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一倒,也化作塵埃,隨清風去。

這名人榜的前十,至少有四五種與蘇留脫不了幹係。

蘇留點了點頭,這種說法,倒是與自己意想中的差不了多少。他搖晃掌中酒杯,似想到了什麽,微微歎了一句,道;“霸王槍霸王槍,你可知道,這一槍的來曆麽?”

曲無憶眨眼道:“怎麽還有說法麽?”

“這霸道一槍,主人是一個叫做周大胡子的人,他如不死,也有資格提霸王槍入神武名器榜,因為不是誰都有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能為自己的兄弟慷慨而死。”蘇留惆悵歎道。

兵器譜注定是天涯明月刀世界排名,周大胡子殞身多時,更不在這個世界,也隻有這一杆金槍還在蘇留的手裏。

正是一杆子霸王槍,在紅花集一槍如龍,殺翻了一整個大聯盟,在蘇留的手裏綻放無邊的光彩,總也算不辱沒了這一槍。

曲無憶久久沒有說話,一口氣喝幹了杯中美酒,道:“雖然我沒有在現場,也沒有見到那個周大胡子,但是他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她又倒了一杯酒,傾杯灑在地上,曲無憶定定道:“英雄不過如此,敬周大胡子,敬青龍會霸王槍。”

這個看起來萌萌的小姑娘,看似精靈古怪,其實做派大氣豪爽,辦事更加穩妥,很容易叫人心生親近好感。也正是如此,蘇留才放心將青龍會的總管消息的萬象堂都交給她,連元老鍾不忘都隻是她的副手。

青龍會,不論資曆。

蘇留腦海裏掠過了一團光影,心裏也陡然浮現一種奇異的心思,悵然一歎道:“你好像漏掉了一樣武器,天上地下絕對沒有人會錯過那樣的神武兵器。”

“公子說的是小李飛刀吧?”

曲無憶心有靈犀,但是黛眉微皺,道:“小李飛刀成絕響,江湖裏已有數十載不見李探花的蹤跡了,還有門內小道消息說,十三年前黃山之巔見過他一麵,如今隱遁江湖又是十年,那樣的浪子,隻怕是早已經老死病死也未可知。”

“你錯了,李探花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就這樣老死病死,他一定還在人間,那把刀也一定還在人間。”

便在這時,長安城外,一個滄桑的中年男人緩步行來。

這個中年男人看起來身材很高,一身素淡卻不染俗塵的藍衫,很少有人能將那一身藍衫布袍穿出他這樣的滄桑清俊。

藍是天空的藍,也是憂鬱的藍。

這人清俊憔悴的臉上也已經刻滿了皺紋。

這一道道皺紋如同刀刻,滄桑醇厚如酒。

他這樣的人,天生就該是與眾不同的人,即使在擁擠的人潮之中,並沒有用半點輕功,也早教青龍會的暗探認出,將他出現的消息一層層的向上峰報去。

這個藍衫中年男人好像很有目的性,隻跟一個牆角賣茶的阿婆問了路,打了壺酒,直接就到了長安城第一冷香園,天香樓。

樓上琴音嫋嫋,優美動聽,無數路人在圍牆外探著頭腦偷聽,如癡如醉。

弄琴的是青龍會的天香樓主梁知音。

天香樓的七七四十九美人組成的天香無雙絕陣,傳言是得了公子親口誇讚一句“人間第一香”的豔稱。

中年男人側耳溫柔傾聽,低頭清淺飲酒,劇烈的咳嗽,卻並不作停留。

一路沿著細碎的花徑獨行,不多時,他便已經站在了天香樓下,仰首遙望。

仰首便可見青龍會的龍頭白發負手,憑窗寂寞的俯瞰,好像在等什麽人,等了很久的樣子。

江湖本無誰,風雲不是雲。

今日的江湖,還有什麽人能叫他多等一等,還值得叫他多等一分?

好像就是樓下這個溫和寂寞微笑的憂鬱中年男人。

他是一個平凡的人,就這樣站在樓下,手中無刀,刀在心裏。

天子望氣,一察可知方寸殺機,兩相遙看對手虛實。

中年男人自一踏入了冷香園的第一步開始,蘇留便已經有了感應。

他走到天香樓下,一共用了四百三十五步。

如果他要上樓,隻須一步。

一步輕起,足以登天。

蘇留便平靜的站在這長安第一樓上,手裏舉杯,遙遙的見著了風雲。

那一把看不見的刀,刀長三尺七寸,但卻是攪動風雲的武林第一刀。

這一天來的總不算太晚。

寂寞華發輕揚,蘇留嘴角逸出一絲溫和微笑,扼腕歎道:“好一個拋妻自誤的探花浪子,好一把例無虛發的無敵飛刀。”

雲日隱層闕,風煙出綺疏。

午後的日光輕柔溫和,並不灼熱,白雲猶如紗幔,罩在天穹,輕盈夢幻,漫天遍野都是清氣,也給人無限舒適美好的感受。

雲水劍宮便在這樣愜意的碧霄山水之中,周遭清意環境也正與雲水劍宮的要旨“雲水洗心”相合。

隻有心意舒暢,念頭通達,武道修為的進益才穩實的快。

這一片如鏡清澈的湖泊便是鏡湖,鏡湖泊舟不定,當中有島,島上才是雲水劍宮的要地,至於島上的一十三道青山劍峰,則是重要人物的修習道場。

大大小小起起落落的有十三孤峰聳立,居中最雄峻者象征了一整個門派的臉麵,便是雲水劍主的道場,至於蘇留所在之所,位置最遠,蒼崖如刀斧削立,雄奇峻險之處,玄陰山門也多有不及,這就是一個門派最直觀的底蘊體現。

蘇留所在的這一座孤峰便稱青蓮劍峰,據說是雲水劍宮一門最年輕的天才舊時居所。

青蓮劍峰上,蘇留席地而坐,雙手平置於膝上,腰背挺直,坐姿隨意但是端正。

明月心就坐在他的對麵,長長的睫毛也顫了一顫,看了蘇留一眼,道:“你歸來之後入定三日,顯然是那一場未戰之戰受益匪淺,破境在即,這便參得透了麽?”

“洞玄境界隨時可破,難得的是還未將這一份體悟完全的汲取,破境無益。”蘇留淡淡道,似乎在其他武人苦心孤詣追求的破境洞玄,於他而言,隻不過是一層隨手可以捅破的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