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

秘境之中,那些灰霧的效果逐漸顯現出來。

最先中招的,是一個六人的小團體。小團體來自一個叫做懸壺門的藥修宗門,兩名元嬰弟子,四名金丹弟子。

因為同出一門,為首的又是這一代的大師姐,懸壺們一行六人關係十分和睦。

藥修有清心凝神的丹藥,所以前麵他們並沒有中招。

可灰霧顯然沒有那麽簡單,灰霧入體,修為最低的兩名金丹弟子最先沒扛住。

正是夜間,六人分為三組,輪番守夜,其他人休息。

恰好負責守夜的就是兩名金丹弟子。

其餘四人皆在打坐,是以沒發現,山洞之中,圍繞著篝火坐著的兩人,雙目之中,原本躍動的火光,逐漸被灰色霧氣吞噬。

“我……”坐在左邊的弟子章庚忽然捂住胸口喘息了一聲。

他忍不住回頭,警惕地看向身邊的師兄顧詢,好在顧詢正在怔怔地出神,並沒有搭理他。

章庚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燃燒的火堆。

火焰張牙舞爪地躍動,一如他不平靜的內心。

黑暗將他的欲望和惡念無限放大,隊伍這段時間運氣不錯,得了好幾株極罕見的高階靈草,還有一尊藥鼎。

可惜,六人之中,自己修為最低,天賦也不是最好的。藥鼎和自己沒份,就連那些極品靈草,怕是也與自己無緣。

但是,他出神地想,要是師兄師姐們都死了呢?

這個念頭一出,便如野草一般瘋狂在腦海之中生長。

漫上灰霧的雙眼,逐漸因興奮而癲狂。

他自己看不見,打坐休憩的人四人沒看見,可秘境之外的長老們,卻看得清清楚楚。

懸壺門此次帶隊的兩位長老心急如焚,忍不住向太虛懇求:“任宗主,這幾個孩子,是我們懸壺門這一代天資最好的。穿紅衣的那個叫嵐湘,她的母親,兩百年前為了龍虯郡瘟疫而死!我不能……”

懸壺門另一名長老拉了拉她,長老閉目,深深歎了一口氣。

任宗主同樣不忍。

畫麵中,出現異常情況的何止懸壺門的弟子呢?

對麵像是故意的一般,靈光鏡裏場景反複變換,每一個畫麵裏,都是逐漸被灰霧影響的弟子。

看他們的樣子,修為低一些的,大概最多支撐到明日了。

鴻光長老忽然道:“我有一個辦法。”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抬手,掌心中靈光氤氳,一座美輪美奐的仙宮被祥雲包裹著,安靜懸浮於他掌心。

“白玉仙宮?”

鴻光長老道:“隻要有人進去,順利將秘境中的弟子帶進白玉仙宮。即便整個秘境自毀,白玉仙宮也能護住他們。”

太清仙宗的長老們麵露遲疑,但最終無人出來反對。

鴻光長老隻說了辦法,卻沒提其中的風險。

秘境之中隻能元嬰以下的弟子進去,元嬰以下的弟子,且不說能不能順利找到那些弟子,將人帶進白玉仙宮。

他們在外敵控製的秘境之中,能不能活下來,保住這座仙宮還不一定。

這可是一件準仙器級別的靈器!

若是出錯,對太清仙宗而言,亦是不小的打擊。

任宗主看著鴻光長老,動了動嘴,最終隻說了句:“多謝。”

鴻光長老依舊是那副溫柔清雋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太清也有數百名弟子在裏麵呢。”

哪個門派,都承受不起這個損失。

即便太清仙宗願意拿出白玉仙宮,可進去的人選也是個問題。

至於元嬰境界及以下的人可以進去,而秘境之中,有足足數萬元嬰弟子。

現在還不清楚灰霧的作用,若是他們能夠操控修士心神,那麽,進去的弟子將會無比凶險。

而且,他們自己也隨時可能中招。

眼下,也隻有太虛仙宗有人可用。

這種時候沒有人退縮,任宗主當著所有仙門長老的麵,挑出了十二名元嬰弟子,又賜下多件保命法寶。

江魚看著這一幕,猶豫了許久。

她終於下定決心,抬步想要往前走,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姬長齡力氣有些大,側首看她:“做好決定了?”

江魚的糾結方才已經用完了,回答得毫不遲疑:“嗯,我想去。”

她輕聲道:“師兄,如果我之前的感應沒有錯,他們和長留縣的‘靈’是同一種東西的話,至少我不用擔心被那些灰霧影響到。”

還有小綠豆在,雖然江魚不知道這顆種子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可自己的丹田就是被它的生機修複的,目前的修為境界亦是拜它所賜。

江魚覺得,自己未嚐不能試一試。

而且,她冥冥中有一種感覺,自己能對付那些東西。

她歉意地看了姬長齡一眼:“師兄,抱歉。”

姬長齡慢慢放開她的手,朝她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但是不論如何,師妹要記住,我還在秘境外等你回來。”

江魚的心慢慢放下,也朝他綻開一個笑容:“我一定會回來的!”

姬長齡沒有跟她一起,隻站在後麵,看著她走越過人群,走向任宗主。

丹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問他:“你不怕嗎?”

姬長齡隻是說道:“她想去。”

他沒有跟上去,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將她拽回來。

任宗主聽說江魚要進秘境,十分意外。

可他還沒來得及回來,太清仙宗的長老竟然齊齊出聲:“不許去。”

江魚:“……”

任宗主:“……”

其他門派長老:“……”

即便此時情況有些緊急,任宗主依舊忍不住朝江魚投去了探尋的眼神。

他早意識到太清對這個年輕長老的過分重視了。

言樂長老皺眉:“小魚,你修為不夠,進去太危險了。”

太清仙宗已經承擔了那麽多精英弟子和一件準仙器的風險,實在不願再承受失去一名天賦異稟的藥師的風險。

何況江魚的能力,遠不止種靈草那樣簡單。

江魚隻能將對姬長齡說的理由,再同眾人說了一遍。

聽她說,有把握不受灰霧影響,其他門派的長老目光登時就亮了。

太清仙宗還是不願放人進去。

就連很好說話的鴻光長老也勸她:“如果他們這十二名元嬰巔峰都做不到的話,你進去,也很難幫得上忙。”

主要還是她修為太低,哪怕她是元嬰境界,長老們也不會那樣擔心。

人心多少是有些偏向的,太清偏向江魚,其他仙門的人亦偏心自己的弟子。

若江魚真的可以不受灰霧影響,那隻要她能尋到人,將人帶進白玉仙宮,便能護住一人。

當下他們紛紛說道:

“魚長老雖然修為差了些,但太清可以將白玉仙宮由她拿著,若有危險,她可第一時間進去避難。”

“若是魚長老願意一同進去,我這裏有一件高階法衣,可頂得住化神境界的傷害三次。”

“我這裏有一瓶靈丹……”

“老夫有兩道傳送符……”

“……”

各大仙門長老紛紛拿出保命的靈器,就連任宗主也說道:“讓魚長老掌管白玉仙宮,十二名弟子優先保護她,可以嗎?”

鴻光長老等人看著那一大堆保命靈器:“……”

這麽說吧,這一大堆東西穿在身上,哪怕一個化神強者對著江魚轟炸,也至少需要一個時辰才能破開防禦。

這個時間,足夠江魚躲進白玉仙宮了。

長老們看向江魚,江魚眼巴巴地盯著他們,滿臉寫著“我想去”。

鴻光長老苦笑了一聲,此行仙門大比,他是太清仙宗的代表,也是主事之人。

他緩緩看向其他仙門長老,歎道:“你們大概不知道,對於太清來說,做下一個這樣的決定,有多艱難。”

太清仙宗,本來就準備借助這次仙門大比,為江魚正名,是以麵對太虛和其他仙們若有若無的試探,他們一直表現得十分配合。

他遞給江魚一物:“不要放儲物戒,隨身攜帶。若是遇到危險敵人封鎖空間,你無法進白玉仙宮,便打開它。”

這是一副係好的畫軸。

江魚不認得此物,乖乖按照他說的將畫軸係在腰間。

其餘有認出來的長老,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鴻光長老不願多說,將白玉仙宮交到江魚手上,又打了一道靈決給她告知她如何使用,便揮手:“去吧去吧,既然決定了,就別耽誤時間。”

任宗主在鴻光長老拿出那副卷軸之後,神色明顯變得更加鄭重,再次交代那十二名弟子,一定要保護好江魚。

之後,任宗主打出一道靈光,靈光將江魚在內十三名弟子盡數籠罩在內。

片刻之後,靈光消失。

幾乎同一時間,半空中的靈光鏡上,便出現了江魚等人的身影。

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身處一片白霧之中。

“你們真的送人進來了?”黑袍男子的臉再次出現,他似乎就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他們,十三人卻無人發現。

“根據你們修士的習慣,我猜測他們身上一定有很厲害的法寶。”

黑袍男子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你們以為,我會攻擊他們嗎?不不不,我給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古戰場內。

太虛宗的十二名弟子將江魚牢牢護在中央。

江魚先問:“你們先試一試,可能用靈玉離開此地?”

一名弟子捏碎靈玉,半晌,毫無反應。

眾人早猜測如此,倒並不是很意外。

白霧濃鬱,看不見周遭景象,一行人謹慎前行。

約莫走了一刻鍾,白霧散了。

明亮的日光灑落於江魚臉上。

她愣住了。

藍天,白雲,青草地,和煦日光。

前方鋪著一塊柔軟的白色地毯,地毯上擺放著各色小零食,黑貓趴在地毯一角,一隻白鶴風箏隨風飄**,執著風箏線的,是長身玉立的白衣仙人。

她下意識回頭,發現跟著自己的十二名弟子已經不見了。

身後亦是柔軟的綠茵,不遠處,是一座被鮮花環繞的漂亮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