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草園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冬日。

這期間江魚去過好幾次信原城,不過都沒有小黑的任何信息。

倒是沙發,也開始在信原城的凡人之中流行了起來。弄得江魚每次去信原城,看到那些眼熟的家具,總有一種怪怪的割裂感。

十月中旬,夜裏下了第一場雪,也是江魚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場雪。

修士不怕冷,不過江魚非常有儀式感地給自己準備了暖和的鬥篷,大紅鬥篷,有著雪白的毛領,裹上身,再大的風雪都不怕。

姬長齡過來的時候,見她把自己裹成一團,忍不住笑:“師妹這身,倒很像外麵的凡人。”

江魚剛準備出門,聞言道:“我本來就是個凡人。”

“這麽大雪,你要去哪裏?”

小花靈藏在鬥篷的兜帽裏,聞言探出一個頭來,細聲細氣地說:“我和魚魚,要出去賞雪。”

她也換了一身衣服,大紅色的襖裙,領口袖口點綴著寒露友情讚助的白色絨毛,頭發紮了兩個小髻,綴著兩個毛絨球。看著喜慶可愛得很。

姬長齡聽罷,點頭:“看著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他這個師妹,夏日要納涼,秋日會帶著靈獸們出去放風箏,野餐,摘果子釀果酒。

冬日,不出門找點樂趣,反而不是她了。

江魚問他:“姬師兄找我有事嗎?”

大概是靈草園冷清,這小半年來,兩人的關係倒是比之前親密了許多。

偶爾興致來了,江魚會準備一壺靈酒,幾樣點心,邀請姬長齡過來對弈賞月。她下棋水平一般,好在姬長齡也不嫌棄,每當這種時候,白鶴光明正大地幫江魚作弊,姬長齡也不管。

江魚思忖著,現在兩人勉強也能算是半個知音了吧。

姬長齡遞給她一樣東西。

江魚接過來,是一枚乳白色的玉牌,觸手堅硬溫潤,中間用銀色紋路刻了一個“令”字。

江魚看了幾遍,沒看出什麽玄機,好奇:“這是何物?”

姬長齡道:“下個月有什麽大事,師妹忘了?”

江魚眼睛一亮:“仙門大比?”

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大事,自從那次楮靈香告知她以後,江魚就記在了心裏。

她回靈草園以後,專門去找了不少仙門大比相關的信息。

這是修仙界最盛大的大會,匯聚仙道各宗最精英的弟子,每一個仙門弟子都以能參加仙門大比為榮。

江魚也很想去。

當然她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完全沒有什麽揚名修仙界的野心,她單純的想出去長長見識。

見識一下其他修仙宗門的風範,見識一下修仙界精英弟子是什麽樣子。還有靈香跟她提過的,太虛仙宗那據說能直接把太清仙宗山門比成“樸素”的壕無人性。

姬長齡點頭:“各峰參加大比的弟子已經定下來了。”

江魚把玩著手裏的令牌,問:“那這個是?”

“這個是魚長老的令牌。”

江魚一聽,樂了:“看來,我這個魚長老,還挺有排麵。”

事實上,魚長老的大名,這半年來在太清仙宗弟子之間可謂是如雷貫耳。

她很神秘,突然冒出來,迅速用大量品質逆天的靈草俘獲了無數太清弟子的心。

可哪怕是藥峰弟子,都完全查探不到任何關於魚長老的蹤跡。

有人猜魚長老其實是藥峰的峰主,有人說她是某位神秘的太上長老。還有人說,魚長老肯定不是凡人,而是一株藥材化形。

不少好事的弟子還將藥峰的長老們一個一個列舉出來,推測他是魚長老的可能性。

姬長齡道:“這次大比之後,宗門或許會公布你的身份。”

江魚眨眨眼睛,會意過來:“是說,我是魚長老這件事?”

姬長齡頷首。

江魚立刻表示:“姬師兄,你聽誰說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的,真的。要不你跟那位說說,讓我隱藏在幕後,挺好的。”

魚長老當一個神秘的大佬,她還是那條快樂的鹹魚,多好。

比起揚名,她更在意的是:要是別人都知道魚長老是她,靈草園還能有現在的閑適日子嗎?

姬長齡問:“你真這樣想?”

江魚連連點頭。

姬長齡道:“我會和掌門提這件事的。”

哪怕江魚早就知曉,姬長齡身份不一般,但聽到他提起“見掌門”,就很吃飯喝水一樣輕描淡寫,依舊被震了震。

姬師兄的大佬程度,怕是比自己猜測的還要更高。

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不管怎麽樣,在靈草園,他就隻是姬長齡。

姬長齡沒有立刻走,陪著她慢慢往前走。

江魚照慣例先看自己的靈田。

頭頂的五色結界可以擋雪,靈草們不需要擔心風雪侵襲。

之前被澆了靈雨變異的稻穀收成倒是極好,可惜江魚在信原城買了塊地,雇了一戶人家種,在沒有靈力的土地上這種子甚至活不了。

江魚隻得來年再重新試。不過這事本來就急不得,慢慢來就行。

看完靈田,江魚往靈草園深處走。

昨夜這場雪下得極大,路麵上積雪已經沒過腳背,一腳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江魚回過頭,見天地茫茫,幹淨路麵上,隻有自己踩下去的一行腳印。

她忍不住轉身看旁邊的姬長齡,對方大雪天一身輕薄白袍,身上幹幹淨淨,腳下亦是幹幹淨淨。

踏雪無痕,遺世獨立。

她歎息:“姬師兄果真符合凡人所有對仙人的想象。”

姬長齡不明所以,詢問地望著她。

江魚一本正經:“就是誇你長相好氣質好。”

姬長齡竟然笑著回了一句:“師妹也很好。”

江魚心裏舒坦了,笑眯眯地表示:“衝著姬師兄這句話,等會兒回去了,咱們圍爐煮酒,一起賞雪!”

“好啊。”

兩人繼續往前走,江魚道:“我記得之前在前頭看到過幾棵梅樹,不知道開花了沒。”

小花靈從她的兜帽裏鑽出來,大著膽子飄到雪地上,學著江魚的樣子,踩出一串小小的腳印。

江魚見了,忍不住想,如果小黑還在,這會兒散步的應該會多一隻貓,雪地上也會再多一串腳印。

現在再想起小黑,她還是會有片刻的惆悵,不過大概真是時間能抵消一切,當初那種憂愁不舍難過的心情,已經尋不到了。

鼻尖傳來一陣幽幽冷香。

江魚目光一亮,循著香味找過去,穿過一道小徑,眼前便是一亮:冰天雪地裏,樹枝紅梅開得醒目熱烈。

她踩著雪過去,折了幾枝梅花抱在懷裏,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恰好對上姬長齡望著自己的目光。

江魚見他靜靜盯著自己不說話,疑惑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想問問自己是不是哪裏有什麽不對勁,對方已經移開了目光。

江魚沒想太多,揚起一抹笑容:“這紅梅與雪真是絕配。我折幾枝放屋子裏,既好看又風雅。”

“嗯。”姬長齡走過來,抬手折了高處一枝梅。

他離江魚很近,江魚看到他修長如玉的指尖,襯著梅蕊上晶瑩的白雪,說不出的好看。

鼻尖嗅到一陣極冷的幽香,江魚莫名有點暈,一時分不清這是紅梅的幽香,還是姬長齡身上的味道。

她往後退了一步,撞到樹幹上,簌簌的積雪兜頭落下來,有幾片越過兜帽鑽進她的脖子裏。

“嘶!”江魚凍得一個激靈,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心裏忽然生出一股衝動。

“姬師兄!”

姬長齡回頭,一團雪迎麵朝他砸過來。

他眼眸微微睜大,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什麽,竟然沒閃也沒避開,仍由那團雪砸到了額頭上,又落下來,沾了滿身。

江魚心裏咯噔一跳:“你怎麽不躲啊?”

她暗想自己可能是大意了,一時衝動,姬師兄那種端肅穩重的人,一看平日裏就很安靜,說不定這輩子都不知道打雪仗是什麽東西。

這麽一想,她方才的行為,或許便有些唐突。

思及此,她抬頭道歉;“對不住姬師兄……”

一團雪“噗”一聲砸到她的頭頂,直接把她給砸懵了。

“師妹,打雪仗的時候,可不能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