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魚再回過神,發現熟悉的場景已經不見了。

她站在一處灰陌生的地方,天空是灰蒙蒙的,帶著血氣和煞氣的風從四麵八方,如尖刀一般往她身上刮。

江魚感受了一番這風帶來的壓迫力,若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怕是一刻鍾都活不下去。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有點耳熟。

她看過去,發現隔著茫茫白霧,和自己一同進來的十二個人,正在白霧之中罰站。

她躑躅片刻,意識到,他們或許和自己方才一樣,陷入了幻境之中。

有幾人神色得意,還有幾個明顯十分痛苦。

她想了想,往離自己最近的,神色十分痛苦的一人身邊走去。

“許練?”她試探著喊了喊,陷入幻境裏的人自然不可能回應她。

江魚不是很敢動他們,也不敢用靈力——誰知道他們在幻境裏是何種情況,萬一她做了什麽,反而影響到他們怎麽辦?

就在這時,許瀲麵色漲紅,唇角源源不斷溢出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許練!”江魚這次不敢再猶豫,手中浮現靈光,一把拍在對方身上。

幻境之中,正被數頭妖獸圍攻,陷入絕境的許練,猛然聽到一聲巨響。

他驚駭抬頭,便見天空不知被什麽東西拍碎了一道口子,一隻巨大的手掌從裂口伸進來,提起他的領子。

他渾身一震,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對上一張有些焦慮的臉。

“魚長老?”

見他認識自己,江魚鬆了口氣:“你還好嗎?”

許練周身氣血激**,被人強行從幻境裏帶出來,識海也受了一點輕傷,不過都不算大問題。

他搖搖頭:“無礙。”

江魚便點頭:“既然無礙,那我就放心了。”

許練:?

他就見江魚走到另外一個弟子麵子,手中浮現青碧色靈光,抬手就往對方後腦勺拍過去。

那弟子咳出一口血,眼神迷茫地清醒過來。

許練:……好的,他大概知道那隻巨手是怎麽回事了。

江魚如法炮製,挨個兒將十二名太虛弟子都拍醒,所幸元嬰修士身強體健,雖然吐了口血,但各個依舊生龍活虎。

“多謝魚長老。”一行弟子皆是真心朝江魚道謝。

一開始知道要帶上一名金丹初期的太清長老,還被宗主要求一定要保護好她,雖然當著其他仙門的麵他們不好說什麽,心裏多少是有點不樂意的。

哪知,剛進古戰場,就被人家救了一命。

他們沒發現那個黑袍人,黑袍人在江魚破幻境出來的那一刻便匆匆離開了。

幾人便互相大致說了說自己遇到了什麽。

趙嘉道:“看來大家一進來,就中了暗算,進了幻境。”

他看向江魚,很好奇:“魚長老,您是怎麽脫離幻境的?”

他想起方才的幻境,依舊心有餘悸。

江魚其實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想了想,說道:“可能是,我知道它是個假的,所以它奈何不了我?”

她將奇怪的雷霆也和眾人說了,猜測:“幻境即便做得再真,本質上也是假的。別人能夠成為幻境的主人,或許我們自己也可以?”

她不想看到那假人頂著師兄的樣子惡心自己,可能意念太強了,就招來了雷霆把幻境破了。

其他弟子:“……或許吧。”

古戰場外,看著江魚清醒過來,再將隨行弟子從幻境中叫醒,一眾長老,尤其是離姬青玄比較近長老,終於鬆了一口氣。

方才,青玄真君身上的氣勢,實在是太嚇人了。

任宗主朝太清這邊說道:“我代這些弟子,謝過魚長老了。”

姬青玄沒有開口,鴻光長老溫和道:“小魚既然一同進去,和他們便是同進退的夥伴,守望相助是應該的。”

秘境之中。

江魚等一行人手中拿著地圖,勉強根據之前靈光鏡裏,其他弟子們顯露出來的環境方位,判斷這些人的位置。

他們看不見,地麵上逐漸聚攏了絲絲縷縷的灰霧,企圖接近他們。

那些灰霧還未靠近,趙嘉等人身上便亮起了金色的光。與此同時,江魚也有所感應,低頭看了過去。

秘境之外。

見他們身上帶的防禦法器對灰霧有用,一眾長老總算放下大半心來。

趙嘉等人看不見灰霧,但見身上金光亮起,一個個神色緊張,紛紛拿出了靈器。

那些金光,乃是太虛宗主賜下的一件法寶,名為金烏瞳,克世間一切陰煞邪惡之物。

趙嘉連忙說道:“大家小心,我們……”

卻看江魚試探般地往金光籠罩的範圍之外走了走。

趙嘉一驚:“魚長老,這裏分明有東西,你別輕舉妄動。”

江魚當日知道有東西。她“聞”到了。

和之前在長留縣餘家“聞”到的味道差不多。

丹田裏的小綠豆也很振奮,用不太熟練的語言,磕磕巴巴地向她傳達“想吃”的意念。

江魚同緊張靠過來的幾名弟子說道:“之前在外麵我就說過了,我應該不怕這個。別急,讓我試試。”

趙嘉等人麵麵相覷,江魚確實說過這個。而且,她能進來,也是因為她說自己不怕那些灰霧。

他們隻好說道:“那您請務必小心一點,若感覺到什麽不對,立刻同我們說。”

江魚點頭,別看她麵上這麽淡定,獨自離開保護圈去麵對那些未知的怪物,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慌的。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昂起頭,像個勇士一樣大步跨了過去。

姬長齡凝視著神色平靜的年輕姑娘,藏在袖中的手青筋暴起。

“主人。”丹麟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我感覺,現在的你很危險。”

姬長齡一眨不眨地看著靈光鏡裏江魚:“她在害怕。”她騙不過他。

他輕聲道:“此刻,我應在她身邊。”

丹麟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低落:“下次,我們再也不要讓小魚一個人了。”

那些遊離在金光結界之外的灰色霧氣,在江魚出來的一刹那,找到了目標,潮水一般往她腳下湧了過去。

江魚腳步頓住。

她察覺到了,一股陰冷的感覺漫上腳背,要往她的身體裏鑽。

體內靈力下意識流轉,那些灰色的霧氣,便猶如遇到了天敵,驚慌失措地想要四散逃離。

可另外一股巨大的吸力從這具身體內部傳出來,它們不受控製地湧入江魚的身體之中,來不及在她血肉之中停留片刻,便盡數——被卷入了江魚丹田之中。

嗝——

江魚聽到小綠豆滿足地打了個嗝。

江魚:“……”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還、還要。”飽餐了一頓的小綠豆說話都變得利索了些,羞澀地同她表示自己還沒吃飽。

灰霧消失的同時,趙嘉等人身上的金光也消散。

這代表此處安全了。

趙嘉等人疑惑地看向江魚,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江魚從走出去,站在原地不動,到金烏瞳感應到危險解除金光熄滅,也不過數息時間。

“魚長老?”趙嘉再也不敢小瞧這位金丹修為的太清長老。

他在心中服氣萬分:不愧是能以金丹修為成為太清長老的人,果然厲害!

江魚無辜地表示:“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能對麵看我們人多勢眾,感到害怕,離開了吧。”

趙嘉等人:“……”

謝謝,我們也是在靈光鏡裏見過灰霧的人,您編理由好歹用點心。

不過他們也知道江魚底牌不可能輕易告訴他人,捏著鼻子認了——反正他們現在和魚長老是一夥的。魚長老越強勢,他們的任務就會更簡單些。

他們看不見灰霧,秘境外的長老們看得見。

眾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灰霧一碰上江魚,先是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退散。緊接著被反客為主,退散失敗,盡數被江魚吸入了體內。

“這……”任宗主遲疑著問道,“魚長老,可是身懷特殊血脈?”

大仙宗,身負特殊血脈的弟子並不稀奇,譬如太虛在海域之中,宗門內就有鮫人和一些海族弟子。

其他宗門,也有不少身懷靈獸血脈的弟子。

那些灰霧肉眼可見的不是什麽好東西,秘境中的其他弟子隻是吸入一點灰霧,就逐漸被影響了神智。可江魚竟然能一口氣吞噬那麽多灰霧,且看起來毫無異常,很難不讓人往一些特殊血脈身上聯想。

太清也不知道,長老們隻能保持微笑:“魚長老是血脈純正的人族,她或許是有自己的特殊機緣吧。”

太清此行數十位長老裏麵,知道江魚真正本事的,也不過幾個。他們倒是清楚,江魚靈力中的生機之力,對那些歸墟的魔物十分克製。

秘境之中。

江魚等人往天空中釋放了聯絡信號。

古戰場太大,弟子們四處流動,靠他們十幾個人一點一點找,效率太慢了,隻能看用這種仙門信號能不能聯係上人。

他們猜測不錯,幾日下來,嗅覺敏銳的精英弟子們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一部分實力強勁的獨行俠舍不得離開,還未發現傳送令失效之事。

一些小團隊已經發現了。

他們被困在了古戰場裏。

不安和恐慌,加劇了灰霧的侵蝕。

江魚他們不知道,已經有數支隊伍起了內訌。他們連自己的隊友都不能再信任,如何敢相信這來曆不明的信號?

不過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江魚等人坐在一棵樹下,眼看著頭頂不甚精神的太陽從左半邊天掛到了右半邊天。

終於等來了第一個人。

江魚一看,精神一震:果然炮灰和女主是有點子緣分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