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腳步聲。

腳步聲似還在天涯遠處,人卻已經倦怠風塵的進門來了。

蘇留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一張棱角堅硬、冷漠的臉。

蒼白的手,握著象征著死亡漆黑的刀。

一隻腳在前,一隻腳在後,腳步聲雖然細微,但是免不了奇異的一輕一重,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魔性韻律。

地上兩顆人頭滾落。

傅紅雪手裏提著的一顆人頭。

“這個人便是那一日送信的人,隻可惜了,楊堅本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他不該死,另一人是誰。”蘇留感歎一聲,聲音裏似乎有一種淡淡鬱鬱的陣痛。

“魔教十大長老之一,七指神翁。”

鍾不忘悚然一驚,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歎息道:“帝王州的勢力果然雄厚,這七指神翁武功高絕,當年也是沈浪一個時代的人物,但是地位也不在如今的七大派掌門之下,似這樣的人物,居然也隻在魔教做個長老。”

“生前再怎麽的顯赫,此時終究也是個死人了。小高他們呢。”蘇留淡淡道。

高漸飛與傅紅雪等三人一齊追身出去,死了個楊堅,換了個魔教的長老,隻是高漸飛卻不該便這樣消失才是。

“高漸飛路小佳兩人,提劍去殺魔教上層指揮之人,武當真武笑道人,鼎劍侯方龍香,這兩人。他還叫我帶一個消息給你。”傅紅雪冷然道。

“武道真武笑道人,鼎劍侯方龍香?還有什麽消息?”蘇留微微動容,問道。

“魔教教主不日將掃平七大劍派了。”傅紅雪道。

廳內嘩然,一片靜寂。

下一刻,陡然爆發一陣喧嘩。

“魔教賊子好大的口氣,難道當世七大劍派,都能憑他一句話掃平了?”

“七大劍派,都是傳承了數百年的門派,怎麽會倒,絕不可能倒。”

“公子,此言隻怕是不可信啊。”

蘇留聽著廳內的議論紛紛,大多數都是對魔教掃平七大劍派之事表示懷疑。

古係的七大劍派,有武當,峨眉,昆侖,華山,點蒼,海南劍派,崆峒七大派。

武當自不用多說,雖跟金書不是一個係統,但是穩坐了七大派之首。

鍾不忘撫掌歎道:“昆侖山的飛龍大九式與武當山的兩儀神劍,還有華山派的清風十三式,都是江湖裏享譽數百年,端的是不可多得的神妙劍法。”

蕭淚血應和道:“不錯,這七大劍派數百年的底蘊,為正道魁首,盛名並非易得,絕不容人小覷。”

“格局還是太小了。”

蘇留不免輕歎,他們雖然目光高遠,洞穿局勢,然而終究是眼光所限。他們卻忘記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事情。

眾人鴉雀無聲,等待著蘇留的解釋。

上官小仙微微笑道:“公子的意思,是問諸位,青龍會的崛起,數月之前,有誰人想的到?”

鍾不忘道:“青龍會的崛起,已經是奇跡。”

“戰略上當可蔑視敵手,戰術上卻不得不重視。魔教的教主,也便是眼下青龍大敵帝王州的主人,十有八~九是一位絕世高手。”

從上官小仙口中蹦出太祖的這一句名言,也不違和,她對於蘇留的言行,向來便是多有模樣的。

鍾不忘這才恍然,道:“上官堂主所言甚是。”

帝王州隻要有不遜蘇留的戰力,後來居上席卷七派,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人這才驚醒,木然回憶往昔:“數十年前,魔教教主便已經是魔功蓋世,當年那一場大戰殺的中原血滿江湖,我等仍然曆曆在目。”

“公子,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在七大劍派設伏,打擊一下帝王州囂狂的氣焰?”上官小仙正色道。

明麵上她也是青龍會一十二堂的暗堂堂主,對於這類大事也有自己的見解。

蘇留淡淡道;“天地寂然不動,氣機無息稍停。日月晝夜奔馳,而貞明萬古不易。我又何必去尋帝王州的麻煩。”

天地日月,亙古便存在於世,縱使萬物再如何的變,這天地日月總不會變。

上官小仙一字字細細咀嚼蘇留話裏意思,驀地會意,微微一笑道:“大叔說的不錯,青龍會如今對江湖來說,本就是日月星辰一般的存在了,可望而不可及,便是少林諸派也不敢親拭我等鋒芒,他帝王州固然蟄伏多年,隻等這一刻出世攪動風雨,但也是用一種挑戰者的姿態來麵對我等。”

大有“高坐王座,等爾等八方群雄來戰”的豪氣。

鍾不忘眼睛一轉,道:“公子,兩邊大戰之前,還須得將對我等的有利因素擴大到最大,難道我們這就什麽都不做,隻等帝王州掃平了七大劍派麽。”

蘇留淡淡道;“帝王穀。”

帝王穀,並非是帝王州。

經過這一連番的布局試探,蘇留跟帝王州的那一位帝王兩人都知道,兩人都有資格作為彼此宿命之敵。

其實眼下即便是什麽都不做,也差不離了,因為短時間內,蘇留的武功境界絕難有大寸進了。想來帝王州主人也是如此的想法。

巔峰的寂寞,不是他人能懂的。

然而帝王穀,卻是值得一去的,蘇留也好奇自己的殘刀斷劍是否還有機緣,再不濟,孔雀翎的圖紙,總也能有個結果,墨家機關術,堪稱當世絕妙。

“帝王州的主人,在哪裏?”

傅紅雪靜靜的聽了半響,才冷淡的問了一句話,好在此時蕭四無並不在此,卻也省的尷尬。

蘇留道:“帝王州的主人,蹤跡飄忽世外,我也正在找他。”

傅紅雪冷冷的掃視一眼,轉身便要離開,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留戀。

蘇留淡然道:“但是他一定會來找我,你若要尋他,隻管跟著我。”

傅紅雪的腳步戛然而止。

蘇留淡笑道;“隻看你握刀的姿勢,想來是你的刀法又有進境了。”

“是。”

傅紅雪冷冷道:“殺人確實是練刀的最好途徑。”

無論平時怎麽拔刀練刀,都要相應的熟悉人體的構造,殺人固然隻要一刀便夠了,但是有時候救自己,卻不止是這麽簡單了。

傅紅雪外表冷漠,其實他的心卻是火熱的。

他刀道有成以來,從不輕易拔刀,每一次拔刀,殺的也都是該殺之人。但是這一次他顯然殺了許多的人。

那些人,不知道該殺還是不該殺。

傅紅雪在說話的時候,蘇留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迷惘。

對葉開的溫熱感情,轉化做對魔教的仇恨,七指神翁並非是那一日圍殺葉開的人,但是也是個該殺之人。傅紅雪內心的感覺是十分敏感的,身邊親善之人一一個一個的離她而去,叫他已經陷入了極端的迷惘孤獨,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對是不對。

“答應你的第二件事情完成了。”

孔雀山莊的議事廳外忽然幽幽的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好聽直似月神仙子的輕歎。

這個聲音的主人,當然是明月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