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猜測宴王殿下長得嚇人,也不是毫無根據。

因為原書裏對於這位宴王的描寫,多是用氣質冷冽這樣的詞匯。

大概原書的作者是想要通過某種特殊的描述方法來製造人物的反差感,所以在描寫大反派太子時,一直用溫文爾雅、麵如冠玉這樣的美好形容,反倒是描寫宴王時,很少用太過正麵的詞匯。

而書裏的結局,溫文爾雅的太子幾乎殺瘋了,傳說中暴戾狠辣的宴王,反倒在登基後將牢裏那些太子還沒來得及處理的人都放了出來,還順手替某些像容灼這樣冤死的人平了反。

雖然宴王這舉動也是帝王心術的一部分,但相對於太子而言,已經算得上仁慈了。

容灼見於景渡冷著個臉不說話,隻當他也在懼怕宴王,便開口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有些人表麵上光風霽月,背地裏指不定是什麽樣的齷齪小人。而有的人可能長得不好看,氣質也駭人,卻未必真是閻王。”

他這話算是在變相誇於景渡了,可對方當麵聽著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當日,容灼雖然沒有下場打馬球,卻和一幫紈絝輕輕鬆鬆就打成了一片。

不止是宋明安,另外幾個紈絝對他也頗為喜愛。

但容灼心思很細膩,他與紈絝們打成一片時,並沒有冷落於景渡,時不時就給於景渡遞點吃的喝的,還會偶爾和他耳語幾句。

小半日的工夫,少年就像個花蝴蝶似的在眾紈絝之間飛來飛去。

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大概天生就有討人喜歡的能力,不像於景渡,天生讓人不敢靠近。

下午,眾人乘馬車返回京城。

容灼累了一天,在馬車上累得直打瞌睡,腦袋一直忍不住往於景渡肩膀上磕。

於景渡一開始還會伸出手在他身上撥一下,將人撥到另一邊。

到了後來,他便放棄了,任由小紈絝半個身子都快鑽到了自己懷裏。

馬車進了京城之後,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容灼迷迷糊糊從於景渡身上起來,這才發覺自己睡著了。

“不好意思。”他揉了揉眼睛,朝於景渡道:“你怎麽不把我推開?”

“太重了,推不動。”於景渡道。

“到了嗎?”同車的段崢在睡夢中驚醒,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這是誰的轎子?”

他們所乘的馬車如今停在了路邊,正在給路過的轎子讓路。

容灼聞言也湊到車簾邊往外看了一眼,這時轎子正好與他們擦肩而過,轎簾被人從裏頭挑開了一半,露出了轎中人的半張臉。

裏頭的人不經意與馬車裏的容灼對視了一瞬,惹得容灼忍不住心頭一跳。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大好的感覺。

“我天,這是太子殿下的轎子啊!”段崢道。

“你說他是……”容灼麵色一變,“他是太子?”

“對啊,我見過他的轎子!”段崢篤定地道。

容灼想起方才對方那個眼神,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明明他和對方還不認識,明明原書裏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可他就是忍不住害怕那個人。

那種畏懼就像是麵對毒蟲時的感覺,哪怕對方沒張口咬他,哪怕對方外表長得還挺賞心悅目,可他心裏依舊止不住警惕和恐懼,仿佛稍有不慎自己小命就沒了。

於景渡覺察到了身邊這人的異樣,他目光落在容灼手上,見對方垂在身側的手緊張地攥著衣服,骨節都因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

這是害怕的表現,明明方才往外看的時候還挺放鬆好奇,為什麽在得知轎子裏是太子時就開始不安?小紈絝為什麽會害怕太子?

於景渡意味深長地盯著容灼看了一眼,心中百般疑惑,卻什麽都沒說。

後頭這一路上,容灼就沒再說過話,一直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馬車到了尋歡樓將於景渡放下,容灼也跟著下來了。

“你還非得把人送上去?”段崢趴在車窗旁邊揶揄道。

“表哥,你回去吧,我今晚住在這裏。”容灼道。

“喲!”段崢下意識瞥了一眼於景渡,顯然將事情想岔了,“你在這裏住,就不怕你爹拿著家法過來逮你?”

容灼心說,我巴不得他來呢,最好鬧得難看一點,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

要是他爹夠狠,把他揍一頓讓他在家裏躺上十天半個月更好!

但他轉念一想揍一頓挺疼的,要不還是罵一頓好了,反正他不怕丟人。

容灼不得不承認,方才和太子擦肩而過時,他被刺激到了。

先前他也怕太子,但那種怕是想象出來的,並未正麵感受過。

方才見麵的那一瞬間,容灼才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太子有多大的心理陰影。

他被嚇到了,嚇得有些焦慮,所以迫不及待想讓自己的計劃推進地更快一些。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索性住在尋歡樓裏好了。

他爹說不定真的會找上門,到時候鬧得人盡皆知,反倒遂了他的意。

“沒事的,表哥放心吧。”容灼朝段崢道。

段崢見容灼這幅神情,隻當他是為了和於景渡親近,也沒再阻攔。

他自己也是過來人,知道少年人動了心思之後八頭牛都拉不住,所以也不費這個工夫,叮囑了對方幾句便回府了。

容灼送走了段崢,便跟著於景渡上了樓。

於景渡忍不住打量了他幾眼,欲言又止。

容灼大概是怕他多想,小聲解釋道:“我在這裏有包年的客房,不會打擾你的,放心吧。”

“你都說了不喜歡男人,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於景渡道。

“我這不是怕你多想嗎?”容灼道。

於景渡聞言沒再吱聲,隻目光看起來有些複雜。

容灼說到做到,上樓後直接去了自己的住處。

他今日是真的累了,回房倒頭就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他叫了夥計給他弄些吃的喝的,還特意叮囑別給他加料。

不等夥計離開,他又叫住人吩咐給於景渡也準備了一份。

於景渡正在房裏和江繼岩議事,收到容灼吩咐人送來的東西時有些驚訝。

送飯菜的夥計是花姐的人,知道於景渡的底細,見了對方之後略一點頭,那意思飯菜是幹淨的,讓他放心吃。

“這位容小公子挺有意思啊。”江繼岩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道。

“你今日是沒看到。”於景渡目光落在豐盛的飯菜上,“他哄人高興的本事可不小,那幫紈絝都挺喜歡他的。”

“這我倒是真沒看出來。”江繼岩道:“這位容小公子看著不是世故的人啊。”

“他不世故……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於景渡道。

江繼岩雖不知容灼究竟如何,但他知道於景渡看人的眼光素來毒辣,對方能給容灼這樣的評價,乍一聽雖然不像是好話,但至少說明在對方眼裏,容灼是不同的。

容灼既能入得了於景渡的眼,多少是有點本事的。

“到底是被四公子選中的人,差不了。”江繼岩道。

於景渡想到少年見到太子時的樣子,又忍不住擰了擰眉。

到了今日,於景渡多少對容灼有了些判斷。

小紈絝似乎不大喜歡太子,甚至有點怕他。

但這其中的原因,於景渡就不得而知了。

他隻知道,小紈絝身上一定藏著很多秘密。

另一邊,容灼吃飽喝足之後,讓夥計幫他弄了些熱水,在房中沐了浴。

他剛沐浴完從浴桶裏出來,就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誰啊?”容灼開口問道。

“我。”於景渡冷淡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容灼聞言忙打算去拿布巾先遮住身體,沒想到腳下沾了水一滑,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地,腦袋還咣當一下磕到了木桶上,疼得他痛呼出聲。

於景渡聽到裏頭的動靜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哎呦……”容灼捂著腦袋想要爬起來,卻險些再次滑倒。

於景渡不知裏頭的狀況,略一猶豫便一腳踹開了房門。

隨後他便看到了一絲不掛趴在地上的容灼。

容灼:……

於景渡:……

片刻後,於景渡叫了夥計來把屋裏的水漬清理了一番。

容灼已經穿上了寢衣,正坐在矮榻邊齜牙咧嘴地任由於景渡幫他上藥。

於景渡原本隻是臨睡前想起他今日手臂受了傷,一念之差沒忍住想過來給他送個藥,沒想到卻害得小紈絝傷上加傷,如今不止胳膊,膝蓋和額頭都磕破了。

“嘶……疼!”容灼疼得幾乎要哭出來似的。

於景渡目光在他泛紅的眼睛上掃了一眼,“你怎麽能這麽笨?”

洗個澡能給自己摔成這樣!

“我都這樣了,你還罵我笨?”容灼有些委屈地道:“要不是你來敲門,我能摔了嗎?”

他說著想起先前那一幕,忍不住緊了緊寢衣,又小聲嘟囔道:“還讓你看了……”

“你以為我想看?”於景渡一邊給他抹藥一邊道:“你要覺得吃虧大不了我給你看回來!”

容灼撇了撇嘴,嫌棄地道:“我又不喜歡男人,我看你做什麽?”

於景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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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於景渡:你不喜歡男人,難道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