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仲若是擺明身份入堡,隻怕這一整個雷神堡都把他當做神仙祖宗供奉起來,但是眼下卻是偷偷潛入,不太光明,反給自己當做外敵處理了。

箭雨漸漸的退去,隻因為雷神堡內有人徑自掠了過來。

那人來的好快,足下生風,數十丈的距離,運起了身法,隻是幾個起落便到了。

他行走如風,目光卻如電閃一般,四射不定。

蘇留瞧他一眼,隻見得這中年人一身修裁得體的湛藍色繁複錦袍,頭上玉冠雕紋,身材高大,麵貌凜然堂堂,顧盼之間,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閣下是......”

等他看著蘇留與嘿然冷笑的雷仲,這句話突然噎住了,心裏一轉,竟倒吸了一口涼氣,反而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師叔祖麽?”

雷仲翻一個白眼,挖了挖鼻子,搖頭道;“什麽師叔祖不師叔祖的,我可不認得你。”

中年人笑容尷尬,道:“師叔祖,我是雷堂小雷神雷挺啊,當年您還指點過我五元奔雷手,今日請師叔祖回來,是因為本門有一個大對頭,雷門實在對付不得。”

雷仲冷哼一聲,道:“真是沒用,你是怎麽當上雷門門主的?”

“見過北雷神前輩,在下魏挽秋。”

雷挺身側跟著過來的正是三大公子之一的挽秋公子,此時他玉冠流蘇,折扇輕搖,配上那自然流露貴氣的俊朗麵容,也真有幾分王孫公子的氣度。

“你又是什麽人,不認得不認得。”雷仲看她一樣,依舊大搖其頭。

“這位是猖魏王爺的第三個公子......”雷挺臉色微見尷尬,對著挽秋公子陪笑。

挽秋公子啪地一聲收攏了折扇,臉上擺出一副溫和可親的神情,道:“晚輩無名小卒,對南北雙雷神之名卻是如雷貫耳,久仰大名了。”

他自幼便在勾心鬥角之中長大,說話的姿勢氣態包括語調都經過了極嚴格的訓練,聽起來果然叫人感覺如沐春風。

雷仲哼了一聲,便不再發作,挽秋公子臉色一正,對蘇留說道:“蘇宮主,你方才坐上宮主的位置,是一件喜事,實在不宜大動幹戈,況且這猖魏江湖給你攪了個底朝天,連我父王都有所耳聞了,今日不如給我個麵子,這事情便且做罷?”

他禮儀神態極其周到,看起來真像是為蘇留著想,諄諄善誘,其實卻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子好氣度,若有人費盡心機刺殺挽秋公子,也能與他握手言和了?”

蘇留目光堅定,隻是笑笑,雷仲卻突然平淡反問一句,叫挽秋公子登時楞在了原地,等他回神過來,臉色完美的儀態也忘了去保持了。

他身邊也有供奉,往前踏出一步,道:“我家公子是為了化解兩家仇怨而來,怎麽北雷神反而從中做阻?”

蘇留淡淡的看他一眼,道:“雷老兄說的極是,江湖之上,做事恩怨分明,誰要對付我,我就對付誰,五雷轟頂確實在盡日峰上刺殺我,隻要雷門主解釋清楚這件事情,我轉身就走。”

他口氣恬淡的像一泓春水,但是眼神卻清冷到了極致,叫人不敢逼視,挽秋公子瞧著蘇留冷冽如冰霜覆著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心底發寒,馬上將自己目光移開。

他身邊供奉高手裏,又有個中年背劍的,張口便叫道:“挽秋公子有心為你開解冤仇,你卻不知好歹,真不識大局!”

雷仲瞧著幾人鬧劇一般,歎道:“猖魏王英雄了得,怎麽生的兒子,卻婆婆媽媽。你們對我有意見,隻管來出手。”

蘇留冷睨一眼,卻笑了一聲,便再也不看那供奉高手一眼,大丈夫,自當快意恩仇,縱橫江湖,方才不負此生。眼下是有人要陰謀對付他,那還說什麽大局為重,要叫蘇留罷休,那是萬萬不能的。

那些個供奉高手平素算是聲名煊赫,但是沒有一人是洞玄上三層境界的,便是加起來,也不如一個北雷神份量重,挽秋公子臉色難看,卻退在一邊,再不言語。

蘇留隻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與雷仲兩人談笑風生,卻叫挽秋公子與雷門門主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尷尬之中。

“師叔祖,五雷轟頂五位師弟終究是本門弟子,眼下叫我們雷門低頭,絕無可能,這等大敵當先,情況危急,咱們須費心抵禦外敵才是。師叔祖怎麽還偏幫外人?”

雷挺臉色不太好看,但是跟雷仲說話的語氣卻依舊溫和恭敬。

雷仲大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雷挺便道:“晚輩哪裏敢,師叔祖想必心裏早有分寸。”

雷門弟子心裏卻不敢相信,這唯唯是諾的中年人,在雷仲麵前便像個溫順的羊羔,竟是大雷門雷厲風行的門主雷挺?

這等自如轉圜,瞬間將北雷神拉了過去,也叫蘇留大開眼界,笑道:“雷門主說的大敵是我麽?”

雷挺目光在蘇留停留一霎,臉色登時變的深沉,森然道:“蘇宮主,雷門與雲水劍宮有舊怨,但是雷門五位長老出手對付閣下,也罪不至死,如今全部喪在閣下手裏,今日可要給我雷門萬餘弟子一個交代!”

蘇留這才忽地這人除去了臉皮厚之外,還要加上一條心機城府極深,五雷轟頂確實死在蘇留的手裏,也確實由雲水劍宮將屍軀送回雷神堡,但是他一上來便顛倒了黑白,直接占住了大義角度倒打一耙,引起雷門同仇敵愾之心。

一時之間,刷刷刷,無數道目光便如利劍穿~插向蘇留。

蘇留也不揭破,嗤笑道:“跳梁小醜,自己尋死,今日~你不給我一個交代,你也活不得了”

蘇留說道“你也活不得了”這六字的時候,身子仿佛化作了巍峨泰山,氣勢在一瞬間暴漲,這六個字輕輕吐出,回蕩在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雷門弟子心裏浮現一種荒謬的感覺,分明是自己一方人多,但是這些人在蘇留如同天神倒影麵前,沒有半分優勢可言。

“看來宮主一朝得誌,確實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裏了!”

雷挺不陰不陽的道了一句,目光便在打量北雷神雷仲的反應。

蘇留哈哈一笑,道:“你這樣的人,隻弄些心機,確實也不在我眼裏。”

“雷門南北雙雷神在此,豈能容的你囂狂?”

一個雷門長老模樣的老頭須發怒~張,指著蘇留破口大罵。

“這便是今日的雷門?”

一直眼皮子低垂的雷仲終於開口,但是神色之間微見悵然,他繼續道:“當年的雷神堡,如有敵人,隻管傾一門之力,上去火並再說,隻看誰命大,哪裏會婆婆媽媽。”

老人雖然缺了門牙,但是言語之間睥睨自雄,卻予人一種揮斥方遒的感覺。

雷挺連連稱是,心裏卻是在想:我用言語激師叔祖,隻是他怎麽會跟這雲水劍宮的宮主牽扯到了一起?

“雷老鬼,你倒是命大啊,還未死麽?”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個無限滄桑的聲音,蘇留聞聲心裏一凜,這人發聲由遠及近,雖然一字字的吐出,但是清晰無比,每個字裏都蘊藏著極其渾厚的真力,震得眾人耳膜鼓動,心潮泛波。

他人還未到,先有一聲破空銳響震蕩傳來,隻見一個黑點在蘇留眼前無限的放大,無時不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雷神子?”

雷挺大驚失色,此時他站在北雷神的跟前聽訓,離蘇留自也十分的近,但是他深知雷神子的威力,足以波及到周遭數丈,乍臨危險,自然而然想要躲避。

“不好!”

這時候雷挺雙足一點,飄飄然斜掠了十餘丈,雙腳穩穩落地,心裏方才略寬,接著目光轉動,發現蘇留還站在遠處,不免驚喜:他不知我雷門重器雷神子的厲害,如果這一記雷神子能取了雲水劍宮宮主性命,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目光一轉,此時雷神堡的高手們已經蜂擁而出,圍在他的背後,無數手持弓弩的射手層層疊疊的排成了三排,隻要一聲令下,雷神子即時爆~射而出,此外還有南北雙雷神在場,完美的圍殺之勢已然成形。

大局掌控在手裏,雷挺心裏再定,卻突然想起北雷神亦是站在原處,雷神子若是炸開,敵我不分,心下不由得悚然一驚,急叫道;“師叔祖,您怎麽不走!”

“張老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雷仲卻橫睨他一眼,嘿然冷笑,心裏對他的人品越發的不齒,還不曾動作,便見得蘇留輕笑一聲,正是以不變為變,一手輕招,地上的沙礫便給他憑空攝起。

流沙沙沙的響,從地上流上當空,真是巍然奇景,終於匯聚形成了一支沙箭,蘇留左手負陰成弓,右手化陽作弦,奪的一聲,沙箭便脫弦飛了出去。

這是碧微箭的手法,比之窮儒公羊羽,還要厲害幾分,真正達到了吹秋毫,射微塵的境界。

沙箭與那菱形黑幽的雷神子便在空中相遇,轟地一聲,當空似乎有雷霆震響,那一顆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雷神子竟然給沙箭攔下。

氣浪餘波逸散,沙雨淅淅瀝瀝的當空灑落,恍然如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