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嘩嘩!

天穹灰暗深沉,雨珠子自空中急急落下,穿成了無數絲細線,原本緩緩流動的平羌江驟然奔流急動。

不知過了多久。

兩滴雨珠子落至蘇留睫毛之上,輕墜在眼眸之前,便在這一瞬間,元神動了。

他雙眸瞳仁如針,刺人熾芒陡然綻放,血紅色妖龍袍在風雨之中狂卷,這兩滴雨珠子甚至還未落地,他悍然出手。

右手轟了一拳,左手劈出一掌。

一拳一掌,幾乎是行雲流水一般同時發出,一拳先轟向蘇留天靈,一掌再拍向蘇留的前胸。

拳掌毫無變化,全部直來直去,簡潔直接到了極致,隻是大道至簡,這一拳一掌反而叫人看不出深淺。

“好厲害的拳掌!”

蘇留劍眉一挑,略微狹長的雙眸微蹙,他用令人發指的搜魂秘術從元神一門大弟子元無咎身上得來了一些關於元神一脈武功的烙印,自然清楚元神這一拳一掌的厲害之處。

元神已經將心中的仇恨殺意完全凝作了實質,盡數迸發在這一拳一掌之間,元總管允稱橫行猖魏的大高手,洞玄上三品境界,也是元神的關門大弟子,但是他記憶裏的武功烙印跟元神這一拳一掌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如同兒戲!

恨意滔滔,直比天高,仇毒深闊,如海般深。

恨天無情,仇地無意!

轟隆隆!

當空似有雷聲滾落,卻又像是元神的拳勁罡氣所引起的巨響,平羌江麵上轟然炸起的一十八道寬闊水柱,那一拳一掌之上極端負麵仇怨絕望的情緒簡直要將人逼瘋,這些騰空炸起的水柱好像受到了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蘇留麵前的整個空間都完全的聚攏合圍起來,要把蘇留裹在中間,層層碾壓至粉身碎骨。

元神已經瘋了,打出這仇極恨極的兩拳之後,他就已經陷入了完全瘋魔的狀態之中。

絕情之道,太過極端,元神侯資質超凡,走絕情道竟能有所成就,卻也脫不了其中的影響。

江水滔滔,蕩滌人間,聲勢壯極。

換做是尋常地榜境界高手,早就被拳掌之間蘊含的無限負麵仇恨情緒給影響神智。

蘇留卻還清醒的很。

他人立江中,如遺世而獨立,乍逢這等風雨席卷異象,都還能在平羌江中穩住自己,甚至都不曾變色。

隻有月白長衫與白發一起飄掠狂舞。

風雨大江倒卷,他隻是氣機一凝,劍意出黃庭中宮,便不知道多少道淳正劍罡自蘇留的經脈之中激衝了出去。

我不用劍氣,劍罡自然破脈而出,縱橫天地,無所拘束。

無堅不摧的劍罡繞身急轉,蘇留微微頷首,清吟一聲,劍罡已經在那水龍龍首之上轉了數圈,仇恨驅就的江潮怒龍被他一劍化萬劍的盛壯氣象給斬開一道縫隙,元神侯卻不意外,他雙臂平舉,陡然一震,獰笑一聲:“天地之大,遠出你這小輩之想,你可撼動我半分麽!”

天地元氣好像不要錢似的轟然而出,以元神侯為中心,平羌江江潮震裂,四麵八方出現了無數道縫隙,以一種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朝著蘇留襲去,要將蘇留卷入其中。

蘇留腳尖一點地麵,整個人踩在浪潮之上,手裏有刀。

橫刀一斬。

斬在江上。

這一刀也是不知道多少刀道神意的精粹融合在了一起,幾乎已然臻至刀道極致,一刀斬下,平羌江好似陷了下去,水麵低沉了數尺。dudu1();

一劍一刀,換一拳一掌。

“好極,好極”

元神侯仇極恨絕的一拳一掌,全被蘇留給擋了下來,他眸中赤光連閃,喃喃自語。

誰也不知道他心裏的震駭,自神功大成以來,他自詡天下再難遇著敵手,先自封了天榜前十,獨入七平宮連殺了七平諸首,今日卻在麵前這個年青人手裏折戟遇阻。

“本座隻好奇,你究竟還藏了幾手,隻憑你這一刀一劍,名列天榜第三十三的魏老狗遇著了你,未必能輕言勝你不過,你還是得死”

原以為足夠高看蘇留,卻沒想到,仍然是小覷了他。

元神神色漸漸迷離起來,胡言亂語起來,蘇留親眼看著他臉上的肌肉漸漸的猙獰震顫,玉石一樣的麵上有青筋鼓動亂跳,整個眼眶幾乎都是赤紅色。

“死在傷心箭訣之下”

元神侯動了,繡龍衫驟然鼓動,左右手挽弓開箭!

奪!

風雨驟止,天地之間隻留下這一聲深沉震蕩,蘇留的呼吸聲音都幾乎凝住。

傷心箭訣!

他赫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現實,元無咎雖然也練成了這一門絕世無敵的箭法,但是在元神麵前,幾乎是雲泥之別。

以前有一句話叫“有些人縱然神劍在手,也絕不是劍中之神”,同理,有些人便是練就了絕世無雙的箭法,通曉了九分精奧,也用不出最後那一分神意來。

而這一點神意,正是傷心箭訣的精髓之在。

這一門傷心到人肝腸寸斷,淒涼至鬼神泣血的箭法。

傷心淒涼一絕唱!

平羌江裏挽弓射!

這一箭初時之時並無什麽壯闊之象,隻是雨勢好似頓在了空中,風聲凝了一霎。

接著蘇留便感覺到身前的江麵上時,有一條蟄龍伏波而來,根本沒有給人反應的機會,因為這一箭是必中的一箭。

元神感受到蘇留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就像是頓在了原處,來不及動作。

他臉上開始顯露一抹殘忍的笑意:“知道為什麽叫做傷心箭訣麽,因為天道不公,人憑時運,我父親創下這一門絕世神功,就是要叫世上所有人都嚐嚐這種肝腸寸斷的淒涼感覺!”

“本座扼殺過無數天才人物,你算是其中最為璀璨的一個,不過也逃不過死在箭下的命運了!”

笑聲激蕩,狂氣不可一世。

蘇留果然中箭,但是在這間不容發之際,他身子堪堪往****了數寸,這一箭洞空射來,一箭穿透了蘇留的肩胛骨。

元神的笑聲戛然而止,瘋魔狂氣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震駭。

“怎麽可能這必殺的一箭怎麽可能會被人躲過去”

蘇留蒼白著臉,左手低垂,鮮血順著袖管緩緩流下,便在此時。

右手已動。dudu2();

彈指出刀。

這一刀如憑空折下一枝桃花,也凝成了七分無質刀形,隻依稀可見約三寸七分長。

最後那三分,乃是說不出的寂寥淒涼傷心決絕。

一刀一劍換一拳一掌之後。

一箭換一箭。

元神侯嘴角的獰笑凝固住了,那一箭直接洞穿了他另一隻眼,帶走了他所有的光明。

江麵上登時便響起一聲瘋狂的咆哮。

比什麽獅吼功要響亮不知道哪裏去了。

元神雙目之間,血流急湧,他身子卻周旋不定,拳掌亂出,在江中狂舞不止,聲勢排山倒海。

蘇留先傷一臂,元神也眇了雙目,兩人在江中狂戰,連平羌江水都為之激沸。

兩人之間的戰鬥並未持續太久,一聲清脆的骨骼斷折聲音傳來,元神身子重重的撞倒在了江邊的巨石之上,隻是他好像也失去了痛覺,一彈而起,又再度縱了出去。

隻是他再也尋不著蘇留的氣息。

蘇留站在江畔,拭幹嘴角一抹猩紅血跡,看了看左肩,全是冰冷神色。

左肩出現了一個血洞,幾乎可以看到裏邊的森如冷玉一樣的白骨組織。

蘇留目光流露一絲遺憾神色。

“今日之戰,九死一生,本不該這麽順利,但是元神這人已經徹底的入了魔了,搜神之法對這樣的瘋子使用,可能反受其害”

“可惜了,元神侯對自己關門弟子也留了一手,這仇極掌,恨極拳與傷心箭訣幾樣絕學,並沒有最後一重的心訣練法”

雙目已盲,經脈寸斷,但是元次郎還沒死,他依舊是瘋魔的“元神”!

“天榜前十,難免有些誇大,但是名列天榜之中,該是毫無疑問的了。”

蘇留負手站著,元神已經是必死之人。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恨,恨,恨賊老天,何其不公!”

元神在河中狂舞,江麵如鏡破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本來一意遁走,還有生機,但是他卻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善泳者溺於水。

他用傷心箭訣打出了“傷心絕情神元侯”的名頭,今日也注定要死在了這一著幽冷空寂的傷心小箭之下。

蘇留右手微抬,仍保持著那最後絕殺一箭的姿勢,隻是奇異冷靜的在數時間。

一,二,三三十九九十五。

從元神在江邊亂亂石之上再度彈至平羌江上算起,直至於數到了第九十五息。

元神雄渾氣機終於露出了一絲破綻,蘇留好像在最冷靜沉定的獵人,洞悉戰局,一箭穿心,絕情滅魂傷心。

一世雄豪,長眠無定河底。dudu3();

勝負從那一箭破了元神腦脈之時便已然分出,或說是元神侯狂妄一箭要竟全功之時。

蘇留凝立風中若有所思,白袍染血,飄掠不定。

“傷心絕情之道太損天和,必然不能長久,不過也拜他之賜,叫我知道了第二條路的存在。”

回味著方才那絕世一箭。

其實是用刀的手法,而且是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

在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之上,又融入了那一種寂寥淒涼到極致的感覺。

“咦,那是什麽?”

蘇留心思一動,江中浮浮沉沉的繡龍裳中現出一抹玄黃,他身形驀地一動,人已經掠至江中,將元神懷裏落出的那一抹玄黃抄在了手裏。

竟然是一張昏黃絹帛,其上用赤血寫就,字字珠璣,觸目驚心,便是被江水侵染,也不曾淡去幾分。

蘇留橫目自上而下一掃而過,心神當即大為震動。

這一卷所書之事,太過隱秘駭人。

看起來便是元神門中絕學,囊括了那一門邪異的拳法與掌法,還有傷心箭訣的心得體悟,最後一頁,卻落筆一個名字。

元次郎。

“如果元神名字叫做元次郎,正與記憶相合,他的傷心箭訣,不是來自元十三限,更是何處?”

蘇留心念一動,將那昏黃絹帛再度檢查了幾遍,一無所獲,內勁一吐,手裏那一截布帛登時震作了粉塵。

隻是元次郎是怎麽到東楚世界來的,始終成謎,按照蘇留的記憶,元十三限在溫大書中,下場非常淒慘。

“目前知道元次郎無端出現在東楚世界,陳踏法說不得也就在這個世界,若說兩人都是打破虛空,那也不盡然。”

蘇留沉吟未定,他隱隱有種感覺,元神的修為戰力,雖然已經十分恐怖,但是還沒有到真正天人合一的大宗師圓滿。

如果他當真成就無上圓滿境界,那就是真正的大魔,而不是心神不穩的瘋魔狀態。

“不管其他,眼下首要之事便是要突破這大宗師境界,才能真正的逍遙。”

“但是這大宗師境界,講究一個水到渠成,萬萬不能取巧走捷徑,像元次郎這般,走的是無上滅情魔道,雖然劍走偏鋒成就真我,但是他斬了自己至情之人,心境上始終存有一絲缺憾,不能真正的圓滿。”

“要衝擊天人之道,心意決不可有一絲一毫的缺憾,我練成傷心箭訣,卻也隻該取其精華,不用糟粕。”

一思及此,元神密卷裏的那一門拳法與掌法都清晰浮現於心。

有用者存之,無用者去之。

蘇留左肩一動,走恨極拳的路數,頓時有略微不適的感覺傳來。

方才那一戰,凶險異常,元神的傷心一箭豈是易受得?

那一箭要落在他人身上,幾乎就要叫那人成為廢人,經脈俱毀,隻是蘇留天賦異稟,筋骨氣血之壯,簡直是金剛羅漢也不為過,完全的出乎元神的意料。

饒是如此,也是傷及肩周穴脈的大傷,稍有不慎,就要落下禍根,蘇留苦笑一聲,心裏卻已經有數:

“這種程度的傷勢,短時間內左半邊身子都隻得將養,不可輕動了。”

這可不是少一半功力這麽簡單,起碼三月之內,都要用至純內力與天地元氣溫養穴竅,再生血肉,至多能用的也隻有尋常的三成功力。

蘇留正頭疼之際,背後包裹著龍脈的布包裏卻傳來一陣奇異的感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