說不說,夏憲的心情都已經這樣了,多聽一句少聽一句都不打緊,不知情的話,反而心裏惦記。

“你說唄。”

餘豆果在腦內糾結了下措辭,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直接了當,有事說事。

“上次我去找弟弟回來的時候,弟弟就說了,這次他配合排練演完都沒問題,”他道:“但他讓我跟你和辛姐說,演完這次他就退隊。”

作者有話說:

有什麽對讀者說的嗎?

害,樂隊打架,時時刻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