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太太通達人情,今日幫了蘇留大忙,卻隻提這麽個並不逾越的要求,蘇留瞥一眼獨孤鳳,她也正斜目偷覷,兩人目光撞上,還是獨孤鳳俏麵一紅,臻轉了過去,小手緊緊抓著奶奶衣角,心裏難免羞急,蘇留縱然打下了白袍龍王威名,更是當今天下最炙手可熱的武道宗師,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的年紀與她相差也隻是數歲之間。

被一個心裏頗有好感的異性收作徒弟,獨孤鳳心思複雜難言。

蘇留卻沒有向她這樣想這麽多,尤楚紅說獨孤鳳資質平庸,那不過是客氣話,獨孤鳳絕對是年青一代之中資質最高的幾人之一。

更何況眼下洛陽局勢敏感,獨孤閥亦是蘇留坐穩洛陽不可或缺的臂助之一。

收獨孤鳳作弟子,蘇留略一斟酌,便與尤楚紅達成了默契,應承下來。

“好,鳳小姐天資過人,日後成就絕對難以限量”

塵埃落定。

伏騫悄然退出王府的時候,正聽著了裏邊山呼海嘯一樣的高呼“洛陽王“,腳步不由一頓。

這洛陽王是誰,自然不用多想。

他回看著高牆,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種苦澀神情。

伏騫身側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異族打扮的美女,欲言又止,左邊這異族美女終於忍不住問道:“王子,今日為何不與楊虛彥合作到底,合同那榮老頭,將白袍龍王拿下,一戰而竟全功?”

右側高挑的美女也是義憤填膺,道:“王子,咱們千裏萬裏到得中原,卻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反而將邢將軍搭了進去,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白袍龍王將全部好處都吞下嗎?”

麵對兩個嬌俏侍女的連連提問,伏騫歎息一聲,道:“你們知道飛鷹曲傲麽?”

兩女碧眼一轉,齊聲道:“那個鐵勒的宗師,傳說是塞外僅次於武尊畢玄的人物,隻是他又豈能與王子相提並論。”

兩女對自家主子似有無限的信心,伏騫卻搖了搖頭,張揚鷹目之中竟然破天荒地流露出一絲無奈複雜,喃喃道:“花娜,莉安,那一夜你們不在曼青院,沒有見識過此人的可怕,曲傲的修為還在我的想象之外,便是我親自出手,與曲傲對上,最多也隻是五五之數,然而對上龍王,卻是十死無生之局呐!”

“怎麽可能,王子才是草原上的太陽,難道白袍龍王是比王子更厲害的人物麽!?”

自己王子從不說假說,兩女震驚的目瞪口呆,竟然說不出話來。

“中原地大物廣,資源雄厚,原先遇著的也都隻是庸碌之輩,直到遇見了白袍龍王,你們將我比作天上的太陽,錯了,我與白袍龍王相比,簡直是螢火之光妄圖與日月爭輝。唉,隻是可惜了邢將軍”

伏騫搖了搖頭,思緒駁雜,忍不住僥幸輕歎:“今日我若不走,死的一定是我了,你們聽好了,洛陽再無我半分機會,今後也絕不可輕易再招惹此人!”

風雨飄搖。

洛陽城中洛陽商會會主榮風祥的一處隱秘居所。

化身榮風祥的妖道辟塵聽著手下傳來的實時密報,也是臉色陰晴不定。

他身邊恭身站著個芳齡少女,身姿婀娜高挑,麵貌也是萬裏挑一的美豔絕倫。

手下的密探暗子出門出後,這少女才沒有任何掩飾的驚呼出聲:“爹,這白袍龍王手段好生了得,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王世充的親族將領全部控製住,這下王世充身死之後,王家可能真要跨了,連翻盤的餘地都沒有了。”

這女子麵貌美麗,但是思路清晰,見解不凡,其實便是與董淑妮並稱洛陽雙豔之一的榮嬌嬌。

“哪有什麽可能,王家自此便要退出這大爭之世了。”

辟塵哼了哼:“王世充生平算計他人,無往而不利,眼下卻栽在了楊虛彥這個愣頭青的手裏,楊虛彥也是倒黴,隻差一步就能坐上那個位置,結果還是功虧一簣,為他人作嫁衣裳。女兒,王玄應成了廢人,你可傷心麽?”

不容得他不著緊,自家女兒在年青一代當中天賦也算上乘了,不但承接了真傳道老君廟一脈的絕學,還與塞外大明教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王世充的大公子王玄應迷她迷的神魂顛倒,對其花費萬種心思,此前也是洛陽城裏為人稱道的一對佳侶。

魔門絕情絕性,榮嬌嬌與王玄應兩人要真有了感情,那才叫自毀根基。

榮嬌嬌知道父親話中深意,當下也隻是嘻嘻一笑,沒一絲不自然神色,反而說不出的天真無邪:“爹,那個廢物,提他做什麽,不過人家倒對這個二十多歲的洛陽王很感興趣哩。”

辟塵臉色一變,疾呼道:“不可,萬萬不可!”

榮嬌嬌美眸間閃過一絲異色,掠了掠耳畔絲,道;“爹,女兒自忖對付男人,還是很有些心得的”

老君廟一脈,其實精妙深義便是男女雙修一道,種種房中秘術,可說是當世絕無僅有的手段。

辟塵卻陰著臉打斷了榮嬌嬌,嗤笑道:“你老子在姓蘇的手下,都吃了大虧,你才多大點道行?知不知道上一個對他使用美人計的是誰?”

“王世充,董淑妮!”

榮嬌嬌如夢初醒,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王世充用美人計對付白袍龍王,結果是賠了侄女又折兵,自己落了個淒慘下場。

其實論說姿色,她倒遜了董淑妮渾然天成媚~態半成,但是她自忖有魔門媚~術,從未將天下間男兒放在眼裏,此時被眼光老辣的辟塵點醒,俏麵煞白。

辟塵一隻手仍然無力,另外一隻手的手掌在睡仙椅的把手上輕輕敲動,忽然咬牙道:“斷臂之恨,不可不報,不過這事也非同小可,要跟陰後通通氣,隻有引動兩派六道的高手合而擊之,才有希望將他拿住!”

榮嬌嬌目中奇光一閃,恭敬道:“女兒失察了,還是爹智計深遠。”

辟塵點了點,似在皺眉沉思,呼吸卻若斷若續,是本門高明的入定法子,榮嬌嬌~呼吸放輕,不敢輕動,忽然聽得辟塵霍地起身,淡淡開口說了一句:“不請自來者何人?”

呼!

原本緊閉的房門,在這一瞬間洞~開,好似有一股邪異罡風,平地刮了進來。

風中卷了一道陰暗人影,在門口站定,榮嬌嬌借助屋外鑽進來的光芒,看出了這是個麵貌清麗身材婀娜的美少婦。

隻多了一頭銀。

辟塵功力深厚,感知遠比榮嬌嬌強大,能在九十多丈外感受到他人氣息,此時辟塵身上突然爆出一股強絕氣勢,大笑道:“原來是旦師妹,來的好,我正有要事跟祝後商議。”

“魔門四魅之一,旦梅!“

榮嬌嬌心裏一陣驚呼,這個銀妖~嬈美少婦身份可不容小覷,乃是魔門資深長老之一,也是陰後祝玉妍的左膀右臂,見她如見陰後親臨,榮嬌嬌已算是小有名氣,但在她這種尊貴威嚴的氣勢麵前,平地矮了一頭!

旦梅麵目清冷,一點客套的意思都沒有,隻淡淡道:“辟道兄你看來是傷的不輕。”

辟塵眯眼道:“咱們的洛陽幫就毀在這姓蘇的手裏,老道前去討個說法,沒想到一時失手,徒然使豎子成名了,正要請道上高手一齊對付他。”

旦梅心裏有數,魔門也並非是上下一心,都各以私己為重,妖道辟塵掛名魔門,何嚐不是如此,行動之前都未曾知會~陰後,這時卻想來藉助整個魔門為他複仇,冷笑道:“閑話莫提,此來有要事在身,陰後傳下令來,著你三日之內,向洛陽王賠罪。”

“什麽!?”

榮嬌嬌眼珠子幾乎都瞪了出來,辟塵也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氣憤道:“旦長老,此人與我聖門,是敵非友,正該一起對付他,怎麽還要我向他賠罪?”

“你自己看罷!”

旦梅也懶得跟他多說,纖手一揚,一招白卷絲帛便自她的袖間飛了出來,她整個人卻姿勢優美的倒傾掠了出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洛陽城中。

榮嬌嬌正要追出去,給辟塵拉住了衣袖,瞪大了雙眼,隻見得那一張白卷絲帛之上,紅字宛然,鋒芒畢露,確實出自兩派六道第一人陰後的手筆。

父女兩人麵麵相覷,久久無言

洛陽風起雲湧,江湖也是波瀾漸起。

江都。

即為楊廣昔年的大本營揚州城,後稱官名為江都。

自隋煬帝入駐之後,不但擴建城廓,廣興宮殿,修植園林,又在城北依山傍水處,建有歸雁、回流、鬆林等“蜀岡十宮”,最雄偉壯麗者莫過於江畔獨立的臨江宮。

雕梁畫棟,富貴堂皇已經不足以形容臨江宮之奢華。

夜色寂靜,燈光柔和的將望江龍台照的一片通明。

隋煬帝楊廣攬蕭貴妃纖細蠻腰,身側妃嬪姿容秀麗,如置身花叢之中,此時臨江而瞰,隻見的長江江水激蕩,滾滾如雷,叫人胸懷開闊,楊廣左邊吃一粒貴妃剝好了皮送至口中的果子,右邊又吞一口美人以檀口香~唇度來的美酒,耳邊聽著行宮之中的靡靡樂曲與美人嬌笑聲音相合,這般意氣風流,便說是神仙日子,也不為過了。

楊廣懶懶的:“虞愛卿,你看此地景色如何?”

拱手躬身站在龍台之下台階上的是一個士,目不斜視,恭聲道:“江都南臨長江,山林相據,果然是江淮第一勝地,久有龍氣,皇上目光如炬,龍蟠此地,微臣心裏萬分的佩服。”

楊廣撫掌笑道:“愛卿說的不差,當年朕南征北伐,所向披靡,如今外邊亂臣賊子太多,殺不勝殺,煩人的緊。聽聞最近洛陽有個亂賊吞並了瓦崗亂軍,又趁勢殺了尚書大人王世充,據城自守,很是成了氣候,還號稱什麽洛陽王,山馬關總兵大將裴愛卿此番不知多久能拿下這反賊。“

“裴將軍久經沙場,裴小將軍更有萬夫不當之勇,必能為陛下除去此賊。”

虞世基登時一頓諂言媚語,隻誇口說聖智龍威浩蕩,反賊伏誅無疑,直聽的楊廣龍顏大悅,撫掌連笑道:”不錯,不錯,還有個江淮杜伏威,草賊猖狂,聲勢也是不小,朕坐鎮江都,豈能容得他在,天寶大將軍這便去取他的級了,其餘反賊不過碌碌之輩,諒他們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皇上聖智龍威,微臣欽服。”

虞世基又諂言一句,心裏卻忍不住嗟然輕歎,此時局勢大亂,各地烽煙並起,李子通雄踞江北,瓦崗寨又下洛陽,沈法興之流,手裏都有數萬兵卒。

便是這幾大門閥,也呈尾大不掉之態,太原李家,儼然據地自雄,虎視關中,楊廣卻絲毫不以為意。

他用眼角餘光看了眼台上的楊廣,跌坐龍座之中,麵色浮白,那是酒色過度後虛虧,昔年勵精圖治的一代雄主,今朝氣象也漸漸衰落,不過這話隻能放在心裏,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近年來隋煬帝越的喜怒無常,叫他看出看點顏色,都難免落個淒慘下場。

隻是宮中忽然傳來一陣正在這時,宮門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轟響。

楊廣正陶醉著,平地被打擾了興致,皺眉冷哼道:“怎麽回事,也不得個清靜?“

“微臣罪該萬死,打擾了陛下雅興。“

虞世基駭的伏在階上,怎麽會不知道這已經是隋煬帝要殺人的訊號,楊廣倒沒想著殺他,抬手扶額,叫道:“獨孤盛何在。“

“末將在!”

望江龍台下相距十數丈處,一身甲胄的獨孤盛單膝跪地,頓按劍答道。

“去瞧清楚是誰搞出的動靜,格殺勿論,全部提頭來見!”

虞世基身子一顫,楊廣隻高坐龍台,淡然一語,卻不知要叫多少人死於非命,獨孤盛毫不遲疑的領命去了,望江龍台上的妃嬪們強顏歡笑。

也不知過了多久,臨江宮中遠遠地有刀兵之聲響起,久久不絕,越來越響,似乎朝著望江龍台方向傳來。

望江龍台上依舊是歡笑浪~語,隋煬帝正將頭埋在一個美麗妃子的峰巒之間,放浪形骸,忘乎所以。

虞世基本能的感覺到今夜的氣氛有些不同,才要聲警示隋煬帝,卻眼尖的現了遠處有個老人疾步往望江龍台奔來。

定睛一看,正是河東大族裴氏的裴蘊,此人官至禦史大夫,跟虞世界基也是同僚,兩人可說是唇齒一黨,在朝堂之中互為臂助,眼下瞧見他來勢匆忙,衣冠散亂,虞世基心裏咯噔一聲。

裴蘊遇事老成,怎麽會在楊廣麵前這般失了儀態,定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生,當下趁著楊廣沉醉花叢,悄然溜了下去,迎住了裴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裴蘊也有武功在身,隻是人老體衰,一路奔掠,連喘數息才道:“大事不好,聖上何在,宇文化及反了!”

(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