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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水幕與竹葉悠悠飄散。

這一箭並不存在剛柔之說,甚至無形無質,但是它就存在那裏,好像是天下最尖銳鋒芒的一擊。

一箭驚絕。

空間、時間包括這一方天地都在這一瞬間,完全的凝固住了。

“好....驚豔的一箭!”

王文清陡然變色,心裏更浮現一種負麵絕望的情緒,但是他畢竟也是人間少有的高手,逍遙子的當世傳人,一身的修為深不可測。

那一刻,已是危在旦夕,王文清已經陡然一聲清喝,全身功力在須臾之間爆發。

身前的空山新雨,忽地在他身前數尺之處結成了一道淡青色的水狀屏障,這道屏障而已隻存了一瞬,便有恐怖的怒江翻雷之聲滾落,登時轉作席卷天下的狂濤江海,擋在王文清身前,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向蘇留推來。

李秋水也是察覺到了那一箭危機,此時她與王文清唇亡齒寒,除去出手相助,根本沒有別的選擇,當下也翻掌騰起數道白虹掌力馳援。

當空一道高達數丈的青碧色水牆並立,另有不知多少道飛虹掌力貫穿其間。

“這哪裏是人力所及?”

一品堂的高手們這時候早已經看的目瞪口呆,微微失神,似乎在憂心自己被無端牽扯,連手裏的刀劍都停了一霎,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

兩人的守勢已經是水銀瀉地,嚴密無比,天下間絕對沒有人強突而入。

當然,不包括蘇留。

原本傷心小箭是從元總管處得來,隻有蓄勢爆~射,直發直往,殺傷力固然驚人,卻並無什麽變數,所以要在敵人猝不及防之間開箭才易取得最大效果,此時蘇留早先截取了李秋水一道白虹掌力,天子望氣術瞬間將其中特質分析出來。

此時的傷心箭訣,卻已經融合了太多的不確定性,白虹掌力的變幻氣機方位,使得這脫弦一箭如同臂使,目標隻有一個的,那就是碧水雲牆與驚錯飛虹之後的王文清,其間卻有無數個方位可以的變化。

蘇留長嘯一聲:“中!”

那一箭竟然當空繞了一道圓弧曲線,玄之又玄,從青碧色水牆的側位弱處一掠而過。

轟!

青碧色水幕瞬間便出現了一個的恐怖的黑洞。

瞬間穿透。

固若金湯的天海碧潮,瞬間便變作了鏡花水月,轟然散開破碎。

王文清痛呼一聲,仰麵便倒。

箭出人倒,過程在眾人的眼裏快到了極致,隻在蘇留長嘯聲後,王仙師仰麵跌倒,但是在局中苦鬥的三人來說,這一箭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

他果然沒有避開這一箭。

蘇留藏在水葉巨劍之後的傷心箭一經發射,天涯咫尺之間,便已一箭得手,將王文清手臂射了個對穿,附著其上的黑天劫力如跗骨之蠱,瞬間將他手臂的氣海經脈截斷,王文清臉色大變,身子暴然急旋,翻滾在地,這時候哪裏還有什麽仙師姿態,跟喪家之犬沒什麽區別。

蘇留身形輕逸如風,卻不知什麽時候追了上來,一手攬月,一記快到叫人反應不的手刀,掌勁斬在王文清的手腕上,哢擦清脆聲響,腕骨已經應聲粉碎斷折。

輕鬆利落,正是看準了王文清輕視露出的那一個極小的破綻。

王文清那原本那清雋的麵容,幾乎痛苦扭曲變形——這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任他有呼風喚雨掌控雷電之能,口燦蓮花之才,但是失去了雙手,總不能用嘴炮傷敵。

王文清心裏駭極,運起全身的勁力,瘋狂急掠,手臂無力的垂落,卻也管不得了,隻要能逃得命在,都是幸事,他心機深沉,便在逃遁之時,雙足一擺,在地上一劃,將無數落葉挑起,奮足狂奔。

落葉飛花,皆可殺人!

殺憐星自然沒什麽希望,但是慕容九此時卻靜靜的躺在地上,秀麗的麵容恬靜美好,雙眸緊閉,那長長的睫毛忽地一顫,但是也沒能醒轉過來。

“這就狗急跳牆了?”

蘇留嗤笑一聲,白袍一展,人如驚鴻,浮空掠過,擒龍縱鶴勁連~發了兩道,一道氣勁如柔雲一般,將慕容九虛空攝起,攬在了懷裏,另外一道勁氣正將那落葉暗器控住,往一品堂的人群裏一推,亂花急葉以漫天花雨的手法灑落,一花一葉皆都飽含殺機。

一時之間,不知有多少人喪命在這清幽竹葉之下。

王文清正逃出數十丈,卻覺得背心一痛,接著雙足便自一軟,仿佛失去了知覺,駭然滾落當地,撞到一棵巨樹之上,樹軀晃了一晃,葉子簌簌而落。

“那是什麽武功,氣機實在恐怖,若是方才取道襲向我,決然也是躲避不開的!”

李秋水在邊上尚未加入戰團,瞳孔微微一縮,掠過一絲深深的忌憚,她在王文清奔逃之時,也再沒有半點戰意,隻有震駭驚悚,兩人合力來戰蘇留,說來可笑,甚至沒有結成合擊之勢,卻被蘇留一人摧枯拉朽的擊破碾滅。

那蘊含了無邊恐怖的一箭,當真叫人傷心絕望的一箭。

李秋水身法一如既往輕逸絕倫,與王文清背道而馳,但是她高看了自己的身法,也低估了蘇留的速度,隻堪堪比她快上三分。

幾乎是天涯咫尺,蘇留瞬息掠至,欺身而近,李秋水猝不及防,蘇留也並沒有殺她的心思,隻是虛點幾點,指勁連動,點住了李秋水周身十數遭大~穴。

這女人自私自利,心腸歹毒,蘇留本不願留她,但是她身上的我小無相功與沉雄屋裏的白虹掌力,都極有可取之處,蘇留豈會錯過?

李秋水麵如土色,疤痕交錯的玉~麵上越顯得猙獰,道:“我既然落在你的手裏,也沒有什麽的好說,要殺便殺了,日後西夏國主必然要為我報仇。”

她心知軟語相求蘇留是沒有半點希望,隻想用兩國大勢來強壓蘇留。

卻不想蘇留嗤笑一聲,道:“西夏彈丸小國,有何足掛齒,三月之內,我要那皇帝小兒的腦袋,高懸城門,你信是不信?”

李秋水垂首不語,她知道憑著蘇留的武功,這天下都大可去得,要刺殺西夏國主,也不算困難,她連最後一張牌也沒用,此時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慕容九靜靜的躺在蘇留懷裏,他側身冷睨,王文清四肢齊斷,還在地上掙紮,而一品堂的高手見得事態緊急,馬上悍不畏死的要上前搶回李秋水,他袖子一拂,攝取了無數樹葉,氣勁迸發,掌勁急推,落葉再度化作了殺敵暗器,連殺了十數人。

這時候,穀外殺聲震天。

李秋水眸中浮現一道亮光,心道:難道是援軍來了麽,來的好快。

正冀望之間,穀外有不知多少步伐輕捷之人掠了進來,正是吞天宮神鷹衛,眾人與一品堂的武者殺在一起,幾個首領便疾步近前,齊齊跪倒,以劍拄地道:“拜見宮主!”

蘇留淡笑著抬了抬手,眾人紛紛起身。

這轟然一響,將李秋水最後的希望也徹底澆滅,她再不說話。

其中一個統領模樣的人便道:“穀外駐紮的西夏一品堂已經全被覆滅,柳總管正在安排人質,宮主,少林派的玄慈大師身中三掌,經脈焚毀,傷勢太重,連薛慕華也無力回天,已然身故。”

他將事情將事情經過講個清楚,蘇留才微微一愣,問李秋水道:“玄慈死了,是你下的手?”

李秋水並不答話,閉目垂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王文清卻驀地放聲大笑道:“那老禿驢武功稀鬆,在貧道手裏撐不過三掌,死也便死了。”

他淪做階下之囚,仍沒有做俘虜的覺悟,笑的極其猖狂,突地吐出一大口血,臉色才漸漸灰敗,道:“可恨,若不是為你算計,中了你那一記魔功,我怎會輸你......”

蘇留也不理他,掃了一眼,此時穀中的一品堂武士,已經徹底占據下風,他們的皇妃李秋水失手被擒,極大的打擊了他們的士氣,有一部分一品堂的武者,甚至轉身往深山裏便跑,隻可惜他們絕跑不了太遠,柳隨風做事細致,等待他們的隻有吞天宮的屠刀。

上千人的血,染紅了這擂鼓山。

以殺止叛。

夜盡天明,殺聲總算漸漸的平靜下來。

王文清神情混亂,貌似癲狂,他這樣自負到極致的人,將天下高手都當過棋子,此時淪為階下之囚,此時不知怎麽,突然神誌崩潰,神經質一樣,一直在默念著一段玄異的口訣。

蘇留仔細聽了半響,登時覺出不同之處來,晦澀深奧,似乎是一門玄功要訣的一部分,但是此時無論是誰跟王文清說話,他都隻視若未聞,自顧自碎碎的念著。

“這貨好歹也是宗師一級的高手,還能混到神宗禦前仙師的位置,怎麽心裏這麽脆弱?”

尋常逼供,無非是威逼利誘,但當這兩種手段都那他沒轍的時候,蘇留也不客氣的使出了第三種手段。

搜魂大~法加上黑天劫力,雙管齊下,要將他一身修為全部手段占為己有。

神念一動,王文清身子僵硬的好像變成了一截朽木。

“嗯?神念全然清空,毫不設防,這是怎麽回事?”

蘇留心思一凝,開始搜尋王文清的記憶,一副詭異的畫麵開始浮現:

一處恍若仙境的深穀之中,少年道人打扮的王文清站在石屋之外,躬身持禮。

過得半響,石室大門忽地打開,走出來的是一個模樣還跟王語嫣有些相似的女子,神情惶惶,接著便是王文清臉色亦是隨之大變,奔入石室之內的場景。

石室修在山間,裝飾簡單古樸,陰涼宜人,石壁上甚至還刻有數門用手指勾畫的玄妙武功要訣,指力驚人,深入石壁,轉折之處,猶如刀斬一般,內容全是出自道門典籍之中,淩波微步也正在其間。

總的來說,還是逍遙派無崖子的那一路,少了天山一係的折梅手與白虹掌力。隻是其中有一篇是講與天地交感的黃庭內景真解,隱約說到了人體黃庭大道。

“我等當興教滅僧,仰望清虛,坐修黃庭,隻在含氣養精,內視神象,養就五氣,修成日月星辰雲霞之象.......”

洋洋灑灑,足有兩百多字,蘇留一目十行,順著王文清的視角,貪婪的將那些武功口訣一一的記在了腦海裏,隻看一遍,就無時不刻的在心裏默誦,隻見得冥冥之中,一點靈光不滅,泥丸宮裏的黃庭大道陡現光芒。

“修成五行之氣,主人身內腑,正與這一套功訣相合,正應了內腑五氣,與日月星辰之光相照,如果修得黃庭大成,那也堪稱造化,創出這一門武功的人,是真正的天才。”

即使是一見便知道是無上玄功妙道,蘇留也抱著辨證的眼光去看待,渾然沒有一點興奮狂喜之情,準備找幾個種子選手去試驗一下。

此時他也知道,這逍遙子,也未必就是什麽好人了,他給自己徒弟王文清下的精神禁製,隻要王文清一崩潰便會發作,成為丟失記憶的白~癡。

可惜這個王文清天縱之才,自知此生黃庭無望,無師自通領悟出了這陰陽和合之道,養成了兩個絕佳鼎爐,卻終沒能成功。

蘇留在神念之中,走了數遍經書裏的內容,突然一怔。

原來此時少年王文清似乎見著了叫人震駭欲亡的情景。

隻在石壁的盡頭,王文清腦海裏的畫麵,如鏡花水月,終究破滅,隻剩下這樣一副畫麵。

一個白衫道人,仰首對著石壁,頷下微須,隻能看見一個側臉,眼角餘光正幽幽落落的落了過來。

“這人便是逍遙子了?”

蘇留心裏猜測,卻見得那道人似是回身冷睨他一眼,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神秘微笑。

接著。

那個道人的身影,整個人碎作了無上玄光,忽地消失。

蘇留心神一震,神魂一蕩。比平日猶豐盈了幾分的黑天劫力也湧回體內,但是顯然比不上王文清記憶給他的震撼。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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