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獸愣了愣,和李青君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半天,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立個給朕看看”,這怎麽立啊?

立誓簡單,問題是要證明誓言有約束力,難道故意違誓,受個天罰看看?

這是壓根就沒法做示範的東西啊。

其實訛獸的神性還有一條,它違背任何誓言都不會受約束,這是它的特性使然。反正不管受不受,這個示範都做不了,沒意義。

訛獸覺得有些蛋疼。

它說話幾乎全是半真半假,包括最後說九嬰立血誓表示誠意也是半真半假,配合它的神性,一般騰雲修士早被忽悠得找不到北了,這個皇帝怎麽就這麽難搞……看上去是信了的樣子,卻還要先證明……

是當帝王的人都如此多疑?

但這也恰恰證明了這次出使已經達成了一定結果,這位帝王確實有一定合作意向。

表麵的修行差距過大,訛獸對自己的神性太過自信,從來沒想過對方居然完全沒受訛言的分毫影響,由始至終都是以絕對冷靜思維在應對的,甚至還在反忽悠。李青君的表現隻讓它覺得距離成功就一步了……

想了半天,取出一個玉瓶:“這樣吧,這是龍蛇丹,服用可助骨血旺盛,有益武修,也有益延年……此外修士往往子嗣艱難,此物也有益延嗣,算是修行者夢寐以求的仙藥。便贈予陛下,以表誠意。如果陛下對此藥信不過的話……”

它頓了頓,笑道:“我可以立誓,此藥效果絕對如我所言,絕無虛假。陛下可以找人試藥,若是藥效無誤,說明誠意;若是藥效不對,可看天罰於我。”

李青君心中叫絕,無論藥有沒有問題,如果其他帝王被這麽忽悠,保證信得不能再信了。

她也裝作龍顏大悅:“天帝果有誠意……來人,招呼天使去客殿安歇,明日朕再與天使促膝詳談。”

便有宮女入內,帶著笑意盈盈的訛獸離開殿中。

其實對訛獸本人而言,這個結果已經是它想要達到的了。因為它還藏著一個後續目的——如果人皇不識相,它是要暗殺自代的。

想要取代人皇,不是那麽簡單,畢竟它要瞞過的不是普通人,秦弈是隨時可能會來看徒弟的。訛獸神性特殊,它有信心在變化上連太清都瞞過,但人的習性、各種說話做事細節是很難瞞過最親密的人,它必須近距離研究這人皇一段時間,才能有把握模仿不露餡。

如今人皇要驗證丹藥,讓它暫且住下,豈不是正好?

還促膝相談呢……憑它的手段,隻要有幾天相處,完全有把握變成這人皇最信任的朋友。

李青君滿麵笑容地送它出殿,目送宮女帶它去了遠處偏殿住下,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成了揶揄:“看夠了嗎?還不出來?”

身後空氣一陣漣漪,現出了秦弈的模樣,笑嘻嘻地攬著她的腰。

李青君懶懶地靠在他懷裏,笑道:“別因為這是個漂亮姑娘,你又起了什麽心思啊?”

秦弈嗅著她的發香,低聲道:“這是訛獸,別看眼下的模樣楚楚可憐老實巴交,真實形象天知道是啥樣的,說不定比狗子還醜,真當我傻啊。”

“看來你也沒以前那麽重視表象了啊?”

“呃……其實我就算重視表象,那也不是凡是漂亮姑娘都想要啊!”

“真的?”

“真的!”

李青君哼哼兩聲,沒說什麽,心中倒是挺高興的。自己這邊一出狀況,秦弈就忙不迭趕過來了,無論之前秦弈在幹什麽,總之能給她帶來不是孤軍奮戰的感覺,知道老公能隨時在支援。

這種感覺對比當年獨力支撐一切的孤獨感,真是舒服了許多。

秦弈也是剛來,見訛獸在和李青君互相忽悠的樣子,便沒有直接露麵,隻是提醒了李青君小心暗算。從目前的情況看,訛獸並不敢直接暗算,可能是要等一段時間?

沒直接出手就好……自己來了,這訛獸還想翻什麽浪花?

他想了想,笑道:“我這些天就隱身在一旁,看陛下和妖獸鬥智鬥勇。”

李青君微微偏頭,斜睨著他:“哪個陛下?”

秦弈愣了一下。

如今的李青君,從上到下完完全全就是李無仙的模樣啊,連氣息都是……

李青君媚聲道:“師父……”

秦弈:凸

李青君惡狠狠一腳踩了下去:“果然就是個混賬東西!”

秦弈抱著腳跳,李青君已經甩手進了寢殿,隨意坐在床沿,懶洋洋道:“九嬰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果然和我之前擔憂的一樣……他不會無視凡俗,隻找修士的麻煩……從根本上,他要定三界統治,最大的代表意義就是人間帝王由它欽定,凡俗政權不僅逃不過此役,甚至還是前沿陣地。”

秦弈點點頭,想起當時李青君那句話。

“如果它們玩過了火,真要對這神州有什麽影響……那麽你要向它們討因果的時候,帶上我就行了。”

青君本來是與這些事最沒有關聯的人,但她卻又從來避不開,甚至往往要成為先鋒。

隻因心中牽絆了什麽。

他走到李青君身邊,輕撫她的麵頰,低聲道:“這件事的主動權已經漸漸轉移,從我們被動救火、麵對九嬰的四處攻擊,變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由我們引導。現在我隻缺對天宮的詳細情報,比如要攻上去的話,尤其要注意哪些方麵。”

頓了頓,續道:“一旦知道,我即登天。不會讓九嬰再把戰火灑向人間。”

李青君問:“沒有天宮俘虜可以搜魂麽?”

“有兩個,趙無懷已經成灰了,無法搜尋意識。此番新捉了個叫天鬆子的,棒棒會處理。”秦弈道:“無論趙無懷還是天鬆子,都是人族,我們都懷疑他們不是九嬰親信,最多問問大略,不一定知曉關鍵狀況……”

李青君眨巴眨巴眼睛:“那眼前這訛獸,豈不是送上門來了?”

秦弈也失笑:“好像是。不過暫時不要動它,我們要靠這個穩住九嬰呢。”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了。”李青君攬住他的脖子,咬著下唇道:“既然今日皇夫在此,難道不要先侍寢?”

“……遵命,我的陛下。”

…………

秦弈去了龍淵城幫李青君,在萬道仙宮的眾人集體遷徙,一起去了橫斷裂穀。

此時的橫斷裂穀熙熙攘攘,數千裏裂穀遍布人煙,都快擠不下了。

也是早年無論如何也沒人想過的事情。

人與妖萬年敵對,橫斷裂穀一度被視為要斬草除根早點滅絕的對象,誰能想到時至今日,居然人類全部托庇於妖城,擠在裂穀下麵共同對抗另一個敵人?

但必須承認,此地真是最佳陣地。

地盤夠大,能容納所有修士,又是妖陣交錯縱橫,整體可抗太清。然後這裏還有燭龍鯤鵬兩個前開天大妖之魂,雖然現存實力不足,但對太清級別的認知比誰都豐富。

全部人間力量集中在這裏,九嬰拿什麽來打?

再也不需要疲於奔命地這裏救火那裏防禦了。

以天樞神闕為代表的人類聚集在裂穀西部,海中龍子在東邊聖龍峰圍著爹,程程立於妖城中心統籌,看著鼎盛的格局,嘴角也露出一絲略帶譏諷的笑意。

回想太樸子陸龍亭楚劍天等人來到裂穀見到她時,那種麵紅耳赤頭都抬不起來的臭模樣,程程爽到骨子裏。

讓你們當初裝逼啊?

現在還不是寄我籬下?

在流蘇她們到來之前,此地唯一能跟程程正常交流的外來修士隻有東海李斷玄,別人都尷尬得要命。

程程的誌得意滿沒持續一天,萬道仙宮一個大石頭宮闕飛艇滿載而來,程程的好心情瞬間沒了。

她看見了一車女人。

流蘇曦月明河居雲岫,帶個清茶抱著狗子。

“你們這一個個花枝招展的,是遷徙逃難呢,還是拖家帶口來給老娘上眼藥的?”程程暴跳:“來人,把她們全部安排到那邊冷宮去,越冷越好!”

女人們捋起袖子怒目而視要揍她。

流蘇笑眯眯地分開眾人:“別急著撕啊,我們另有一個出氣筒的。”

“什麽?”

“書仙之卷裏關著個陽神,挺強的,要弄死不難,搜魂卻不容易。”流蘇笑眯眯道:“我們一起,誰搜得越幹淨,就算誰贏,輸的學狗叫……”。

眾人集體暴跳:“來啊,怕你啊!”

清茶:“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