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盡,院子裏的梧桐已悄悄萌生了綠色的嫩芽,陽光灑落,房間裏碰不到光線的地方依舊有些陰涼。

唐煜僵直的站在辦公桌前,脊背隱隱發燙,心慌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他扔掉手裏的競標文件,左手搭右手,給自己緊急搭了個脈。

一分鍾後——救命!他的心跳頻率過高,這不是他這個連走路都不會超過時速五百米的人的心跳!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120:“喂你好,我可能有心髒病發的征兆,快點派救護車來救我。”

電話那頭:“您好,請告訴我你現在的地址。”

“地址是西德莊……”唐煜突然頓住。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唐煜心中冒出一個小小的疑惑——這是哪?

他打量四周,桌子不是金絲楠木,地毯也不是純羊絨,牆上的畫更不是名師真跡,而且,而且這裏是書房嗎?怎麽這麽小?他家裏傭人的房間都比這大。

“我,我不知道地址。”唐煜突然感覺心跳好像停了,瞬間驟停的那種,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倒下才對的,但他並沒有。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哀莫大於心死?

算了。

他摸了摸自己心髒的位置,確定不亂跳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不叫救護車了。”唐煜掛斷電話愣了一會,站的腿有點酸,他拉過身後老板椅坐下。

桌上是他剛扔下的文件——騰豐集團。

唐煜翻了一下,這是個什麽集團?聽起來不太值錢的樣子。

後腦勺突然疼了一下,他抬起手,“哈”了一聲……他想起來了!他想起在哪見過這個名字了。

是在小說裏!

唐煜眨眨眼……等會,小說?

他再次看向那份文件,一點點的皺起眉。

這太荒唐了,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對!

 

騰豐集團總裁辦公室,男人微曲的手指抵著太陽穴,盯著手機一看就是半個多小時。

手機連著監控,監控畫麵裏的人癱在椅子上,眼一閉,頭一歪……看樣子走的很安詳。

“西郊那塊地您給的價高出市場價三分之一,會不會太明顯了,姓蕭的會信嗎?”黎誠看著自家老板撲朔迷離的表情,摸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很早之前黎誠就提醒過他,唐煜主動來他身邊多半是心懷不軌,但自家老板就像是被豬油蒙了心,什麽都聽不進去。

現在唐煜跟蕭家二少私下頻繁聯係的證據都擺在他麵前了,他們這位秦總依舊穩如泰山的看手機,那唐煜就這麽好看?成天看不夠?!

好吧,黎誠承認唐煜長得好看,可再好看他也是個心機婊。

“那要看他怎麽做。”秦時律語氣低沉。

如果唐煜出賣他,西郊的地他可以不要,但他也不會讓姓蕭的白白撿了這個便宜,他隻不過把價格提高了三分之一,還不至於讓蕭家傾家**產。

要是唐煜什麽都不做,那就皆大歡喜,但秦時律知道,唐煜什麽都不做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剛剛在打電話,是第一時間就把競標文件上的價格告訴姓蕭的了嗎?

黎誠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聽到這話還以為他還在對唐煜抱有期望,忠言逆耳這話黎誠已經不想說了,他累了。

既然他執迷不悟,那就讓他感受一下什麽叫離離原上草一綠一繁榮吧。

黎誠相信每天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的唐煜是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

 

唐煜這一覺睡了長達兩個小時,醒來看著眼前毫無變化的書房,他失望的歎了口氣。

自古穿書有定律,沒到他也沒逃過同名同姓的梗。

他翻開桌上那份文件,末尾龍飛鳳舞的簽名像是在提醒他穿到了哪本書裏。

其實不用,他統共也就看過這麽一本小說——《搖擺不定》。

書名取的就很貼切。

——秦時律。

唐煜記得這是書裏大反派的名字,而書裏跟他同名同姓的唐煜正是大反派秦時律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眼皮突突一跳,他抬手按上右眼。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他看了一眼書櫃旁的綠植。

小說裏提到過,那裏放了個隱藏攝像頭,他就是在這次偷取競標文件的時候被秦時律發現,之後他還會再做幾次蠢事,然後就會過上被囚禁虐待以致死亡的日子。

唐煜安慰自己,好在是第一次偷文件,而不是最後一次,不至於上來就玩完。

話雖這麽說,可唐煜還是有點難受。

他一個懶漢憑什麽要受這種苦?

他趴在桌子上委屈了一小會,默默在心裏梳理起小說內容……

介於這本書裏的大反派,也就是秦時律主要黑化的原因是因為知道他(唐煜)背叛了自己,感情和利益的雙重背叛導致了秦大反派最後的心狠手辣,哪怕是他多年的白月光也沒逃得了他的毒手。

至於男主蕭熾衡,他一邊吊著唐煜,讓唐煜給他謀取利益,另一邊明目張膽的追求著唐煜的表哥唐洛,而唐洛喜歡的人是秦時律。

由於閉環的感情線,這本書最後是全員BE的結局。

作為擁有上帝視角的唐煜,他覺得大家死不如別人死我不死,與其勞心勞力的為男主的事業線做鋪墊,不如在反派的身上搏一把,隻要反派不殺他,他就能苟一輩子。

唐煜走出書房,雙層別墅小的可憐,上樓下樓連個電梯都沒有,家裏也沒有隨時待命的傭人。

唐煜懷疑作者虛假宣傳。

不是說大反派很有錢嗎,這一點不像有錢的樣子!

“小唐少爺。”

張嬸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提著一袋子菜。

張嬸是秦時律家的阿姨,是從老宅帶出來的,這兩個月她負責了唐煜所有的衣食起居。

唐煜跟著張嬸進廚房,揪了幾下露在袋子外麵的芹菜葉子:“秦時律幾點回來啊?”

張嬸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兩個月她眼看著小秦先生對他噓寒問暖,可他似乎並不領情,對小秦先生的態度也極其敷衍,從不關心他幾點回來。

他突然的轉變讓張嬸有些驚喜:“先生一般七點就會回來,最晚也不會超過八點。”

唐煜剛剛轉變身份,多少有點不太自在:“哦,那就七點開飯吧。”

秦時律收到張嬸的信息,說唐煜要等他一起吃晚飯,換做平時他肯定早早做完工作回家,今天他卻一點都不想回去。

秦時律沒有回複,晚上他參加了一場不是必須去的飯局,十點多才回家。

秦時律到家的時候張嬸已經回去了,經過餐廳時他意外的發現唐煜以一種極其擰巴的姿勢趴在桌上睡著了,桌上的飯菜早就涼了。

他走過去,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唐煜胳膊下壓著幾張紙,秦時律抽出來,發現竟然是他們兩個的《合約協議》。

他看向趴在桌上的人——就這麽按捺不住嗎?

啪的一聲,秦時律把合約摔在桌上。

唐煜驚醒,睜開眼正好對著某人皮帶下麵一點的位置……啊這多不好意思。

他眨了眨眼,頭向後挪的同時視線上移,直到停在那張看起來不太高興的臉上。

雖然小說裏描寫有關秦時律有錢的內容唐煜表示懷疑,但他的長相的部分卻沒有一點水分。

是那種陰鬱型的帥,長眸是風雲莫測的深沉,席卷著驟雨仿佛將人吞噬,黑色襯衫領口卡著性感凸起的喉結……

唐煜審美一項嚴苛,眼前這個人居然好看到讓他一時間挑不出毛病。

吸溜~

唐煜舔了下唇,順便咽了下因睡姿不正確而流出來的口水。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困倦聽起來軟糯糯的:“你回來啦。”

秦時律冷淡的“嗯”了一聲:“怎麽不回房間睡?”

唐煜看了眼時間,嚇了一跳。

已經這麽晚了嗎?

他溫吞的抱怨:“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我等了你好久。”

秦時律試圖掩蓋情緒,可他知道自己做的並不好,不過也無所謂了,他走到唐煜對麵坐下:“等我幹什麽?”

兩個月來沒有一次等過他,現在等他幹什麽?

攤牌嗎?

終於還是要走了嗎?

拿了東西就想走?想得美!

唐煜對陌生人的情緒並不敏感,他拿起被甩散的合約捋了捋,“我想跟你聊一下合約的事。”

秦時律搭在桌麵上的手倏然握緊。

在秦時律回來之前,唐煜已經把這份合約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幾遍,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包養合同,而且一點都不嚴謹,沒有太多約束乙方的要求,反而很多好處都是偏向乙方,也就是唐煜。

就連唐煜看完都覺得以前那個唐煜多少有點不知好歹。

他把捋好的合約對著桌角放整齊,然後問出了心裏最大的疑惑——

“這個合約有法律效益嗎?”

當初看小說的時候他就好奇,這種合同的意義到底在哪,真的有人會在對方違約了之後大張旗鼓的去打官司說自己包了個人,然後那人跑了嗎?

這種事難道不違法嗎?

秦時律額角青筋直爆,他居然想找法律的漏洞!這是他這種沒腦子的人能想到的嗎?

想到他背後支招的人可能是蕭熾衡,秦時律臉色更難看了,“你想說什麽?”

他今天之所以回來這麽晚就是不想這麽快把話說清楚,可看著唐煜急不可耐想要離開他的樣子,秦時律知道他已經留不住他了。

他冷下臉:“當初是你自己找上我的,我沒有逼你,這份合約也是你為了你們家公司的資金自願簽的,你現在問合約有沒有法律效益,怎麽,當初簽的時候沒想過這個問題?合約是沒有意義,但你要想走……”

唐煜茫然的眨了眨眼。

……唔,他是生氣了嗎?

可我還什麽都沒說呀。

唐煜慢半拍的在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暴躁。

他不想吵架,他不喜歡暴力和爭吵,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平平靜靜的過完這一生。

“那就,那就換個有法律效益的吧。”

溫吞的聲音剛好卡在憤怒的頓點處,噎的秦時律差點沒倒過來這口氣兒,一個顫抖的呼吸之後,秦時律話音帶著一股九曲十八彎的疑惑,“……什麽?”

十點半了,離唐煜睡覺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他打了個哈欠,揩了揩眼角流下的生理淚水:“我們去扯個證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