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夜戰（十）
張陵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鐵青，這樣的展開真的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和小葉子從來都沒有配合過，第一次共同對敵就發生了巨大的失誤。
這個時候小葉子已經和鬼魂戰在了一起。
小葉子空中不斷的變化方位，秀麗的長發四散飛舞，就像踏著華麗舞姿的燕尾蝶，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優雅。
與小葉子對戰的鬼魂就像憤怒的公牛，緊緊的追逐著翩翩起舞的小葉子。
小葉子身上的陰氣還在不斷的翻湧著，小葉子現在還很虛弱，這一點張陵是知道的，但是張陵卻沒有任何的辦法，他已經認知到他的力量會對小葉子也造成傷害了。
在張陵小葉子遭遇鬼魂的時候，在封閉病房裏的鬼魂也沒有閑著。
他開始了一場審判，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特異科的五人在他的手段下清醒了過來。
事實上這五人被抓住也和他分不開關係，畢竟是特異科最頂尖的年輕人，就算比客棧世家的傳人弱，也不可能弱太多，如果這五人是一起上來的話很可能真拿他們沒辦法。
可惜這五人實在是有些托大了，一個接一個的送上門來。
“不錯的眼神。”鬼魂看著倒在地上五人鼓起了掌。
特異科的五人雖然清醒了過來，但是他們已經掙紮不動了，他們的身體早已經在千瘡百孔，身上很多地方不自然的彎曲著，隻要有流血的地方一定是凹進去的，深一點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得到白骨，他們所流出的血液不僅染紅身下的地麵，還在往更遠的地方流過去，就像不斷擴張的血色池塘，也隻有以鍛煉身體為主的武三還能稍微動彈一下，但是哪怕到了這樣的死境，他們還是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注視著鬼魂。
“你們知道你們做了什麽嗎？”掌聲停止，鬼魂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來，“你們毀了我的計劃。”
一把匕首從角落裏滑動了過來，那是武三的匕首，隻有在握把部分沾染著血跡。
匕首依然閃著鋒利的寒光，但是上麵的符篆卻已經變的模糊不清，這把匕首已經沒有靈異的力量了。
武三一個人就用這把匕首驅散了十多個鬼魂，更不用說以驅散鬼魂能力更強的符二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兩個的亂入，打亂了鬼魂的計劃。
原本他是要通過讓鬼魂之間相互吞噬，選出一個戰鬥意識最好的鬼魂，最後讓那個鬼魂來進行最後的一戰的，但是因為他們兩人，鬼魂的力量無法達到巔峰，甚至連千年級別都沒有達到，才逼得他親自下場，甚至動用了秘術才讓那個鬼魂勉強達到了千年的地步。
當然這一切也和吳建國那邊的情況有點關係，如果不是吳建國那邊那個鬼魂直接被驅散了的話，就算他不下場，這裏也能有兩個千年鬼魂。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混亂的局麵一旦產生了就會往不可知的方向不斷的變化下去。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鬼魂深呼吸，“你們隻要肯殺死身邊的人，那麽活到最後的那一個，我將放他一條生路，不過我的耐心有限，做決定吧。”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介意更加殘忍的折磨這五隻在他眼中的爬蟲，但是時間並不允許他這麽做，另一支五人小隊已經在火速趕往這裏，不過他還是要試試，能讓對方絕望對他而言是無上的享受。
武三死命的盯著鬼魂，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就像血色的銅鈴。
“殺了我。”
虛弱的聲音傳入了武三的耳中，那是他很熟悉的聲音，他和那個聲音的主人朝夕相處在一起了三年。
符二在年輕人中歲數挺大了，他見過了很多的比他年輕的人，他一直就是受人保護的那一個，無論他年輕的時候，還是別人比他年輕的時候，他的搭檔總是拚上性命的掩護他，隻為了讓他多用出一張符咒。
一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而現在他已經倦了，他變得像老媽子一樣嘮叨，不厭其煩的叮囑身邊的搭檔，隻因為他不想那些人再受傷，再死去了。
“為什麽？”武三回頭聲音裏充滿了暴怒，符二的臉上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就和他第一次見到符二的時候對方的臉上也是這樣的表情，明明像陽光一樣輕易的直射進人的心中，卻又充滿了一種嘲諷，或者說，內疚，武三理解不了那是什麽樣的情緒。
“殺了我，這是命令。”符二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又無比堅定的傳了過來。
符二已經閉上了雙眼，他怕他眼中的軟弱會透露出來。
明明早就已經厭倦了，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但是在麵對死亡的時候他依然會害怕。
在特異科，對於他們這些覺醒了靈異力量的戰士來說，退役的方式並不多，要麽死亡，要麽重傷，他們每一個人都寶貴的戰鬥力，進來了就沒辦法再輕易的出去。
符二的腦海裏浮現出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幾人的傷勢，大概所有人都可以退役了吧，隻要他們活下去。
這一次來的其實都算是新人，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何況這是兩個不同種族之間的戰爭。
特異科前些年麵對一次鬼潮的時候幾乎經曆了一次團滅，符二是少數完好無損活下來的幾個人之一，而這一次和他一起來的人都沒有經曆過那一次戰鬥。
隻有他才知道，活下去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這一次是他的指揮失誤，他必須負起責任，哪怕不被理解。
武三身體已經受了重傷，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一定會死亡，這樣一個人哪怕使用匕首要殺死他也會花不少的時間吧。
所以既然對方已經給了機會，符二又怎麽能不珍惜，隻要時針還在轉動，隻要那讓這幾個年輕人多活一秒，局麵都可能發生改變。
這一次符二無比的希望客棧來的那幾個小鬼快些來到，他們一定會來的，如果他們能來得快一點，那麽剩下這幾個人都會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什麽鬼命令？我不能接受。”武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在他心裏符二一直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告訴過他很多事，他一直覺得能和符二搭檔是一種榮耀，而這一刻，武三心中的幻想全都被狠狠的擊碎了。
“沒有了求生欲，真是無趣。”鬼魂一揮手，匕首飛到了他的手上。
鬼魂蹲下了身子，匕首不斷的在他的手中轉動，就像一朵黑暗的向日葵，“你知道嗎？我喜歡有野性的動物，真正的獵人總是會瞄準山林裏最凶猛的野獸，而你……”
說到這裏鬼魂思考了起來，就像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就像一隻家養寵物，這讓我很煩躁，明明你心裏很害怕，卻那麽平淡的說出這種命令，你不覺得這樣對你的下屬很殘忍嗎？”
“所以你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嗎？那是一副很有趣的表情，你知道嗎？就像一隻因為覓食失敗而絕望的小獅子，如果他能活下來的話一定會回去偷偷的舔舐傷口吧。”
鬼魂不斷的自言自語，他對符二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
他喜歡獵物反抗他的感覺，本來都已經快要成功了，在匕首出現在五人麵前的時候，武三的眼中已經出現了一種危險的光芒，他喜歡那樣的感覺，每當那種目光匯聚到他的身上的時候他總是會有一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隻有在這樣的目光注視的時候，他才會覺得他站在這個世界的中心，讓他無比享受。
但是符二毀掉了這一切，他用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搶奪了他主角的位置。
其實一開始鬼魂就打算讓他們活下來一個，無論最後留下來的那個恐懼他還是仇視他，都無所謂，因為那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如果能下一次見麵的話，那個活下來的人一定可以給他帶來更多的驚喜。
“既然你不想看，那麽就不要看了。”
破空聲響起，匕首滑落，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殘影。
穿喉而過，鬼魂釘死了符二。
“不。”武三拚命的掙紮了起來，但是手腳已經使不上力，那個朝夕相處的人已經死了，就死在了他的眼前，而他卻無能為力。
鬼魂伸出手撐開了符二的眼皮，他對符二最後一秒的想法很感興趣，有很多沒有辦法憑借表情判斷出來的情緒可以通過眼睛來看到，眼睛就是人的心靈的窗口。
鬼魂希望看到恐懼，那麽他將感受喜悅。
但是當他真的撐開符二眼皮的那一瞬間，他暴怒了，他無法相信他看到了什麽，匕首被他拔了出來，積蓄著憤怒的一刀，符二的眼珠子被鬼魂徹底的挑了出來，滾落到了一邊，幹癟了下去。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武三的眼睛中流出了兩行血淚，符二的軟弱是讓他失望，但是那也是符二，是他的前輩，是陪伴了他春夏秋冬的人。
“活下去喲，小鬼，無論遇到什麽樣的情況。”這是武三第一次見到符二時所聽到的話。
那天陽光很好，透過窗口，散落在簡潔的宿舍裏，符二手裏捧著一本書，端正的坐在書桌之前，微微扭頭，帶著複雜的心緒，說出了他對武三的祝福。
武三的反應讓鬼魂稍微滿足了一些，不然暴怒甚至會衝垮他的神智，那是一雙充滿希望的眼睛，充滿了美好與喜悅。
鬼魂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的發生，你們是來愉悅我的，為什麽最後你卻享受到了愉悅。
還好沒有人可以知道了，那雙眼睛隻有我一個人看到過，再也不會有人可以看到那一雙眼睛。
“你們想不想活下去呢？”鬼魂再一次發出了魔鬼的邀請，平攤著手，將匕首遞到了一個特異科年輕人的麵前。
那個人已經被恐懼擊潰了，眼中居然連一點點神采都沒有。
聽到鬼魂的問話，那個人的手臂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手臂，接過那一把象征生機的匕首。
但最後他沒能舉起手臂，就像一個千年都沒有經過潤滑的機械，鏽跡斑斑。
鬼魂似乎聽到了那個人身體的悲鳴，於是他決定仁慈一點，一揮手，那個人的手臂抬了起來，鬼魂輕柔的把匕首放到了那個人的手中，就像在托付一觸即碎的奢華品，小心翼翼。
“你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讓我愉悅吧。”鬼魂的臉上充滿了笑意，那是純淨的笑容，就像得到絢麗糖果的少年。
那個人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被鬼魂放置到了另一個人的咽喉上，隻要鬼魂的手放開，匕首就會像閘刀一樣落下。
當然這不會是一把閘刀，那個人也沒有能力切下另一個人的頭顱了，但是鬼魂不介意給他一些小小的幫助，讓他可以準確的把匕首插進那個人的咽喉之中。
匕首動了起來，但是鬼魂的眼神卻冷漠了下來。
那個人反抗了他，匕首並沒有像閘刀一樣往下落，而是往上撩起，脫手而出，穿過了鬼魂的身體，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你們都在找死。”鬼魂的氣勢瘋狂的上升，這一刻，病房所有的燈光都閃爍了起來。
“還有多遠？”郭宇已經感受到了異常的氣氛，張陵那邊爆發出的強大陰氣他也已經感受到了，但是因為陰氣是不斷的持續的，他判斷那邊應該還在僵持，所以他選擇優先趕往這邊，他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特異科小隊完全失聯給他帶來了非常巨大的壓力。
“快了。”帶路的人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他加快了步伐。
他的代號是符八，是這一次特異科來的人裏最年輕的，所以他被安排和段瑩在一起，前輩們看到了他目光中的喜悅。
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快一點了，為了和段瑩有更多獨處的時間，他不急不緩的趕到了會和的地方，卻發現前輩們都不見了。
他知道他的前輩都已經他踏入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