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鬼魂的盤算

所有的證據在一開始都指向了劉丹,隻是張陵的心中還有著一絲僥幸,可惜僥幸終究隻是僥幸,總有被打破的時候。

“你們似乎知道客棧主?”張陵吐了一口氣,把目光落在了兩個鬼魂的身上。

這兩個鬼魂一男一女,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多歲的樣子,身穿麻布衣,看上去不似近代人的穿著。

其中男鬼魂身材短小魁梧,初看之下,一臉老實相,細看卻隱隱有一股狡詐在其眼中流轉,而女鬼魂容貌算是能過眼,表象尖酸刻薄,此刻眼神惶恐,不敢與張陵對視。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求棧主大人憐憫,賜小的一個善終。”男鬼魂開口了,邊叩首邊不斷的哀求。

張陵掃了一眼男鬼魂,心中有些不屑,卻不想和他多說什麽,隨手掏出一張符紙,符紙燃燒,虛空中探出青色繩索將男女鬼魂綁的嚴嚴實實。

“大人,這是?”男鬼魂停下了叩首,語氣中有著一絲恐懼。

“你想要幹什麽?”女鬼魂抬頭,惡狠狠的看向張陵,卻有一股色厲內荏的味道。

張陵隨手掐了一個手印,男女鬼魂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世界都清淨了下來。

這兩個鬼魂,男的狡詐卻又無情,看他們的穿著,男鬼和女鬼相處的時間恐怕已經不下百年了,男鬼卻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求大人救他這種自私的話,完全沒有幫女鬼求情。

而女鬼潑辣無腦,完全沒有聽出男鬼的弦外之音,一股腦的針對張陵,完全看不明白張陵才是那個能拯救她的人。

如果張陵心情好一些的時候也不介意和他們多說兩句,但是現在張陵心情很差,所以已經沒有了和他們交流的心思了。

知道客棧主就知道了,雖然這世間客棧主名聲不顯,但總是有人知道的,就算傳到山野村夫的耳中又算的了什麽,至於其他的,張陵連好奇的心思都沒有,南陽村發生了什麽對張陵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說這兩個鬼魂一點錯都沒有肯定是假的,鬼魂一開始打的算盤,張陵已經心知肚明。

這兩個鬼魂渾身罪孽,也不知生前到底做了什麽才會有現在這樣十惡不赦的氣象,到了現在兩鬼居然沒有失去神智為惡四方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

不過大概正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十惡不赦,兩鬼才能在漫長的時間裏一直保持清明,兩鬼若是迷迷糊糊的作惡被拘到了地府,受刑千年都隻是一個開始,就算投胎了,估計未來的二三十世恐怕也隻能淪落畜生道,逃不掉屠刀鋒利的刀口。

於是兩鬼想要借著劉丹再活一世的理由就很好猜了,除了洗去身上的罪孽張陵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這不是容易的事情,為了能讓劉丹體內的嬰兒之軀能承受兩鬼魂的力量,他們至少要散去身上七八成的力量,而且還要時刻小心翼翼,不能讓身上的陰氣衝散了嬰兒身上的陽氣,就像走鋼絲一樣,難說一個情緒激動,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人軀也就沒了。

相比起身軀的不便,洗去罪孽反而成了最容易的事情。

周建同這一生在兩鬼的幫助下積累了殷實的家產,而兩個鬼魂也做得很聰明,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獲得錢財是會折福的,但這些錢財是落入周建同的手中,享福的也是周建同一家,再加上兩鬼魂的手段十分柔和,這折去的福運大半被周建同一家背了下來,對兩鬼魂的影響不值一提。

現在周建同一家死了個幹淨,如果沒有張陵,劉丹在產下兩個鬼魂這一世的人軀之後亦是逃不出死亡的結局,於是周建同大半生生所打拚下的財產自然是落在了兩個鬼魂手中。

別看兩個鬼魂生下來隻是嬰兒,少說也在這世間活了百年,累計下來的經驗可不是一星半點,再加上一點點神異的手段,占了大義的他們大概不出十年就能拿回周建同財產,誰都搶不去。

這世上需要窮苦的人不少,有了錢財,兩個鬼魂自然能幫到很多人。

若是運作得好的話,花個百年時間難說這兩鬼還真能憑借著散財的本事洗去身上大半的罪孽。

至於周建同的死在張陵看來就是活該,想要利用鬼魂沒有相應的本事就是死路一條,特別是周建同居然還相信了鬼魂的鬼話,平日裏居然還敢與鬼魂同桌共飲,把鬼魂當做了朋友知己,大概周建同以為有著什麽能讓兩個鬼魂不能殺他們的手段就可以放心了,卻完全忽略了鬼魂不能親手殺他們,但是別的人可以。

劉丹就這樣成了鬼魂計劃中最致命的刀,血淋淋的刀。

可惜世事無常,他們遇到了劉丹,而劉丹遇到了張陵。

所以兩個鬼魂的計劃到了這裏是行不通了。

至於兩個鬼魂的死活,關張陵什麽事?

張陵現在唯一考慮的就是如何救下劉丹。

鬼魂一定引導了劉丹的思維,但是劉丹也一定是有罪的,經曆公公的凶殘,丈夫的出軌,婆婆的視而不見,又有誰能忍受?又有誰能不怨?

若不是心中這些怨恨,兩鬼也引誘不了劉丹,張陵曾經給了劉丹一枚硬幣,那枚硬幣就是張陵留在劉丹身上的後手。

要知道那枚硬幣上的力量可是張陵私底下在王叔的指導下留下的。

王叔在千年鬼魂中也不是弱手,鬼魂控製人的那點手段,在王叔眼中不存在任何的秘密,在加上張陵傾心的打造,兩個鬼魂就算全盛時期都不可能直接控製劉丹,這也就是張陵心真正涼了大半的原因。

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雖然劉丹因為本身是孕婦不至於被判處死刑,但是別的刑事處罰是逃不掉的,而那些可能到來的刑事處罰正是張陵接受不了的。

這一次就算再怎麽考量,再怎麽輕判,三條人命少說也是二十年,人一生就這麽長,又有多少個二十年?

劉丹現在還這麽年輕,二十年的青蔥歲月是她失去不起的,何況二十年劉丹又該怎麽辦呢?

殺人的罪名,劉丹能背負得住嗎?

至少劉丹現在無法背負,所以已經有了死誌。

而張陵不想劉丹死,也就不能讓劉丹被定罪。

如果可以的話,張陵真的不介意讓這兩個鬼魂去背負劉丹的罪名,但是現在就算案件沒有傳開,估計也已經有不少的人知道了,所以這樣的打算也就行不通了。

張陵總不能找到每一個知道案件的人欺騙他們說是鬼魂殺的人,真這樣做那些人也隻會把張陵當做神經病。

而且這世上想要劉丹死的人就算不多,也絕對不是沒有,周建同的錢財恐怕已經被那些人虎視眈眈的視為囊中之物了。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錢財動人心。

想通其中的關節,張陵看向兩個鬼魂的目光越發不善了,不過張陵還是沒有直接打散兩個鬼魂的打算,雖然打散兩個鬼魂對張陵來說不是難事,他也能付得起那個代價,但是兩個鬼魂雖然有錯,但是最讓張陵憤怒的還是周建同一家。

有的人,人心如鬼蜮,害人不淺,如同禽獸一樣的事情,他們不但能做出來,甚至還能毫無心理負擔,開開心心的做出來。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兩個鬼魂也算是幫劉丹了結了一段苦難,所以劉丹才會想要保護這兩個鬼魂。

在這一次的事情裏,劉丹既是加害者,亦是受害者。

而張陵卻隻能為之苦惱,毫無辦法。

若是放在別人的身上,張陵自然是不會有太多的猶豫,法理就是如此,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就可以說自己沒錯。

可是這一次事關劉丹,那個曾經在張陵麵前笑顏如花,如陽光初現的女孩。

這一刻,情理與法理不斷的來回碾壓著張陵的內心,讓張陵備受煎熬。

一段時間之後,楊月琪回來了。

“怎麽樣?”楊月琪的眼中有著期許也有著恐懼。

張陵沒有說話,說一個謊話不難,難的是之後需要準備無數的謊話,而且張陵也無法欺騙楊月琪。

楊月琪無力的坐在了張陵的身邊,張陵心中有著僥幸,她何嚐又不是,張陵什麽都沒有說,卻又把結果講得明明白白。

張陵懂的她也懂,犯了錯就要承擔,打破秩序付出的代價往往比你需要承擔的過錯更加嚴重。

“相信我,沒事的。”張陵語氣中充滿了堅定,這一刻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會保下劉丹,用他的方法,哪怕這樣張陵可能付出巨大的,甚至無法彌補的代價。

外物的損失張陵不會放在心上,隻是這一次保下劉丹,張陵的心境可能受到影響,而張陵本打算回去就突破天師的。

“別這麽做,丹丹不會同意的,我也不會同意的,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嗎?我可是丹丹的辯護律師。”楊月琪對著張陵露出了一個笑容,眼底的疲憊卻無法隱藏。

張陵再一次沉默了,劉丹的案子隻要有贏的希望,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同意楊月琪的提案,但是這個案子至少在張陵看來已經沒有任何的希望了,所以庭審這樣會引起世俗眼光注視的事情張陵不希望發生。

知道的人越多,張陵也就越難扭轉局麵。

“不要皺眉,總會有辦法的,比如保外就醫。”楊月琪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張陵的眉心上,她已經在劉丹的案件上花費了無數的心力,自然更加明白情況的嚴峻,如果不是擔心劉丹的身體情況的話,楊月琪恨不得現在就飛回事務所繼續和劉丹的案子糾纏。

“丹丹不會有事吧?在這裏。”楊月琪沒有等張陵回答就轉換了話題。

“沒事的,這裏看上去是有些不正規,但是裏麵的條件隻會比醫院更好,至少主持手術的醫生絕對是名醫。”張陵相信以特異組織的能力,在看守所裏做出一間堪比醫院的房間不是難事,張陵的身份擺在這裏,至少在這種事情上特異組織不可能得罪他。

又等了一段時間,徐穎終於回來了,這也是在張陵的預料之中,這件事情繞不開特異組織,徐穎自然也就無法離開。

徐穎沒有說話,張陵也沒有再和徐穎說什麽,徐穎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不想和張陵談,至少現在她不想和張陵談。

張陵也不打算和徐穎談,徐穎代表不了整個特異組織,這個談不攏就換一個,雖然張陵已經打算不講理了,但還不至於像個莽夫一樣逼迫徐穎。

房間門在徐穎到來一會之後就打開了,幾個穿著無菌服的醫護人員走出了房間,徐穎直接在張陵和楊月琪之前迎了上去,她是掐著時間回來的。

“取出來了,病人目前情況已經穩定,但是最好還是轉移到醫院,雖然這裏的設備比較先進,但是不齊全,我們兩個人看護病人。”

“我知道了,麻煩你們了。”徐穎對著那個醫護人員點了點頭。

見徐穎點頭,幾個醫護人員也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充滿了紀律性,甚至沒有多看張陵和徐穎一眼,比起醫生更像是一群沉默寡言的戰士。

“需要獨處嗎?”在醫護人員離開之後,徐穎終於對著張陵說了一句話。

“你覺得呢?”張陵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波動。

“我知道了。”徐穎直接推開了房間的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就帶著被留在裏麵的兩個女性醫護人員走了出來。

“你們進去吧,我們會等在門口,有什麽事情叫我們。”

張陵點了點頭,牽著楊月琪一起走進了房間。

房間很幹淨,大小也剛剛合適,擺滿了各式各樣先進的醫療儀器,卻又不讓人覺得擁擠。

劉丹已經知道了張陵和楊月琪會進來,一直看著房間門的方向,第一時間對著兩人展現出了笑容。

“我記得上次你們也是一起來看我的,還真是討厭,每一次看到你們一起出現都會覺得特別的般配。”

劉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不過張陵卻有些心煩意亂,儀器發出輕微的電子音讓他覺得特別的討厭。

楊月琪更是緊緊的握住了張陵的手。

“都站著幹什麽?過來坐。”

劉丹抬起一隻手對著張陵和楊月琪招了招手,就像一個邀請老朋友進家坐坐的主人,不過卻有些垂危。

楊月琪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了劉丹的床邊,緊緊的握住了劉丹的手,似乎想要將全身的力量都傳到劉丹的身上。

秋近,萬物凋零,有一株花已經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