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經這麽一鬧,皇帝便覺有些疲憊。

尤其看到麵色蒼白的太子時,他隻覺心中失望不已,連多看一眼都覺得糟心。

也不知他怎麽就能生出了這麽個東西?

對方為了讓他對於景渡生疑,竟連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情都做出來了,還害得他險些在國子學的師生麵前丟臉。

皇帝如今隻慶幸自己早早看清了太子的本性,若是把江山交給這樣的儲君,那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隻怕就要毀了。

皇帝冷冷瞥了一眼太子,麵上滿是嫌棄和不悅。

最終他也沒待到宴會結束,便借故說乏了,先離開了。

當晚宮裏還安排了煙火,因此皇帝走了之後,並未讓眾人散去,而是叮囑了大皇子主持局麵。

他這隨口一句話,雖沒有點明什麽,但在場的大部分人卻都心知肚明。

按理說皇帝先去休息,宮宴應該交由太子主持才是。

但皇帝卻絕口不提太子,像是將他當成了透明人一般,直接點了大皇子的名。

皇帝走後,眾人心思各異。

太子勉強想要維持住體麵,隻能強撐著沒有離席。

“把老七叫過來。”皇帝回了寢殿後便朝來福道,“把太子也叫來吧。朕原是想著等過完了年再與他挑明,沒想到他竟如此沉不住氣,大過年都不知道收斂,全當朕是瞎的!”

“陛下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來福道。

“罷了,你去叫人吧,朕無事。”皇帝雖然說著無事,但麵色卻不大好看。

來福一邊吩咐了人去請七皇子和太子,一邊去幫皇帝順氣。

皇帝如今也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還沒過五十,但近來接連受到打擊,身體看著不似從前那般健碩了。

當皇帝本來就不是輕鬆的事情,每日要麵對的事情又多又雜。

若是遇到敢放權的,或許還能輕鬆一些,但這位皇帝顯然很多疑,對誰都不是全然信任,所以每日要處理的瑣事非常多。

若是兒子們省心也就罷了,誰知今年先是六皇子出事,又是於景渡險些丟了命,近來太子的背叛更是對他帶來了極大的衝擊。來福覺得,陛下這勢頭,看著很像是要大病一場的樣子。

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隻能在心裏想想。

沒一會兒工夫,七皇子便被人帶了來。

七皇子名叫於景汶,今年七歲,看著虎頭虎腦的倒是挺活潑。

皇帝過了三十多歲之後,便開始注重養生,再加上他那個時候已經子嗣繁茂,所以

去後宮的日子比年輕時少了許多,這就導致後宮裏近些年來有孕的嬪妃並不多。

七皇子出生時,宮裏沒有什麽同齡的孩子,所以皇帝對他還算寵愛。

但不得不說,在皇帝眼裏,這個兒子也和六皇子差不多,沒什麽心機,不機靈也沒什麽天賦,屬於是那種不堪大用的兒子。

經過今日一事,他越發堅定了這個想法。

都說三歲看老,在皇帝看來,一個孩子值不值得培養,總是在幼時便能看出端倪的。

但失望歸失望,對方畢竟年幼,皇帝倒也不至於遷怒他。

“父皇。”七皇子規規矩矩朝他行了個禮。

“今日吃飽了嗎?”皇帝帶著笑意問道。

七皇子心思並不敏銳,連兩歲的八皇子都能感受到宴會上的劍拔弩張,他卻沒心沒肺,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險些闖了禍,“兒臣吃飽了。”

“過來讓父皇抱抱。”皇帝說罷朝他伸出了手。

七皇子噠噠跑到他身邊,被皇帝抱在了腿上。

這時,太子也來了,立在殿中朝皇帝行了個禮。

他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身體明顯一僵,麵上卻佯裝鎮定。

皇帝也不理會他,隻朝著坐在自己腿上的七皇子問道:“老七,告訴父皇今日為何忽然喜歡荷包了?從前父皇也常常帶著荷包,怎麽不見你注意過?”

太子聞言麵色一變,可七皇子被皇帝抱著,他什麽也做不了。

“是太子哥哥!”七皇子毫無防備地道:“太子哥哥說宴會上有人的荷包和三哥是一樣的,我不信,他說我肯定找不出來是誰!父皇,兒臣找到了。”他說著還一臉驕傲。

今晚的宴會,從荷包的樣式上來說,確實隻有容灼的荷包和於景渡的是一樣的。

就算他自己找不到,但有了太子潑酒的那一番操作,他也一定會注意到。

而太子摸準了七皇子的性情,利用小孩子爭強好勝的心態,成功讓事情發展成了後來那個樣子。

皇帝根本不用多問,隻這一句話就全明白了。

他麵上不顯,讓人送七皇子回去休息,這才將目光轉向太子。

太子這會兒的麵色極其難看,連強裝鎮定都有些做不到,支支吾吾開口,“父皇,兒臣……”

“跪下。”皇帝冷聲道。

太子一怔,但還是依言跪下了。

“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皇帝沒什麽耐心地看了他一眼,“若是說那些廢話蒙騙朕,便不必開口了。”

太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猶疑,知道自己再強辯也是無用,他這位父皇可不是好糊弄的。於是開口道:“兒臣是利用了七弟想揪出於景渡和容灼的醜事,可此事並非兒臣捏造!”

“於景渡?”皇帝一挑眉,“如今都直呼兄長名字了?”

“兒臣……父皇,兒臣知錯了。”太子道:“可三哥和容灼的事情是真的。”

皇帝聞言卻隻冷冷看著他,麵上沒什麽波動。

“父皇,您相信兒臣。”太子急切地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去盯著三哥,一定能發現端倪的,他們……他們定有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一直找人盯著老三?”皇帝問。

太子被他這麽一質問,便有些說不出話了。

他有些意外,沒想到皇帝竟對於景渡絲毫懷疑都沒有,隻顧著跟他算賬。

難道容灼與於景渡交往過甚的事情,他父皇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他們確實交往過甚,那是因為朕安排容灼住在了宴王府,老三不得已才奉旨與他結交的。”皇帝冷聲道。

太子聞言頓時脊背一寒,他千算萬算沒想到竟還有這麽一層。

有了這個前提,他所謂的“揭發”就變得很可笑了……

“老四,你好狠毒的心啊。”皇帝冷笑道:“那是你兄長啊,他何曾害過你?你拿這樣的事情構陷他,利用朕對子嗣的在意,讓朕去做那把殺他的刀。”

“不是的,父皇不是這樣的。”太子忙道,“是三哥,他故意設局引兒臣入套的,好端端的他為何要送那些學子荷包?這本身就不合常理,他想設計陷害兒臣,讓父皇遷怒於兒臣。”

皇帝看向他,“若不是你一心想害他,他就算設了計謀,也害不到你身上吧?至於他為何要給學子們送荷包,朕可以告訴你,是朕下了旨讓他結交學子的。”

太子一臉震驚地看著皇帝,顯然沒料到此事竟是對方允準的。

“回去閉門思過吧。”皇帝懶得再跟他廢話,“東宮所有人,未得朕的允許,不得踏出半步。”

太子慌忙道:“父皇,兒臣就算一時豬油蒙了心,可三哥並未真的受罰,兒臣……兒臣隻是一時想岔了,這也算不得是不可饒恕的大錯吧?”

“你有沒有犯過大錯,你自己心裏該比朕更清楚。”皇帝冷眼看向他,目光中沒有一絲溫度。

太子頓時如墜冰窖,攤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難道父皇知道私兵營的事情了?

離開皇帝寢宮的時候,他都不願相信。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父皇不可能知道豫州的事情。

可若不是因為這個,對方又怎會做出圈禁一國儲君這樣的事情?

他可是本朝太子啊,無論如何也不該這麽對他啊!

殿內,皇帝疲憊地歎了口氣。

“來福,讓老三也來一趟吧。”皇帝道。

來福忙吩咐人去辦,不多時於景渡便也來了。

“荷包是兒臣用私庫的銀子買的,父皇可讓人去查繡房的賬簿,應該會有記檔。”於景渡朝皇帝道。皇帝沒想到他第一件要解釋的事情竟然是這個,頓時被他逗笑了,心情都跟著緩和了不少。

“求父皇讓容家父子從王府搬走吧。”於景渡又道:“往後兒臣還要在軍中立足,若是事情傳出去,軍中的兒郎們不知要如何看待兒臣,不知道的還以為兒臣日日惦記他們的屁股呢。”

他這話明顯就是在賭氣,在皇帝聽來似乎還帶著點控訴的委屈意味。

皇帝經過這一遭,對他的疑心早已盡數褪去,聽他這麽說隻覺得無奈。

“你如今倒是知道在意名聲了?從前軍中傳出來那些什麽修羅、閻王的惡名,也不見你收斂收斂。”皇帝道:“再說了,旁人毀你謗你,你反倒越要理直氣壯。”

於景渡沉著臉不說話,看上去還在生悶氣。

“你如今越是跟容家那小公子避嫌,旁人越要覺得你心虛。”皇帝道:“父皇都不疑你,你管他們怎麽說呢?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兒真喜歡小少年也無妨,父皇知道你有分寸,絕不會落了人話柄,也不會耽誤了延續子嗣。”

他後半句話當然隻是在打消了對於景渡的懷疑之後故作大度。

於景渡也適時收起了委屈的神情,“多謝父皇信任。”

“今日也累了,一會兒看完煙花就回去休息吧。”皇帝道。

“兒臣就不去看了,容家小公子看著就是個愛熱鬧的,他肯定也在觀景台上,兒臣還是避一避。”於景渡道。

“朕讓你去你就去。”皇帝道:“這種事情,你越是坦**旁人才越不會猜疑。”

於景渡露出一副不大情願的表情,最終還是點頭應了。

觀月居。

宴會結束後,眾人便穿著披風立在外頭的平台上等著看煙花。

京城逢年過節雖然也會有煙花表演,但是大都比不上宮中的規模。

能近距離在宮裏看一場煙花,對於很多人來說,將來出去是能吹大半年的事情。

容灼裹著披風趴在欄杆上,一手無意識摸了摸腰間的荷包。

今日進宮前,於景渡便朝他提過醒,說太子八成會找晦氣。

不過於景渡沒朝他說細節,隻說讓他什麽都不必想,也不要擔心,自己能處理好,絕不會讓他受牽連。所以當晚被太子纏上時,容灼心裏並不怎麽慌亂。

一來他相信於景渡,二來他和於景渡之間清清白白,所以並不心虛。

他隻是沒想到,於景渡能不聲不響將局設得這麽天衣無縫。

對方不僅要算準太子的心思,還要揣摩皇帝的心思,甚至連七皇子和八皇子兩個孩子都在局中。這其中任何一環出了問題,事情都不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容灼越想越覺得宴王殿下當真是算無遺策,這樣的人和太子鬥,也難怪能贏好幾個來回。

而他一邊對於景渡生出了幾分欣賞,一邊卻又多了點畏懼。

“容灼,一會兒你回哪兒啊?”周豐故意當著其他同窗的麵朝容灼問道:“我記得你現在不住容府吧?我們家小廝去過幾次,都沒找著你。”

這問題在場的很多人都挺好奇的,因為容灼和容父自從出了大理寺,去向便是個迷。

容灼早就被於景渡叮囑過,聞言忙道:“我和我爹住在陛下安排的莊子裏。陛下有些事情要我們辦,等差事辦好了,我們再搬回容府。”

他這話一出,眾人當即心領神會。

原來容灼他們去大理寺不是犯了事兒,而是在替陛下做事?

隻可惜,父子倆辦的究竟是何事,他們就猜不到了。

但同窗此前對容灼的偏見和猜忌,至今卻打消了大半。

“砰!”一聲悶響。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夜空忽然炸響了一朵煙花。

緊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容灼跟著眾人一起仰頭看著煙花,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感慨。

算起來他穿到這個世界,已有數月之久。

這幾個月來,他偶爾也會想起自己曾經生活的地方,想起那裏的人和事。

不過大部分時候,他不會沉浸在那些無能為力的事情上。

隻有今晚,除夕之夜,看著漫天的煙花,他偶然間生出了點鄉愁來。

於景渡大步上來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少年仰頭看著夜空的這一幕。

炸開的煙花照亮了少年的臉,但不知為何,他麵上不像周圍其他的少年那般欣喜或興奮,反倒帶著點淡淡的惆悵。

於景渡看著他精致的側臉,心中忽而有些不安,仿佛少年隨時會從他眼前消失似的。

他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隻是大步上前走到了少年身邊,借著披風的遮掩捉住了對方凍得冰涼的手,仿佛隻有這樣心裏才能踏實一些。

“殿下!”容灼見他安然無恙地回來,當即露出了一個笑容。

於景渡當著旁人的麵,神情並沒有什麽異樣,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隻握著他的那隻手力道悄悄加重了幾分。

待當晚的煙花結束,眾人才各自散去。

容灼有些怕冷,在外頭站了那麽久凍得渾身冰涼,坐上馬車後便縮成了一團。

於景渡將自己的披風裹在他身上,又伸手捂著他的臉頰和耳朵幫他取暖。

“陛下沒說什麽吧?”容灼問道。

“嗯。”於景渡看著他,“今晚沒害怕吧?”

“你都告訴我了,我就不怕了。”容灼道:“一開始有些緊張,後來看你不著急,我也就不著急了。”他言語間滿是對於景渡的信任。

於景渡拇指在他凍得冰涼的臉頰上慢慢摩挲著,看起來有點沮喪。

“今晚不是很順利嗎?你為什麽看起來不高興?”容灼問他。

“我不喜歡讓你經曆這些。”於景渡道:“但是如果想將你留在身邊,早晚都會有這麽一下。我想象不出如果讓他自己去設局,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邊從來都不缺眼線,皇帝的,太子的。哪怕他再怎麽謹慎,隻要他忍不住靠近容灼,就一定會有被發現端倪的那一天,屆時無論是太子掌握了先機,還是皇帝察覺了異樣,對於他來說都是不可控的事情。

以皇帝如今對他的信任,或許不會將他如何,但容灼呢?

於景渡不敢想象,若皇帝因此事暴怒,將會給容灼帶來什麽樣的災難。

偏偏讓他放手,他又做不到。

而他想要繼續把容灼留在身邊,就必須提前解決這個麻煩。

有了今日的先發製人,相信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皇帝都不會再拿此事來疑心他了。

“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他真要編排咱們,咱們也不怕!”容灼道。

於景渡目光微閃,心道這問題就出在……他身並不正,不止是不正,簡直是歪得沒邊了。

“不過今日看太子吃癟,還是挺痛快的。”容灼道:“我看他臉都氣白了。”

於景渡淡淡一笑,問道:“我一直都好奇,你從前和他並沒有什麽交集,為何一直對他耿耿於懷?你們第一次見麵,還是在永安侯世子的詩會上吧?”當時容灼甚至沒認出對方。

一個連對方長什麽樣都不認識的人,哪兒來這麽大的仇怨呢?

“我……”容灼長睫微顫,似乎有些局促。

於景渡一見他這副神情,便想起了許久前他看過的容灼的策論,以及那些日子翻閱過的各類誌怪話本。

不過他並沒有多問,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容灼這幾日好不容易對他不那麽戒備了,他可不想一句話再將人推遠。

馬車回府之後,容灼便回了住處。

於景渡則叫住了黎鋒,又朝他吩咐了些事情。

“明日早些去將容慶淮接回來。”於景渡道。

“殿下……”黎鋒提議道:“如今這麽一鬧,陛下多半要朝太子殿下攤牌了,容大人和容小公子是不是也不必繼續躲著了?”

他這言外之意,可以送他們回容府了。

於景渡擰眉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說“要你多嘴?”

黎鋒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知道自己這話戳了他們殿下痛處了。

他是想著將人送回去省事,他們殿下顯然不這樣想,說不定巴不得人一直住下去呢。

“我估摸著父皇今日肯定是責罵了老四。”於景渡道。

他並不知道皇帝朝太子說了什麽,但看皇帝對他的態度便能推測出,太子肯定是沒得好臉。

“你去告訴姚統副領一聲,讓他派人盯著去豫州的方向,防止東宮的人朝豫州傳信。”於景渡道:“前幾日讓你找的豫州及附近各州府的官員名單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屬下還讓人將他們的升遷過往和師承都一並整理好了。”黎鋒道。

“明日一並拿給本王。”於景渡道:“私兵營的事情宜早不宜遲,恐遲則生變。”

黎鋒領了命剛要退下,卻見容灼抱著個手爐來了。

“容小公子?”黎鋒忙朝他打招呼。

“殿下睡了嗎?”容灼問道。

不等黎鋒回答,於景渡便匆忙起身出來了,“沒睡。”

“我就是來問問殿下,要不要守歲?”容灼道。

於景渡一怔,顯然沒想到容灼竟還有守歲的習慣。

“要。”於景渡用眼神打發走了黎鋒,忙讓容灼進來,“我還以為你累了回去睡了呢。”

“有些睡不著。”容灼抱著個手爐走到矮榻邊坐下。

他不知道該怎麽朝於景渡說,今晚他不想一個人過。

除夕這樣的日子,一個人過總覺得有點傷感。

容父被於景渡送回了容府和容母團聚。

段崢也在段府有家人陪著,大半夜的他又不能跑去尋歡樓找青玉……

“想家了?”於景渡問他。

容灼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心虛。明明於景渡也沒具體問他想的是哪個家,這個家完全可以理解成容府,畢竟他也很久沒回容府了。

但莫名地,他忽然有種被眼前之人看穿了的感覺。

“明日初一,可以陪你回去一趟。”於景渡又道:“不過你爹明日一早就會被接回王府。”

容灼聞言這才鬆了口氣,暗道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於景渡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將少年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心虛收入眼底。

他心中暗忖,雖然不知道這小紈絝的秘密是什麽,但顯然對方很緊張,且不打算輕易朝人吐露。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將此事按下不提。

對於他來說,容灼的秘密是什麽,並不是那麽重要。

他隻要確信,自己眼前的始終是那個小紈絝就夠了。

“正好有件事情想問你。”於景渡道:“你想不想回你外祖家住些日子?”

容灼一怔,“為什麽?”

“過了年我就要去豫州了,此去估計要耽擱許久。”於景渡道:“太子就算現在不知道,等我離開了京城,他多半也能猜到我此去的目的。我怕他狗急跳牆,到時候我又不在京城……”

“你怕他報複我?”容灼問道。

於景渡道:“屆時我會找人保護你們,但豫州離京城太遠了,我還是放心不下。”

“他不至於那麽瘋吧?”容灼問。

於景渡沒有答話,他沒法告訴容灼,他就算防得住太子,可防不住自己日夜惦記。

一想到自己遠在豫州時,容灼和太子同在京城,他就坐立不安。

他對太子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對方經營了這麽多年,如今落得這步田地,定然恨極了他。所以對方自知無望之後,定然會不惜代價毀掉於景渡在乎的一切。

而容灼,恰恰是他唯一在乎的。

“你不想去外祖家?”於景渡問他。

“也不是。”容灼道:“我好多年沒回去了,與他們都不大熟,要不我問問表哥願不願意陪我一起吧?”

“你若是不想去外祖家,也可以隨我去豫州。”於景渡這才故作隨意地說出了自己蓄謀已久的提議。

“啊?”容灼一怔,“陛下會讓我跟著你嗎?我又幫不上忙。”

於景渡一挑眉,暗道從前或許名不正言不順,甚至可能會引起皇帝的猜疑。

但有了今晚的事情,可就好辦多了。

“這個我自有辦法。”於景渡道。

容灼想了想,覺得跟著於景渡去豫州見見世麵其實也挺好的。

古代社會可不像現代社會,交通很不方便,不是人人都有出遠門的機會。如果於景渡願意帶著他去湊熱鬧,他自然是樂意跟著的。

“去嗎?”於景渡眼底帶著幾分期待問他。

“行!”少年朝他一點頭,“明日我和我爹商量一下。”

於景渡麵上不顯,心底卻鬆了口氣。

外人或許會覺得豫州之行凶險,帶著容灼並非明智之舉。

可在於景渡看來,沒有任何地方比他身邊更安全。

隻有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