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海,撼世神功!”

這藍袍中年人一身的氣機渾然無缺,敗在蘇留刀下的乘龍叟目中流露出些許絕望之意,自己便是全盛之時,也未必是蓮花湖中這個藍袍男人的對手,瀕此絕境,他心裏的狂氣卻仍不減,驀地放聲狂笑:“好,好,好。本座今日是死不得了,無量海主又想關我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

他笑的癲狂,枯黃的頭發亂舞,隻是丹田氣海被蘇留一刀斬碎,若無造化,可再難修回來了。

“原來這乘龍叟名字叫做公孫乘雲...倒是汙了這個大氣的名字。“

蘇留微皺了下眉,深深的看了眼藍袍中年人,這藍袍中年人眉心那碧綠印記一如他的眸光,深不見底。

“這公孫乘雲究竟造了什麽孽...叫無量海的人不遠萬裏跑到許都來拿他。”

“不錯,很識時務,你斬了公孫乘雲一刀,受我半拳便了。”

藍袍男人適才這句話雖在誇讚蘇留刀法,卻顯然不是與蘇留商議的語氣,而是居高臨下淡淡的陳述,此時見著蘇留半響無言,自然以為他投鼠忌器,冷然一笑,直接就要帶走乘龍叟。

說話之時,他已經出手,袍袖一轉,一掌按出,竟然與擒龍縱鶴勁有異曲同工之妙,虛空之中,生起了一道無窮的漩渦吸力,將倒在地上的乘龍叟猛地曳地抓攝而去,隻是他正要得逞之時,卻忍不住皺了皺眉,隻見得一道銳意無限的劍氣正從虛無冥冥之中刺來,繞著那一隻無形大手一轉。

砰!

乘龍叟狠狠地墜落地麵,發出一聲慘叫,蘇留手指一根根的在身側有節奏的敲擊,玩味笑道:“我不管你與他什麽幹係,隻是我費心費力把他打成半廢,你就要上來摘果子,這世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藍袍中年人麵上浮現慍怒的神色,但是他更多的感覺是有些荒誕驚愕,似乎覺得蘇留所言不可接受,冷冷道;“無量海主的命令,你也敢違抗?”

“無量海主是你主子,跟我有什麽幹係?”

蘇留啞然失笑,東南無生海域獨一無二的霸主便是海無涯,海神宗的人在無生海域,那是天皇老子都不怕,誰的麵子都不賣,沒想到到了東楚許都,還是這一副“老子第一,爾等不服也得服“的姿態,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說到底,是宅太久,連腦子也不大好使,養成這一副妄自尊大的性子。我又不是你爹,為什麽要慣著你?“

藍袍中年人又是一愣,蘇留隨口腹誹,角度刁鑽,委實太過天馬行空,叫他極難消化接受,以至於嘴唇幾度張合,竟然都沒有說出半個字來,最後有惱羞成怒的趨勢,嘴巴裏憋出了句:“你萬分的該死!”

一言不合馬上動手。

這也不能全怪他轉不過彎來,要放在無生海域之中,任憑你是縱橫海域的水匪強盜,一方島主,誰人敢對海神宗有半點不敬?

他奉命來拿乘龍叟,果然功力不遜於他,蘇留微微一凜,隻見他雙手一翻一轉,原本平靜的蓮花湖上波潮狂湧,平地生狼!

浪頭掀起足有數丈之高,瞧著便似一整個蓮花湖都傾天倒灌而下,接著那一襲湛藍長袍卻隻是一閃,便站在了風口浪尖最盛之處,雙臂張開,極其有力的凝握成拳,猶如海上的君王,將碧藍湖水全都負在背後。

“本來還想留你半條性命,如今卻該打殺了你,你能死在我憾世神拳之下,也算有幸了。”

藍袍中年人臉色沉凝,眉心碧綠豎瞳一閃,雙拳猛地擎天一擊。

“好,他動了真格,兩人相爭,必有一傷...”

乘龍叟丹田氣散,一身的境界還在,但是功力不複,受到氣勁牽引,再難淡定,震的身子顫了幾顫。

轟!

撼世神拳,果然不愧是無量海主的無上神功,當年的齊傲在攔龍江底使來,直接打殺了萬佛寺的浮屠大師,這門拳法的浩瀚壯大之處,蘇留全然看在眼裏,但是此時這藍袍中年人人藉湖水之力,竟然攪的蓮花湖湖水倒翻,更增益他的拳力,幾如天河倒卷,威壓世間。

拳還未至,那種壓力已經叫人窒息,拳力起碼是齊傲的十倍之上!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這等威勢,確實出乎蘇留的意料,他心裏絕無怠慢之念,能修為到這樣的境界,不知曆經多少的劫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任何的疏漏懈怠都將成為對手下死手的契機,所以蘇留對乘龍叟便沒有半點纏鬥的心思,直接動用了自己至強的神刀一斬。

而此時,蘇留肅然麵對這倒卷衝騰上岸的蓮花湖水,曲指成劍,道:“你有無盡天河,攻堅莫敵,我也有人間劍氣,絕世無雙。”

破脈無形劍氣!

諸身大小經脈與數十個穴竅之中的真力轉作劍氣瘋狂衝脈而出,彌漫空間,劍氣凝成真罡,絲絲縷縷本無形質,但是這千萬道劍氣卻相互交織,竟然凝做了一張塵絲劍網,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幕。

狂瀾滔滔,天河倒卷的一拳,被劍屏切成了無數個碎浪,完全的擋在了外邊。

“這小子的劍法,也不在楚老鬼之下了!”

乘龍叟眼力何等之高,此時人在局外,看的更加分明,嘶地便倒吸一口涼氣,再看看蘇留,隻覺得渾身戰栗,竟然生不起半點仇怨的感覺,若有一次再來的機會,他絕對不會來招惹蘇留。

自己停滯在洞玄上三境數十載,此生多半是無望晉入大宗師境,但是現在看來,蘇留卻是已經先他一步半隻腳踏入了這一道門檻,隻要再有際遇,天人交感,皆時便是一個大宗師臨世,要開一家聖地,受萬教敬仰的人物。

“妖孽,絕世妖孽!”

他既然察覺到了蘇留的恐怖之處,蠕動身子,瘋狂的往蓮花湖裏爬去,隻要爬到蓮花湖中,離無量海的這人越近,他就有更大的幾率能活下來。

“想走,晚了。”

隻是蘇留絕對稱不上是什麽良善之輩,這乘龍叟明顯跟無量海有匪淺的幹係,經脈寸裂也難說日後不會被海無涯用大宗師的無上手段給接續起來,斬草除根,絕不可姑息養敵。

當先心念一轉,意動神動,左手三指虛空掐了一個玄異手訣,一道箭罡無形之中匯聚而就,在塵絲劍網之中迸射而出,當空畫了半個圓弧,破開前邊的滔天巨浪,大有金虹飛貫三千裏之勢。

嗤!

毫無疑問的一箭穿心而過。

無真還虛乘龍叟,被蘇留一著暗手傷心小箭,徹底釘死在了水柱之中。

死前雙目驚恐睜大,似乎仍然不敢置信自己就此氣絕。

“你好大的膽子,殺了公孫乘雲,海主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而那藍袍中年人歇斯底裏的怒嘯一聲,翻掌一按,將乘龍叟的屍身拿在了手裏,他無限恨意的盯著蘇留看了幾眼,不過才幾個呼吸,倏地消失在了這蓮花湖中。

翻天水柱失去了氣勁支撐,再也不複方才的壯闊景象,轟地落了下來。

“可惜了,未能領教禦水真訣憾世神功的絕妙之處。”

蘇留負手而立,站在岸邊之上,他並沒有追擊的心思,隻經方才試探,便可知這藍袍男人功力深不可測,似乎不在雲水劍主之下,強分勝負,自己也要付出一定代價,何況與蘇留不死不休的乃是乘龍叟,並不是無量海主。

此時許都局勢變幻莫測,蘇留也便目送那無量海藍袍男人消失在蓮花湖裏,直至連背影都看不見,他才俯首瞰這湖中蓮花殘落瓣瓣,淡笑道:“看多久了?”

蓮花湖中,還有淡淡一抹猩紅在水間飄蕩。

蘇留沒有轉身,卻仿佛已經看到了悄悄推開王謝堂院門一角偷偷觀看的林兮。

“被發現了!”

小丫頭從門縫裏閃了出來,吐了吐丁香小~舌,歪著腦袋道:“師父你都不曾轉身,又怎麽知道我在看的。”

她分明還有些不服被蘇留揪出來,雲水劍宮的雲水劍典修的便是這一門自然劍道,修為至深,則身與天地相合,林兮修來尚淺,但是她也是天賦異稟,凝神靜意之下,雲水劍宮的長老們都不易察覺。

“百丈開外的事物為師都清微明見於心,何況你個小丫頭!”

蘇留淡淡笑道,轉身過來,縮地成寸一般,轉瞬便到了林兮麵前,道:“你見了我連鬥兩個地磅登魁的高手,有什麽感想?”

“那兩人武功雖高,卻全不是師父對手,師父最厲害哩!”

林兮一對明亮的眼眸之中,似乎冒出了星星狀的光芒。

蘇留又好氣又好笑,今日這一戰,看似輕描淡寫,其實生死乍分,隻在那一日雲水劍主與紫金萬佛寺的空緣大師的死戰之下,無真還虛乘龍叟與那無量海皇海無涯的真傳弟子,起碼都是地榜前五的位置。

當此一戰,隻要有人凝神靜心的觀看下來,將其中玄奧武理都記在心裏,領悟一二,對於自身根基都是大有裨益。

“少拍馬屁。”

啪!

一個板栗先送了過去,清脆一響,蘇留手上的力道不重,但是林兮揉了揉光潔的額頭,卻幾乎要委屈到哭成聲來,沉思半響,才道:“師父連接了那個黃頭發老頭兒無數刀,故意示敵以弱,叫那個黃發老頭心裏先輕視師父,結果隻還了一刀就叫他抵抗不住.....“

蘇留點了點頭,麵色肅然道:“你說的不錯,高手相爭,搶的便是那一點先機,乘龍叟本不會輸的這樣快,這樣的慘,但是他全力出手,竟然都接不住我的一刀,落差太大,以至於心態失衡,死得其所。”

“那師父對那個藍衣服的老伯伯呢?”

林兮似懂非懂的喃喃念著,雙眸之間,忽地閃過一絲亮光,道:“這位老伯伯,武功其實也並不比師父低多少,但是他被師父激的盛怒出手,卻不是渾然天成的一擊。”

“這丫頭的資質,果然是沒得說了,楚老頭兒也是放著這一塊美玉不去雕琢.......”

蘇留嘴角抽了一抽,他曆經許多世界,也遊戲心態的收了幾個弟子,但是認真教過卻並不見有多少,傳授給那些個紅顏幾手武功,隻叫她們足以自保便也夠了,至多再傳些駐顏功法,免得年華傷逝,至於像楊過、林平之、楊逸之這幾人,都算是蘇留傾心教導過一番的,各有造化,自不多說。

林兮心靈通透,根本不需明說,隻點上一點,她都能了然於心,還能舉一反三,資質與楊過幾人,也在伯仲之間了。

蘇留心裏略略寬慰,林兮的資質越高,對自己便越是有利。

他神念凝心,幾乎能察人善意惡念,隻看這丫頭的清澈眼神,便知道那一種尊敬絕非偽裝,乃是真正發自心底深處純澈感情——遇見蘇留之前,她隻是伺候宮主起居的一個小小侍女,但是青蓮劍峰遇見蘇留之後,幾乎是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變成了宮主的親傳弟子。

其間恩情,等同是再造之恩,不足以言語計,能不叫這個本性純樸的姑娘死心塌地的尊敬麽。

“隻可惜,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成長了...”

蘇留心裏輕歎一聲,若給她十年,少不得成就一個先天之上有望洞玄的高手,但是眼下她雖然突飛猛進,幾乎就要觸到先天門檻,進境還是太慢了些。

初日暖陽。

誰也不知道這一夜之間,已經發生了這麽多足叫江湖傾覆的大事,蓮花湖也真似傾覆了一遍。

然而,隻等蘇留轉身離去之後,蓮花湖對岸有一個身材雄異的男人從無人察覺的陰影裏轉了出來,這個男人頭發披散在肩頭,麵目有一種邪異蕭索之感,大戰之後,人已盡散,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靜靜的站在蓮花湖畔,幾乎是與蘇留對稱的位置。

批發男人看起來凝視了蓮花湖許久,目光比蓮花湖水都要深邃幽寂,然後一步踏入了湖中。

人行湖中,足不沾水,如履平地一般。

世間竟有這等輕功?

偶爾路過的行人一見就瞪大了眼睛,幾乎駭的心膽俱碎。

那披發男子就這樣一步一步,他在湖中蓮花之上,順流而下,飄然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