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陽光
小葉子沒有回答張陵的問題，微微浮起，飄在了半空中。
張陵抬頭看到了一副如畫一般的景象。
夏日的陽光的灑落在大地之上，在這裏沒有斑駁樹影，有的隻是時間風化過後的陳舊和腐敗，但是半空的那個女孩成了最美的景象，女孩穿著並不搭配運動衫，姿態纖細而美麗，如同盛放在半空中的蓮花。陽光透過她不真實的身軀，消去了熾烈，變得溫潤，變得柔軟，女孩眼中無聲無息的落下了淚水，似晶瑩的流星墜落土地，卻沒有激起任何的回響，不似水花那樣散開，而是化為光點消散。女孩似乎有些悲傷，卻又在開心的微笑。
張陵呆呆的望著，他覺得小葉子好像很悲傷，可是他在小葉子的身邊感受到了濃濃的喜悅。
“原來陽光可以這麽溫暖，就是刺得讓人好疼。”小葉子轉頭，淚水還在流淌，卻眉眼帶笑。
張陵聽到小葉子的話終於回過神，隻記下了那如畫的容顏和溫柔的盛夏陽光。
“你一個鬼魂直挺挺的站在大太陽底下不刺痛才有鬼，你都要被烤熟了知道嗎？”張陵指著小葉子身上冒出來的白煙。
“我是鬼啊。”小葉子微微低下了頭，就像一個美夢被突然驚醒。
“願意和我說說嗎？我會好好聽著的。”張陵被溫熱的陽光包圍，整個人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我想想，你還有地方要去。”小葉子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很牽強，不熟練，但是很真實，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張陵走出了這一片破舊的廢區，小葉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張陵的身後。
張陵去的方向是風華公司，雖然有小葉子護身，去個公墓完全不是問題，但是經過剛剛的一場混亂，時間明顯不夠了。
至於錢，張陵覺得自己都出麵了，拖延個幾天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張陵總覺得劉大海的目的似乎不在錢上，更像是一種逼迫。所以張陵決定直接去見劉大海。
好不容易張陵才找到了一張車，廢棄了這麽久的工廠裏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少年讓司機遲疑了很久，但是看著張陵並不像什麽危險人物，司機還是讓張陵上了車。
路上，小葉子還沒有說話，司機反倒一個勁的勸解起張陵，讓張陵少往這種廢棄太久的地方跑。說這地方不安全，而且傳說那裏還會鬧鬼，說到鬧鬼的時候，司機還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張陵，好像在害怕自己一不留神身邊這個少年就會變成惡鬼，張陵一直微笑著點頭稱是，卻不時的看向後視鏡，有些心不在焉。
對於鬼故事張陵並不上心，每天都要和鬼打交道，鬼故事這種東西張陵早就已經免疫了。張陵擔心的是那個大漢的屍體，現在那個大漢的屍體還躺在廢棄廠房裏，不知道是還有人在但是不敢出來收拾，還是沒有別的人在了。
“不用看了。”小葉子終於出聲，“後麵沒有人。”
小葉子說話司機是聽不到，但是張陵卻沒辦法開口，一個人自言自語非被司機當成神經病不可，隻能給小葉子一個懊惱的目光，張陵有些後悔沒有處理屍體了，早知道順手就把那大漢的屍體也扔到陰陽之隙。
“別嚐試把生物的身體帶到陰陽之隙，不然也許你會後悔的。”小葉子總是能猜出張陵的心思。
張陵眼神裏透著一股疑問。
司機沒有再說話，看著身邊的少年不斷的擠眉弄眼他心裏有些發毛。
不過小葉子似乎並不想解釋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你們真的好幸福，陽光真好。”
張陵更加疑惑了，繼續用眼神傳達自己的心思。
“也許陰陽之隙在你們的眼睛裏有陽光，有月光，有星光，有花有草，一切都和這陽世沒有差別，但是在我們鬼魂的眼睛裏，隻有腐朽，陽光照到身上是冰冷的，月光是冰冷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花草不是鮮活的，那個世界裏無論何處都是枯敗的，隻有濃鬱的陰氣四散在空氣中，那是一層一層像是黑霧一樣的東西，卻不會阻擋視線，你們看到的美好在我們鬼魂眼裏什麽都沒有，為什麽鬼魂要住客棧？這樣的一路，就算靈魂體不累，心也早就已經累了，客棧就像一個港灣，隻有走進去的人才知道客棧有多麽溫暖。但是比起這陽世，還是差了太多，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那麽多的鬼魂期待著回到陽世。”小葉子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車窗外，眼神中有無限的眷戀，“我小時候，記憶裏隻有狹窄的小院，就算有陽光我也沒有去在意，從懂事那天起我就一直覺得我的人生黑暗一片，去到陰陽之隙的時候我以為世界也就這個樣子，於姨曾經和我說過世界是什麽樣，但是我一直沒有去相信，因為我記憶裏沒有這陽世的樣子，我也沒有感受過陽間的溫暖，直到我踏入陽間的那一刻，陽光那麽溫暖，世間那麽五彩斑斕，我好喜歡，我真的好喜歡。”
看著又開始落淚的小葉子，張陵聽懂了小葉子的話，卻沒有辦法去理解小葉子的感受，感同身受這種事，張陵一直都覺得隻是說說而已，他沒辦法變成鬼魂去感受那一切。
但是張陵卻在小葉子說完之後明白了小葉子為什麽要讓自己給他下役鬼咒了，小葉子想要多看看這個陽世，是有很多的方法，畢竟身為千年鬼魂，和陽世的天師是一個層次的修為，這樣的鬼魂想要強行滯留在陽世，有的是辦法找人找物結緣，但是小葉子還是害怕會控製不住自己，貪戀世間，所以才讓張陵下了役鬼咒，這是一份無聲的保證，永不背叛。
張陵在心裏衡量，如果小葉子真的想要強行留在陽世的話，就算能打得過他也忍不下心對小葉子出手。雖然小葉子從來不愛說話，也變成了長大的樣子，但她依然是那個陪自己了十多年的鬼魂小女孩，甚至比楊月琪追逐自己的時間還要長。
原來那個倔強，麵無表情，心地善良的鬼魂小女孩長大了反而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張陵默默的想著。
司機不說話，小葉子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風景，一時間車子裏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