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踏平雷神堡。

這話說出口可真是胸臆間豪氣頓生,但是也要看是誰說的,常人說出口,傳出去未免便貽笑大方,給江湖裏的人當作癡心妄想的瘋子,但是出自蘇留之口,卻震動了一整個神槍山莊。

翌日清晨,神槍會諸人不見蘇留蹤影,隻聽得上官衣雪傳了一句話:“蘇留趁夜去踏平雷神堡了。”

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上官衣雪口中說來,顯然足夠可信。

“雷神堡雷火生意牽扯極廣,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弟子門人上萬,隻怕不是那麽好拿下的。”

“聽說雷門門主雷挺此番還請回了南北雙雷神鎮壓門派,蘇公主若是遇上,隻怕不太妙。”

神槍會的長老堂主級別的人物濟濟一堂,對蘇留此舉議論紛紛,大多數還是認為蘇留年輕氣盛,太過剛愎自用了些。

瞧著他們轉眼便忘卻了一日之前,自家還被蘇留狠狠的打臉,上官雲飛搖頭歎道:“蘇宮主一人輕車,在一月之內破了天鷹樓,再下我神槍會,還未盡全力,此番還要去雷神堡尋大雷門的麻煩,難道是真的要將這個江湖踏穿麽?”

不顧眾人眼神紛雜,上官衣雪平靜道:“他說的話,一向就會做到,天鷹樓與神槍會都被他踏穿,隻剩下一個雷神堡,早晚被破,那又有什麽稀奇的。”

神槍會的堂主張了張嘴,想到蘇留魔神一般的氣度,南北雙雷神的名頭竟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對於蘇留所知,隻是冰山一角,上官衣雪卻是親眼看著蘇留一路拔劍走到今天,蘇留修為還在先天時候便做下逆天大事,齊傲之死,至今都是一團迷霧縈繞在齊地眾人的心間,她心裏卻有一種女人可怕的直覺:那一位有望繼承齊天王座的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極有可能就死在蘇留的手裏

內中情由,她隱隱的有些猜測,但是卻不好說與人知。

“說的不錯。”

神槍會主上官鼎顯然對蘇留十分激賞,一夜之後,他麵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是經過調息之後,那種病態卻去了許多,他撫掌歎道:“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若不能作一番大事,才是遺憾,蘇宮主真是身具大氣象者!”

上官雲飛一愣,他從未聽過目光深遠的老爹對誰人這般激賞盛譽,這人還是上門尋釁的仇人,但是想想蘇留那一身武功,他心裏也哂然一歎:難為知己難為敵,隻是不知道這神龍倏隱的人物與姑姑到底是什麽關係

他隱晦的看了上官衣雪一眼,隻見上官衣雪也罕見的怔怔出神發呆,似在想什麽事情,上官雲飛心裏一跳:這雲水劍宮的蘇宮主,原本可以大大的折我神槍會的麵子,但是他並沒有那麽做,隻在姑姑出來之後,態度發生轉變,昨晚走前不曾通知我等,顯然是跟姑姑有過密會,連自己的弟子都放心的交托給姑姑

是了,一定是姑姑的緣故!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果然耐人尋味!

平素遲鈍的上官雲飛此時眼睛卻是一亮,忍不住就要詢問兩人是否是那種關係,但是給他老子若無其事的一手按住,上官衣雪此時也回過神來,瞧著自己這個大侄古怪的看著自己,很不客氣的回了一個高冷的白眼。

受了一記冰霜白眼的上官雲飛訕笑不已,神槍會主上官鼎卻果斷的下令,“千劫萬劫兩位師弟當年為求富貴,既然脫身於本門,那便與我神槍會再無瓜葛,不管怎麽樣,神槍會日後都不可再與雲水劍宮為敵。”

那便再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本來這千劫萬劫雙槍侯便是脫身神槍會,投在權貴門下,今日上官鼎替這兩人除名,也是給不少神槍會弟子敲響了警鍾:江湖之中弱肉強食,沒有宗門手裏的庇佑,你自持武功心生二意,便是這般下場。

都說富貴險中求,這個險字,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該承受的起的。

蘇留將林兮留在神槍會,隻有叫上官衣雪調教她武功的心思,他要使得林兮領悟雲水劍典至柔之道,便先要叫她明白至剛之力,隻有至剛之中生起了柔勁變化,老陽裏生出少陰,才算是自然而然的參悟陰陽大道。

要說至剛至猛的武功,鐵掌功、降龍十八掌、煉鐵手都可以算是,但是這些武功先天至剛,蘇留從未聽過有女子修習這幾門武功大成,幾乎便跟男兒強修辟邪與葵花相似。

類似這種強修,雖然一時精進凶猛,但是埋下禍根不淺,蘇留佛道同修,守心靜氣,至今卻還有些受昔日強催辟邪遺留的魔念影響,經過幾番思忖之後,便也隻有上官大師姐身具另辟蹊徑的奇門玄功了。

蘇留修為到了這樣的境界,可說是對天下武籍,觸類旁通。

上官師姐修習的玄陰太元經要內中正有“降陰龍,鎖白虎”的玄妙境界,蘇留知道降服陰龍的妙處,正是將自己體內的陰轉之力推至大成,從而到達陰陽互濟,龍虎並用的妙旨。

想來上官師姐練得這一門“鎖白虎”玄功,走的便是女子陽勁之途徑,她這一身的武功正是陰陽並濟之道,飛神槍的無儔剛猛之中,還摻糅了一些陰和婉轉之力,也已經能倒轉陰陽,相合共用了,與上官鼎相較也不差多少。

隻是蘇留與上官兩人心照不宣,林兮卻是不解其意,還隻當做蘇留拋棄了她,黯然神傷,過了一夜,還想不開,委屈的很,上官衣雪既然能領略蘇留的意思,饒有興趣的看著泫然欲泣的林兮。

雷神堡。

這一地卻是處於猖魏北部冀北城,鄰近中州,有人稱之大雷門的,也有因為門內火器“五雷神”而叫做五雷門的,稱呼不一,但是要說勢力,大雷門與中州都有聯係,在猖魏一地的黑白兩道,都能說得上話,更使得出力。

雷神堡獨尊冀北城,門主雷挺極會做人,平日裏行事高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論說聲名之盛,在三大宗門裏邊,卻還在神槍會與天鷹樓之上。

蘇留趁夜快速抽身離了神槍會,並不是不想與上官師姐多敘些時日,相交故人聚少離多,難得再見,但是他收到了白玉京裏這一條消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入到白玉京裏邊看個究竟。

確實很是值得斟酌。

借助白玉京可以穿梭無數世界,隻是白玉京卻從未主動給過他這類消息,消息的內容也極簡潔明了,乃是他經曆過的天龍世界,發了某種不可預知的變化,木婉清跟他存在的某種聯係,已經完全消失

“天龍之中,還能有什麽變化,婉清得了我修羅第一刀,隻要在大理苦修數年,這天下何處去不得?”

蘇留一邊趕路,席卷風塵,一邊在心裏揣度,倒是漸漸的放下心來。

木婉清是大理段正淳的女兒,老子再怎麽不濟,也是鎮南王爺,隻要她聽話乖乖的在大理待著,便該能無虞。

至於天龍裏發生的變化,最有可能便是蘇留在兩雕世界局勢清楚之後,把李沉舟投入了天龍位麵,難道又跟兩雕一樣,生起了某種未知的變化?

他轉念一想,兩雕世界裏邊似乎也是多了一個關鍵變數來,那便是兩雕之間的常言笑

“莫不是投入了非本世界的劇情人物,都要使得世界都在某種程度上發生變數?“

蘇留心裏隱隱的有了個猜測,但是耳邊卻傳來了一陣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此時天色微亮,是路邊的一個小酒肆,昏黃色油膩的酒旗在風裏張揚,距離雷神堡也隻有數十裏的路程,蘇留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相反他是一個熱衷於享受的人,若有機會,一定是要叫自己身心舒適。

“客官,你要的酒菜已經上齊了。”

身邊站著的是個肩膀上搭著條素巾的夥計,身材單薄,但是看著機靈,瞧著蘇留擺放在桌上的天魔琴,雙目間掠過一絲異樣之意,道:“公子是琴師麽?”

琴師在這東楚之內的地位可是不低,據說是因為皇宮之內有一位貴妃是琴師出身的緣故。

蘇留平淡道:“身上帶琴,也有可能不是琴師,我這琴,可不是奏曲給人聽的。”

夥計奇道:“這可古怪的很,公子不是琴師,卻帶著琴做什麽。”

“你不懂。”

邊上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細看之時,一位身子挺的筆直的老頭子淡淡道:“有些琴音斷然是聽不得的。”

夥計看著這個老頭兒,不由一愣,道:“老先生,琴音可不是給人聽的麽,怎麽聽不得”

那老頭輕輕的放下了手裏的酒杯,深深的看了蘇留一眼,笑道:“因為這一位手裏的是一把魔琴,隻會發出奪命攝魂的魔音,那可是會要人性命的。”

夥計心裏猶然驚疑不定:這兩人好生古怪,說話沒頭沒腦的。一個白發少年帶一把與他年歲不符的滄桑古琴,這個缺門牙老頭兒,其貌不揚,但是氣質凜然,一身的氣度也不似常人。

這老頭子頷下生著微須,長發稀疏,額頭出奇的寬廣禿亮,但是五官清奇,身材矮瘦,一笑起來,便可見得豁了兩顆門牙,他說話卻中氣十足,神情篤定,身姿穩定如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