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在江湖,又為什麽要退?”

做任何事,都是不進便退。武功一途如此,連在江湖闖蕩,同樣也是如此。

退一步海闊天空,隻適合沒有勇猛進取之心厭倦了江湖爭鬥的人,進一步才是春花怒放,蘇留清楚地知道自己身處這個變化莫測凶機危伏的世界裏,唯一的方向,不是退,而是進。

簡而言之,往前突破,武功也要往高了修煉。

不站在一派之尊、一幫之主俯視他人,你就始終要被掌控權柄的上位者大高手奴役,譬如黑石組織的老大,轉輪王,萬千人生死,都隻在他的反掌談笑之間,又像是主世界裏的雄虎幫大公子,一個眼神就可以叫幫眾赴死。

細雨深深地看了蘇留一眼,智計深遠如她,一眼就看到了初升的太陽下蘇留眼裏燃起來的野火,道:“你果然所謀不小。”

“我並不會老死在江湖裏”,蘇留伸出雙手,心裏默念,起碼不是站在這麽低的位置,以這種掙紮的方式死去。

隻是有那麽微不可覺一瞬間的失神,若是這一瞬間細雨抓住、出劍,刺殺蘇留,絕對會多三分把握。

隻可惜,細雨在聽了那個殺手死前的那句話後,也有一瞬間的失神,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個仆伏當地死狀淒慘的殺手一眼,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迷茫:

“為什麽心裏會有這樣不同的感受?是因為他那句話嗎?”

“還是馬上因為要麵對當世無敵的轉輪王才產生的恐懼?”

她一身武功,全是得授自黑石幫主轉輪王,此時一想到要麵對那個無法戰勝的黑暗,就有些莫名的失措。隻是錯過這一息的功夫,蘇留馬上心神重歸純澈,氣機合一,殺機已失。

兩人走的很快,因為蘇留並不想浪費在當前世界裏的時間,他很想試試能不能真的做到這個世界的天下第一。

細雨腳步雖然輕靈,但是跟上蘇留以煉鐵手作為根基的神行百變,還是頗有些勉強吃力,主要還是內力較蘇留弱了一些,才難以為繼。

不過她怎麽會求饒,細雨也絕對不容許自己認輸,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再走不多時,前麵背負雙手的紫衣男人越走越快,她臉色白到嚇人,額前香汗淋漓,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黑色鬥篷下的玉容還是如冰一樣的冷,看向蘇留的眼神裏好似也是一把利劍。

......

京城,又是一夜。

彩門結歡樓,夜市商販密集,行人也十分熙攘。

應天府果然很熱鬧。

蘇留跟細雨上了酒樓,這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

在他們放下裝著羅摩遺體的同時,在座至少有十四個江湖豪客不自覺地握住了身畔的刀劍,都用一種比刀戟還要鋒銳的鋒利眼神看向兩人。

不過,下一刻他們就都乖乖地坐了下來,低頭喝酒吃菜,放佛看不見蘇留這個人。

因為,蘇留旁邊一桌已經坐了五個人,桌子上也整整齊齊地擺了五把長劍。

那個氣度最好的頭發油黑的老頭笑眯眯地對蘇留道:“小兄弟,老頭子想問你借一樣東西。”

“老前輩一定是想要借我的人頭,是不是?”

蘇留笑了笑,但還是不太生氣的樣子,道:“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名聞天下的高手劍客吧?”

嵩山五劍客果深以為然,老大重重地點了點頭,很是受用道:“年輕人你很有眼力,也很有禮貌,隻可惜你惹上了**煩,那件事物你不該拿,不如交出來罷。”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客棧的人都似屏住了呼吸。

蘇留搖了搖頭,道:“我的東西,肯定不能給別人。”

“既然這樣,也隻能費上一些手腳了,過得一會老頭子便叫你死的不那麽痛苦好了。嗤地一聲,這一劍過去,你隻會覺得脖子一涼,接下來的人生就沒有多少苦楚嘍。”

酒樓上的豪客,聽得此言,俱都會意大笑,顯然是很認同嵩山劍首的說法。

老劍客顯然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江湖中威望盛隆,他一邊聲色俱動地說著話,眼裏閃動著奇異的光芒,一邊還拿著筷子,作長劍狀,作勢欲刺,遙遙地刺向蘇留的咽喉。

還有人放聲大叫道:“劍首前輩,這小子的人頭咱們見著了,也該分潤一些紅頭,五萬兩的黃金加上細雨身上八十萬白銀可不能全教你們嵩山五劍客獨占鼇頭了!”

嵩山劍首眯眼笑道:“好說好說。”

蘇留淡淡道:“蘇留的大好人頭在此,有本事的朋友,都盡管來割。”

輕輕的一句話,卻讓場上喧鬧霎時轉靜,死一樣的靜寂。

誰都已經將蘇留視作了砧板上的魚肉,開始瓜分紅潤,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溫和有禮貌的年輕人會不知死活說出這樣的話。

“簡直狂妄!”

嵩山五劍裏的老五是個矮小的老頭,人雖然矮小不起眼,但是火氣卻很大,他雙眉倒豎,嗆琅一聲抽出了長劍,劍勢斜指處,正是蘇留眉心。

嵩山五劍,同氣連枝,一人暴起出手,其他四人又怎麽會袖手旁觀,隻聽聞勁氣破空之聲大作,蘇留身前已經劍影橫空。

酒樓裏登時有人擊節讚歎:“嵩山第三劍客的這一劍法度森嚴,已經勝過了十年前的遠矣。”

馬上有人反駁道:“劍首老爺子的這一劍‘人中之龍’,似慢實快,才是雄偉壯闊,非削掉這狂妄的小子半邊腦袋不可。”

一時之間,絕對沒有人懷疑這幾個成名已經三十多年老頭的劍法,隻都在冷眼等著蘇留落敗。

連細雨都挑了挑眉,凝視著蘇留的動作,她自忖在這幾劍的圍攻之下已經除了暫避鋒芒,已沒有別的辦法。

但是蘇留就是蘇留,他卻沒有退,反進。

縱身進了劍影裏,隻聽得“叮”的一聲,第五劍客的精鋼長劍劍不知怎麽的已經斷了,矮老頭正略微錯愕,蘇留雙足飛蹴,已經點到了他肋下,登時倒飛出去,撞倒了好幾桌。

蘇留這一提足,卻也恰好閃過了二老攻向下盤的劍招。

蘇留微微一笑,自空中手肘翻轉,真氣將盡,整個人撲進了第三劍客懷裏,右手短劍黑光一沉,已削了老三的拇指,引發一聲淒厲哀嚎。

嵩山劍首此時一連出了數十多劍法,嵩山劍法已經給他使得輪轉了數遭,還是不曾拿下蘇留。兄弟幾個手段稍差卻已經被放倒當地,心裏早已經有些焦急,卻見對麵有一泓碧水一般的劍光直掠而來。

“天外玉龍!”

蘇留手裏辟水劍自左而右急削而來,劍身原本如水一般的柔,劍勢卻奔騰矯夭,氣勢雄渾,分明是他嵩山劍法的一招絕殺。

嵩山劍首駭的臉都灰了,接下來嵩山劍首正要擺好劍勢做好應對之時,卻覺得脖頸間一涼,伸手一觸,一絲血跡侵染,劍首大歎一句:“我命休矣!”心裏卻覺得萬分不可思議,臉色如死水一般沉了下來。

“不要緊張,劍鋒隻入半分,不是致命的傷,我當然不會殺你,我要讓你慢慢老死在江湖,親眼看著一個你曾經看不起的年輕人,站在你連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嵩山五劍之首跌坐在地上,看見蘇留信步走了出去,張大了嘴怔怔出神,驀然之間似乎連油黑的頭發都白了好些,他聽見那個他不太看得起的年輕人回頭很溫和冷靜地對他還是他們說:

“記住了,在下姓蘇,名留,請多多保重,那一天已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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