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功打開收音機的時候，正好在播評書，講得是隋唐英雄傳，什麽李元霸、程咬金的。反正不管講什麽，林成功根本就沒聽進去，隻是想身邊有點聲音而已。不過現在電台也和電視台一樣，什麽節目中間都會插點廣告進去。

單田芳正講到李元霸大戰裴元慶，電台就給掐掉了，插起廣告來。先是兩個藥品廣告，然後是兩個保健品的廣告，真是見了鬼了，現在的人都怎麽了，這麽需要吃藥嗎？廣告裏除了藥就沒有別的？

林成功聽得心更煩了，伸手要去關車裏的收音機，可就在這時，最後一個保健品廣告播完後，第五個廣告居然不是和藥和保健品有關的，而是一則賓館的廣告。林成功聽著聽著，竟然聽入了迷。

在北河市有一家小賓館，叫如家賓館，位於福南區，離林成功的學校大概兩公裏左右，隔著幾條街。在政府沒開福南區之前，如家賓館很可能是福南區唯一的一所賓館。它規模不大，隻有七層高，一樓除了大門之外，旁邊的地方還出租出去，做了商用的門市房。

其實如家賓館年頭不短了，從當初成立到現在，有二十多年的光景，隻可惜，隨著福南區越來越落後，這裏的客流也越來越少，經營就顯得舉步維艱。最後的時候，經理沒辦法了，幹脆把賓館裏的客房都出租了，給一些人做單身宿舍，好好的賓館成了公寓。

誰知道，即使賓館變公寓，也沒有讓它的情況好多少，一年下來，隻能收個十幾萬的房租錢，除了人員開資和水電費，基本還要倒搭，生意終於做不下去了。賓館經理也是無可奈何。這才在電台做了個廣告，決定把賓館整體出租出去，或者賣掉，長痛不如短痛，這也是壯士斷腕之舉。

不過林成功在車裏聽到這條廣告，眼睛突然變亮了。亮得像兩盞燈泡。他的奧迪車在大街中央來了個急刹車，刹車的同時飄移掉頭，接著度也陡然加快，疾馳福南區如家賓館。

當林成功的車停在如家賓館樓下時，天已經漸漸黑下來，林成功走出車，抬起頭一看，好家夥，這還是賓館嗎？牌子都掉色掉得看不清了。本來金色的玻璃大門，也黯淡無光，玻璃上也全是裂紋。這玻璃挺貴的，賓館換不起了。

走進賓館大門，裏麵的大廳裏更暗，賓館也不點什麽燈，隻有天花板上還有兩盞節能燈亮著，照得人臉藍，像活鬼似地。賓館的大廳一定有前台的，前台是純鬆木打造的，不過時間太長了。上麵磨得油光程亮，後麵坐個服務員，四十多歲的大嬸級服務員，根本不抬頭，在專心地織毛衣。

“咳。”林成功走到前台，還咳了兩聲。

沒想到，大嬸服務員還是沒理他，手上織毛衣織得很快很熟練，毛衣織得跟毛褲似的。這才九月初。她織毛衣給鬼穿嗎？

“咳咳。喂……喂喂……小姐……不是。女士……咳。大嬸……”林成功喊裏麵那位服務員。一聲比一聲大。

人家大嬸服務員還是沒理他。隻顧著專心織毛衣還是毛褲地。林成功無語了。沒想到這賓館窮成這樣。請個前台服務員還是聾子。

“什麽地方啊。經理……經理……有人嗎？有有有。人人人。嗎嗎嗎？”林成功報怨兩句。幹脆扯著脖子喊了起來。

“咣啷！”突然。一把房門鑰匙被扔在前台上。那位大嬸服務員仍然沒抬頭。“3o8。一個小時五塊錢。一天三十。一個月四百。不用身份證。隨便帶小姐。”大嬸像背課文似地。非常流利。

“嗯？”林成功愣住了。瞪著前台上那把鑰匙。“你不是聾子？”

“說什麽呢？誰告訴你我是聾子。你才是聾子呢？你們全家都是聾子！”大嬸服務員終於抬頭了。狠狠地白了林成功一眼。

“好吧，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們經理呢？讓他出來見我。”林成功鬱悶地扶著前台，看來這賓館不黃是真不行了。

“什麽經理？你不住房間？”大嬸服務員聞言呆了呆。

“住你這裏？我非得什麽病不可。少廢話，趕緊叫你們經理出來，我有生意和他談。”林成功現在已經很好耐心了，倒退兩個月，別說這小地方，紫荊花賓館那是四星級的，總經理還要向林成功行禮。

“談什麽生意？”大嬸服務員總算是把她的寶貝毛衣放下來，然後站起身，很不耐煩地問林成功。

“什麽生意你能做主嗎？”林成功連看都不願意看她。

“我就是經理。”

“你是經理我也……啊？你是經理？”林成功的下巴差點砸到地板下，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在懷疑這位大嬸服務員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我就是經理啊，我叫薑淑蘭。78年參加工作，8o年到市供銷社，88年到市商業局，94年函授進修，哦，對了，我是大學文憑，98年調到這裏做經理，一直到現在，要不要看看賓館的營業執照？”好家夥，這位親愛的大嬸把自己的簡曆都說了一遍。

“行了行了！”林成功急忙揮手打斷她的話，要不然她保不齊能把自己地家譜都背下來，“我相信你是經理了，不過……姓薑是以？薑經理，你怎麽在前台這裏坐著？”

“經理就不能在這裏坐著嗎？，上個月前台服務員死了，又招不到人，我就來這裏頂班唄！”薑淑蘭絲毫不以為忤。

“前台服務員死了？唉，人生無常啊！”想到一個花季少女，最起碼也是漂亮就這麽死了，林成功還歎了口氣。

“沒事，是喜喪，她終年8歲，腦血栓死的。”

“卟咚！”林成功一時沒站住腳，差點癱在前台上。

這是一個多麽有個性地賓館，它要是不黃，林成功寧可去自殺，那也太沒天理了。林成功勉強穩住身子，擠出一絲笑容。

“薑經理，我想和你談談，關於你這家賓館的事，我聽到你在市交通之聲電台播的廣告了。”

“談賓館的事？”薑淑蘭一臉疑容，上下重新打量起林成功。

林成功出來的急，身上還穿著工地裏的工作服，而且麵相長得嫩，怎麽看也不像有錢的大老板。

“去去去，一邊玩去。真是的，閑著沒事到我這裏找什麽開心。”薑淑蘭突然像哄蒼蠅似地揮揮手，然後又準備去進行她的毛衣事業。

“你放心，我就算尋開心，也會找個年輕點地。你這家賓館不是幹不下去了嗎？我買了。”林成功說得很隨便，就如同隻是在街邊買根雪糕。

“你買我的賓館，我這裏三千五千可不賣，你打聽明白了嗎？就來我這裏買賓館？”薑淑蘭的眼神裏充滿鄙夷。

“那你想賣多少錢，開個價吧！”林成功側著身子，眼睛四處亂轉，若無其事地問道。

“三萬！”反正薑淑蘭也不認為林成功能買起賓館，以為三萬和三十萬、三百萬對林成功而言是一樣的，就信口胡說想把林成功打走。

沒想到，林成功二話沒說，就從身上摸出三萬塊錢了，拍在前台上。

“這賓館我買了，簽合同吧！”

其實自從林成功和家裏決裂後，就基本沒錢了，有錢也是在工程上。但是唐甜心很細膩，覺得林成功突然從天上跌到地上，一定不習慣，心裏也一定很難受，就示意秦大叔從工程款裏拿點錢出來給林成功，好歹讓林成功身上有錢，不至於感覺落差太大，雖然這錢林成功是不可能花的。

薑淑蘭立刻呆住了，看著台麵上的錢，半晌她才伸出手，拿過來仔細看了一下，確認不是假鈔。她沒想到林成功這個穿著工作服的小毛孩子，居然隨身有這麽多錢，看來這事要認真點才行了。

“嘿嘿，小朋友，你把這錢，拿回去，來來，拿好拿好。”薑淑蘭皮笑肉不笑，一邊說，一邊把錢往回塞。

“哎，不行，這錢是你的，賓館歸我了。你剛才說的，賓館賣三萬，我可一分不少。”林成功說什麽也不收，還把錢扔到薑淑蘭地懷裏。

“別別別，我剛才這不是開玩笑嘛，嘿嘿，你快拿回去。”

“哼，行了，放你一馬。”林成功白了她一眼，勉強把錢收起來，“能好好談談了吧？到底這裏你準備賣多少錢？”

“走走，咱們進辦公室談。”薑淑蘭再不敢怠慢，從前台裏走出來，帶著林成功就要上樓。

“哎，你……你就這麽走了？”林成功看看大門口，十分疑惑。

“沒事，這裏沒啥能丟的，走吧！”薑淑蘭根本不當回事，向林成功招招手，自己先上樓去了。

林成功好氣又好笑，還有這麽做生意的，大門敞開什麽都能不管。跟著薑淑蘭來到二樓，順著走廊再到盡頭，這裏有一扇房門上掛著“經理室”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