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蟲書

橫江隨意吃了早餐,在馬廄裏牽出一匹駿馬,策馬揚鞭,離開墟城,一路往北,直達三十裏外的牛角洲。

牛角洲裏,建著一座集市。

集市正中央最繁華的地方,有一座酒樓,名字和墟城裏那座最好的酒樓一樣,也叫做觀海樓。

酒樓的主人,自然也是橫江。

牛角洲本是荒無人煙之地,要不是此處有一眼清泉,長著一片綠洲,可以讓往來的旅人商隊飲水休息,隻怕在此住上三五十年,也難以見到其他人。

三年之前,有人在牛角洲發現了金礦,於是牛角洲有金礦的消息,蜚聲千裏,傳遍了大漠內外。

有了金礦,自然少不了淘金客,當第一個淘金客挖到了金子之後,就有成百上千個淘金客,從天南地北,蜂擁而至。

期間也有人疑惑,中土帝國隻建立了二百年,墟城卻在這沙漠裏存在了上千年。這牛角洲距離墟城極近,隻有三十餘裏,如果牛角洲真有金礦,又怎會等到這幾年,才會被人發現?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但是這種疑惑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淘金的浪潮之中。

在金子的誘惑下,沒人去關心這種不靠譜的謠言,就算聽到了也不在會乎。不過,他們卻不知道,有時候擔憂和懷疑,往往是對的。

這一切,都是橫江布下的一個局。

牛角州根本沒什麽金礦!

三年前,橫江趁著夜色,將小半車金礦石,灑在牛角洲附近的荒漠裏。

沙漠裏風沙彌漫,沙暴滾滾。

金子比沙子重,狂風一吹,飛沙走石,沙丘移動,自然會將金子掩埋下去,然後橫江故意把消息散步出去,引來了淘金客。

人多了,就有了市集,有了街道,有了觀海樓。

整個墟城,也由此繁榮起來。

這虛假繁榮,由橫江一手推動。

他布局三年,隻為一縷仙緣。

這仙緣,橫江勢在必得!

此刻,橫江已經進入了牛角洲,立馬橫鞭,駐停在觀海樓所在的長街當中。

往日的觀海樓裏,坐著的都是些淘金客,他們會大聲喧嘩,喝酒劃拳,有時候也會叫來一些賣笑的姑娘,借著觀海樓很是風雅的格局,尋歡作樂一番。

今日不同往昔。

牛角洲的觀海樓裏,坐著的都是些身穿雲紋長袍,腰懸玄籙玉佩,頭戴金玉高冠,氣度非凡的仙門修士。

門外的拴馬樁周圍,拴著諸多奇異怪獸,驚得往來之人紛紛避開,不敢靠近。

橫江策馬而來,停在了十幾米外。

他騎著的馬雖然神駿,卻終究隻是尋常馬匹,對於拴在觀海樓外的諸多怪獸,有著本能的畏懼,不敢靠近。

“我的機緣,就在眼前!”

橫江雙眸如星,目光深邃,略作沉吟,翻身下馬,在馬匹股上抽了一鞭,再緩緩轉身,視線從觀海樓門外那些異獸身上一掃而過。

希律律!

駿馬受疼,撒腿狂奔而去。

橫江略略整了整衣袍,朝著觀海樓大步而去。

“東家,三四天前,牛角洲突然就出現了不少修士大人,住進了我們觀海樓裏。門外那些異獸,就是各位修士大人們的坐騎。至於以前那些常來的淘金客,全被修士大人趕走了……淘金客被趕走之後,酒樓的客人雖然少了,可這些修士大人出手很是闊綽,反倒多賺了不少錢……”

觀海樓內,橫江來到櫃台後麵,拿出賬本一一查看,掌櫃湊到橫江身邊,將這幾日之事,說了一說。

橫江點點頭,讓店小二將茶具拿來,再擺出一個算盤,劈裏啪啦撥弄算珠,開始對賬。

茶具被端來之後,橫江移開算盤和賬本,安心泡茶。

溫壺、燙杯、洗茶、翻杯、聞香……

每一個步驟,橫江都做得完美無缺。

這種高深的茶藝,就算是中土帝國京城裏,那些聞名遐邇的茶道大師,與橫江相比,也強不了多少。

頃刻之間,就有沁人心脾的茶香,彌漫在酒樓裏。

就連酒樓裏那些趾高氣昂,絲毫不將橫江放在眼裏的修士,也被清新脫俗的茶香,以及橫江的茶藝吸引住了,紛紛轉過頭來,打量著橫江。

橫江泡茶的姿態極為專注,舉手投足,都散發著一種雅致、清幽的魅力。

拋開修士與凡人的身份差距不說,單論橫江這一身氣質,已是把酒樓裏大部分修士比了下去。

“好茶!”

一聲讚歎響起。

橫江轉頭一看,發現那出聲讚歎之人,是一個年紀在十七八歲,麵如冠玉,十分俊美的年輕修士。

俊美修士見橫江看向他,便微微一笑,問道:“可願請我喝一杯?”

橫江也不多說,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叫獨孤信。”

獨孤信來到櫃台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隻覺得茶香滿腹,頓時眼神發亮,說道:“我早就在猜測,這酒樓的東家,肯定是一個雅人,與這牛角洲的淘金客必定迥然不同。如今看來,你的風雅,更在我的猜測之上。”

橫江微微一笑,問道:“貴客何出此言?”

獨孤信朝樓中擺設打量一番,指著大堂牆壁上掛著的書畫,問道:“這牆上書畫,是否都是你的手筆?”

橫江點點頭。

“那就對了!”獨孤信說道:“這些書畫裏的字跡,全都是蟲書,你若不是一個雅人,怎會修習蟲書?”

橫江修習蟲書,已有十餘年。

牆上字畫筆酣墨飽,其中文字全是蟲書。每一個字都像是一種極為奇異罕見的昆蟲,字跡筆畫極為精妙,如龍蛇翻騰,又似雷電奔走,氣象萬千。

“蟲書隻是個人愛好而已,當不得貴客誇讚。”

橫江不著痕跡的審視著獨孤信,又替獨孤信將茶杯倒滿。

“可惜啊,我見了蟲書就頭疼,不曾學過……”

獨孤信搖了搖頭,一口喝光了茶水,又道:“我喝了你的茶,也算與你有緣,等我離開此地之時,會在你酒樓牆壁上,留下一道鎮宅的符籙,足矣震懾鬼魅。”

啪。

獨孤信輕輕放下茶杯,轉身上樓,回房去了。

橫江目送獨孤信走遠,眼中隱含著一絲精亮的光芒。

“仙門修士果真是高高在上,不想與我這凡俗之人,有任何瓜葛。這獨孤信喝了我的茶之後,連我的名字也不問,隻想著再送我一道鎮宅符籙,就算是將我請他喝茶的人情,了斷得幹幹淨淨。”

橫江將茶杯端到嘴邊,輕輕的晃悠著,聞著悠悠的茶香,心道:“你既然不懂蟲書,那就注定了要有求於我。你若有求於我,你我之間的人情,又怎是區區一道符籙,就能抵消的?我布局三年,殫精竭慮,隻為一縷仙緣步入仙門,要你符籙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