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郭溫書的憂慮

郭溫書所住的1508正是這一層樓層最中央的房間之一,其實房間與房間之間沒什麽差別,但是麵子的事情卻很難說,特別是當大家都是同一類人的時候,麵子就變得有些重要了起來。

麵子這東西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張陵就不怎麽在乎,在這裏的許多老人其實也不怎麽在乎,隻是一旦扯上家族就不好說了。

溫天賜的憂慮大概也源自於此,溫家近來折了天大的麵子,底下人當麵是不敢說什麽,但是背後有些話實在是傳得難聽了一些,而同層次的人更是會打著玩笑的由頭明朝暗諷不斷,短短一兩個月,溫家的許多生意談起來都難了許多,張陵曾經去過的拍賣會也少了許多的人,年輕一代更是明裏暗裏有了不少的摩擦,於是溫家現在急需提升名望。

溫家倒不至於就此一蹶不振,可是溫家人犧牲了那麽多還要垂頭喪氣,還要在外人麵前低一頭總是不好的。

若不是如此,大概溫畫骨和溫天賜都不會來,畢竟多事之秋,隻是錯過這一次,下一次要等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風險是有的,特別是對於溫畫骨來說,在酒店自然是安全的,那麽多人間巨頭在場,鬼魂方隻要不是傻了,就不會來這裏閑逛。

可是回去的路上就不大好說了。

若隻是當代客棧主被圍殺了,隻要提前做好了準備總是能將客棧傳承送回去的,但若是客棧主和傳人一起被圍殺了,麻煩事就來了,就算不至於失去傳承,客棧所托之人沒什麽本事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就像長青宋家,在自己的地盤上依然可以昂首挺胸不可一世,卻已經很少出自己的地盤,那是一件很受氣的事情。

所以郭宇不會來,段瑩也不會來。

溫畫骨卻來了,溫家年輕一代也不是沒有優秀的人,隻是溫家情況大抵是有些特殊的,作畫手段不弱,卻需要時間,拿做好的畫於人切磋,在溫家名望鼎盛之時自不會有人說什麽,隻是現在卻難免被人嚼舌根。

而溫家的子弟離了畫又總是被人欺負的那一方,所以溫畫骨不得不來,美人總是有優勢的,就算真有什麽人想要折溫家的麵子,除了最優秀的那些,溫畫骨也大多是能接下來的。

不過溫畫骨隻是來拉攏人的,流雲客棧的爭奪她卻是不會去了,溫家還是損失了許多,強入流雲客棧麻煩不少,總歸是不怎麽明智的選擇,進取之心不可少,但守成需放在進取之前。

至於溫家那位老棧主,在心中大概是憋了一口氣的,所以也是來了,就等著這一次為溫家正名,不過溫家想要正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溫家想要重新起勢總是要過外人這一關的,先是相熟的外人,再是敵對的外人。

對相熟的外人或許沒什麽風險,隻是有些惡心,對敵對的外人應該有些風險,不過大概溫家是有準備的。

張陵在進郭溫書的房間之前就將溫家的事情在心中梳理了一遍,也不知對或不對。

到時候能幫張陵自然是會幫一把,不過計劃是趕不上的變化的,張陵在心中歎息一聲之後將溫家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對付老狐狸總是麻煩的事情,需要誠懇莊重一些,免得還在胡思亂想就被老狐狸給賣了。

“你不該來的。”

進了客房郭溫書讓郭宙去泡茶,然後說了一句讓張陵沒有料到的話。

這算是因為拒絕了郭家的好意的興師問罪?又或者說來自老一輩的關懷?張陵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於是張陵也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二十來歲就成了客棧主,還成了天師,這大概是一件春風得意的事情。”

哐當~

郭溫書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一聲杯子掉地的聲音,一扭頭就看了郭宙有些愣的看向了這邊。

“好好泡你的茶。”郭溫書沒好氣的對著郭宙說了一聲才又繼續剛剛的話,“但也隻是春風得意,還算不上最了不起的事情,暗中成天師的小輩其實也不少了,這事情雖然藏著掖著,但是有心還是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相比起那些,你們這些被放在明麵上的實在是有些不小心不謹慎了。”

郭溫書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話語間頗有兩分氣勢。

“若是你還不是天師,有我在,再加上葉家段家,來看看也沒什麽,但是你現在想要露麵卻不是什麽好事了,鋒芒畢露不是好事,恩怨情仇沒那麽好了斷,不過這些終究不算最不好的,鬼魂那邊會怎麽看你才是最麻煩的事情,當初葉家那小子可是險死還生了好多次,也虧得他命硬,所以才有了現在的威勢,卻不知道你有沒有那麽硬的命了。”

這個時候郭宙端著茶送了過來,看向張陵的眼神中有許多奇異的情緒。

“難喝。”郭溫書抬起茶水吹了一口氣也不管水溫直接就品了一口,“浪費了我的好茶,有的事聽聽也就過了,那是別人的事情,今天心不靜還行,明天要是還像這樣你也不用進去了。”

郭宙聽到郭溫書的話低下了頭,也不知在想一些什麽。

“早晚是要出來的,祥福就我一個人了。”張陵斟酌之後才悠悠的開口解釋了一句,其實對於郭溫書突如其來的善意他是有些不明白的。

“行吧,你既然已經有了當擋箭牌的準備,那就頂上去吧,反正一兩年裏也出不了什麽大事。”郭溫書看向張陵的目光多了一些深意,“隻是希望你不要成了魚餌,把那些心有不甘的小天才全給釣出來。”

這話其實有兩分敲打的意思了,大概習慣了掌權,所以對於小輩的自作主張的不喜。

“郭老爺子多慮了,該傳出去的總是要傳出去的,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孑然一身,年輕人大多還是要聽聽家族中老人的話的。”張陵再一次強調了祥福隻剩下他一個人的事情,這流雲客棧的機會好歹是唐秋生機緣巧合下才有的,祥福客棧不來人可不行,這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孑然一身代表著自己就是自己的後台,也代表著沒人管束,那些家族中被藏起來的天才可沒法像張陵這樣自由。

不過張陵的話語中是沒有太多的強硬的,一兩年內出不了什麽大事其實已經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了,陰間那邊出的亂子張陵是知道的,這些老人大概是有什麽想法了,要麽是這一兩年他們會做些什麽,要麽是這一兩年之後他們會做些什麽,不過這是牽扯有些大,知道的人都是不會明說的,張陵也隻能從言語中聽出兩三分味道,而猜不出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

“幻海客棧馮家那邊你有什麽打算?”郭溫書換了一個話題,張陵已經突破天師,那麽自然有些事情張陵是肯定要去做的,不管事情怎麽發展,各家客棧還是需要一些準備的。

“去肯定是要去的,至於去了之後有什麽打算現在也說不清楚,不過我想不會太好就是了。”張陵學著郭溫書的樣子端起差品了一口,沒有嚐出什麽好壞,他不懂茶的,一直以來都不懂,以後大概也不會懂。

“別讓人走投無路。”郭溫書勸了一句便不再說幻海馮家的事情,當初確實是馮家不對,用大局壓下是非對錯的事情他們不是沒做過,隻是現在卻很難做了,畢竟老一輩的人基本要走個七七八八,到時候大概是沒人能壓住天門葉家的葉桐了,而葉桐對這事情大概是不會管的,所以即使現在壓下來了,兩三年後大概也不會有什麽變化,還憑白惡了張陵,“不過長青宋家那邊是沒什麽大錯的,若是宋家那邊安分下來,還是別太強硬了好,現在的宋家經不起亂子。”

“再看吧。”既然郭溫書開口了,張陵對宋家的不滿隻能稍微壓一下了,總不能當著郭溫書的麵說他一定會找宋家的麻煩,不過卻也隻是暫時的,宋家的不作為的事情張陵已經牢牢的記住了。

“宋家那事情也未必是整個宋家的意思,宋家情況你也知道,自己在內部鬥了個不亦樂乎,還攤上一個小心思太多的傻貨棧主,宋家亂起來會很麻煩的。”郭溫書此時已經完全把張陵放在同等的地位,不然也不會勸,隻會像以前一樣說一是一,不會管你會不會反駁,“亂子一多網就容易破,網一破,開心的是那些潛在海底的惡鯊,葉桐強是強,可你見過他,也應該知道他的心思,縫縫補補的事情他是做不了的,網還是不能破的。”

“我再想想吧,其實我也沒什麽心思去找他們麻煩,隻要他們不老是來我麵前亂晃悠,若真是來了,少不得要打壓打壓。”張陵這已經算是讓步了。

“宋家被打壓打壓也好,這些年他們內部鬧得太過,外麵給點壓力也不錯。”郭溫書算是給宋家和張陵的事情定下了一個基調,“其實你若是藏著,大概幻海馮家的事情會更好處理一些,有心算無心總是有些優勢的。”

“馮家早就被打殘了,那點優勢有沒有都無所謂。”張陵隨口接了一句,他知道郭溫書說到這裏想要說的正事已經說完了,下麵就該是張陵說了,若張陵沒什麽事的話,張陵就該識趣的告辭了,郭溫書帶著郭宙大概一開始就是想要和郭宙說說話,談談明天的事情,若不是剛好撞上張陵,郭溫書決計是不會浪費這些時間的,不過張陵還是有一些話要說的,“溫家看上去過得不怎麽好。”

“潮起潮落,隻要還在海裏就不是什麽大事。”郭溫書搖了搖頭,“風既然這麽吹,氣肯定是要受一些的,這風還沒大到把海裏的水卷上岸,想要討好溫家的小妮子自己去,她又不是我郭家的媳婦,我管它做甚?”

“行,那我先告辭了。”郭溫書打趣之間已經和張陵表明了態度,誰家還沒個難受的時候,溫家有,郭家也曾經有過,又不是生死存亡的事情,想要郭家抬溫家是不大可能了,誰都不喜歡別人站在自己的頭上。

張陵起身,來到打開門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看向了郭宙。

“加油,別死了。”

說完之後沒有等其他人的反應直接走出去帶上了門。

這其實是一句有些晦氣的話,所以張陵走的時候有些逃跑的舉動,不過門內卻沒有傳出什麽不滿的聲音,因為這大抵算是最好的祝福了。

張陵其實和郭宙是有兩份交情在的,所以張陵才會說出這句話。

機緣的事情是無法說清的,但是無論誰都知道,活著才是最好的。

門內。

“張陵真的已經天師了?”郭宙問了一句,眼中的情緒依然有些複雜。

“這是不用懷疑的事情了,隻是不知道到底走到了哪裏。”郭溫書看了一眼張陵沒喝完的茶水,又抱怨了一句,“浪費了我的好茶。”

郭宙得到了郭溫書的確認,半晌沒有說話,看上去有兩分意興闌珊的意味。

“你也別想太多,你當你哥成不了天師?若是我不壓著你哥,早就已經成了,天師對你哥來說不算什麽大事,知道為什麽隻有天師之下才能爭奪客棧嗎?因為一旦踏出了道,就沒法和客棧的契合了,所以天師是沒法爭奪客棧的,隻能傳承,但是即使傳承,天師才成客棧主也不是太好的事情。”這些事情郭溫書一開始是沒和郭宙說過的,事關客棧,而郭家七門客棧的未來棧主是郭宇,說太多了總歸是不好的,隻是今天郭溫書卻還是說了,郭宙一直追逐這郭宇背影的事情他大概知道,所以張陵在郭宇之前成了天師,對郭宙來說是有一些影響的。

“就像張小子說的,別死了,不然你哥會發瘋的。”郭溫書看到郭宙表情好了一些之後又說了一句,隻是沒有說完,“你的刀已經在陣法裏溫得差不多了,我再在你身上留點後手,回去之後好好的養精蓄銳。”

郭宙聽到郭溫書提起他的刀,眼中總算是閃過了一些光彩,其實郭宙和葉桐是有些像的,隻是郭宙沒有葉桐那樣的天資。

郭溫書看著郭宙眼中的光彩,對於此事也隻能在心中歎息一聲。

至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我會傷心的”這種話大概隻能永遠的藏在郭溫書的心裏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