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兩!?”

蘇留依舊坐在船首,驚愕回頭。似不敢置信地再問了一遍:“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姑娘你是說我已欠你五萬兩了。”

細雨玉容一肅,冷冷道:“不錯,方才我已經替你付了錢了。”見蘇留搖頭苦笑的樣子,她柳眉一挑,歎道:“我早知道你必然是個窮光蛋,隻是一個窮光蛋卻能喝著幾百兩一壺的酒,穿著洛陽薛家大娘親手縫製一尺一金的衣服,那這個窮光蛋,也絕不是個好窮光蛋。”

蘇留坦然承認:“第一,我真的很窮,需要壕救濟,第二,你也說對了,我本就不是個好人。你真是個極聰明的好姑娘。”

他說的十分誠懇,細雨卻隻當做沒聽過這句話。

細雨冷眼看著竄出水麵的魚,噗通一聲,又複掉了下去,濺起幾點水花,搖曳著尾巴遊開了,她放平了修長的雙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道:“那你跟我們殺手,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區別。”

“是。”

蘇留答應的也十分爽快,一副臉麵聲名於我如浮雲的模樣。

細雨又待再諷刺蘇留幾句,但很快地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蘇留作死一般徑直橫躺在了她那一雙長腿上,還閉著眼睛,嘴裏哼著一種不知名卻旋律更加奇怪的小曲:

“無風雲不動,雲動心如風。狂風卷,奔雲飆,情義相許,生死相交。豪情征萬裏,豪氣震九霄。樽中月,笑裏刀,莫問恩仇,且把酒澆,浮沉雖難事歡歌趁今朝......”

“真的是,奇怪的旋律!”

細雨依舊冷冷地看著蘇留,半響沒有動作,忽地嘴角一抿,袖子一動。

“我勸你不要動。”

蘇留依舊閉著雙眼,卻似能察覺到外界事情變幻,收住歌聲,悠然道:“最好連想也不要想。”

“哦。”

細雨一挑眉,冷笑道:“為什麽不能想,你也是一個普通人,我總有機會能殺得了你。”

她的笑,並不算是真正的笑,因為一座冰山是不會笑的,隻能算是嘴角勉強的一動。

“因為一動,我就抱著你跳進河裏。你肯定不想變成一個落湯雞對吧。”

細雨冷笑:“不試一試,你怎麽知道我不能殺了你?”

“你的辟水劍法,很大程度是憑借了辟水劍劍身的劍身的柔軟,借力擺動,從而將兵器碰撞的力量轉化成劍首彎曲刺擊的力量,而你本身注重的是內力的操縱,內力卻不算太強,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難道你的不壞神功,真的毫無破綻嗎。”

細雨永遠不會有動容的一天,乍聽蘇留將她武功仔細剖析,仍好像是在聽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細雨道:“我內力強不強,你可以去問問死在我劍下的那些人,你最好希望自己不是下一個。”

蘇留驀地坐起身子,也睜開了眼,說道:“你袖子裏藏著的短劍,可比不上你的辟水劍啊。”說完這句話,他眼裏浮現一抹光亮,用一種很容易讓人動心的聲音道,“我用我得意的一門秘技交換你的辟水劍法,你覺得如何?”

是不壞神功嗎,細雨心裏隻是一動,就冷冷拒絕:“有什麽武功,能有辟水劍法厲害,不行。”

細雨用一種很鄙夷的眼神看著蘇留,道:“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你騙騙初出江湖的小姑娘,或許能行,對我,未免太異想天開了點。”

蘇留歎息:“沒辦法,要殺轉輪王,非得了解他武功的套路才行,不過倒也不急,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你仔細考慮考慮,這辟水劍法,也並不是無敵的,至少我就曾擊敗過你,你隨時能拿來跟我換一門絕技。”

細雨沒有答話,卻又已經回答了。雙足飛簇,衣裾飄揚之間,這突然一腳,已殊為難防。

但是蘇留卻防下來了,他身子一動,雙手上陰陽磨的卸勁法門運使,雙手一拿一按,如柔絮一般,登時將她這一腳的力道卸下,蘇留微笑道:“你看,這就是一門不弱於你辟水劍法的武功。”

細雨沒有說話,但她心裏早已經微驚,她自十二歲出道黑石,殺人無算,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教派曾著過她的道兒,但此時,對手的武功來曆,實在難以捉摸。

反倒是自己內力的劣勢被他發覺,況且最叫人難以接受的是,那一天初見之時他的不壞神功,還有使的那一刀,才是最可怕的。

刀法狠、準、辣,雖然他有意收斂了刀法裏的殺機,但是流露出來的殺氣仍叫細雨心驚,此時他使用的這一手卸勁的法門,更是玄奧異常。

到了這個時候,細雨才不得不承認蘇留的武功之多變,不是她所能揣測的。種種神妙武功,在江湖上俱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雨,終於停了。

清晨的竹林裏,細長青翠的竹葉上還有一滴滴晶瑩的露珠,一種涼涼的清新直侵人心肺。

可以看見前邊有一處農舍,老頭老太正在院裏喂雞劈竹。

細雨走在前邊,忽然止步,道:“我終於知道你的內功為什麽這麽了得了。”

蘇留收了煉鐵手運轉氣息,腳下不停,往前走去,笑道:“其實並不值得不足一提,如果任何人能夠日夜苦練不綴,內功都能夠登堂入室。快走吧,帶我去找肥油陳。”

細雨動也沒有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清楚了?真要去招惹黑石?黑石的可怕,可遠在你的想象之外。”

蘇留雙手抱劍,歎道:“很多事情,雖然看起來很艱難,但是卻不得不做的,實際上,這些事情做起來,卻也容易的很。”

蘇留對這些劇情,早都已經爛熟於胸,掌控了這些關鍵信息節點,才說得出這樣的話。

蘇留邊走邊說,卻不料竹林外大叫著奔來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小男孩,竄的老高,跑的飛快,他背後還有條狗,正在汪汪狂叫,狀貌凶惡,奮蹄狂追。

這個小男孩看見了細雨,雙眼一亮,急忙道:“大哥哥,大姐姐,救救我吧。”

然後,他頓住了腳步,抬起了手,急的竟已哭了出來,似乎想用手臂去抹眼角的淚。

任何人,遇到這樣無辜柔弱的小男孩,都會忍不住伸出雙手去將那個小男孩抱在懷裏,好好勸慰再輕輕地幫他拭去眼角的淚的。

然而蘇留並沒有這樣做,他隻冷眼一掃,就驀然拔刀,金銳破空聲響,一刀雪亮吻頸閃過,那個看起來可愛的小男孩眼睛裏流出來的就不再是淚了,是一種震駭過後有如毒蛇一般亟欲噬人的那種怨毒。

一絲血線,浮現當頸,登時斃命。

辟水劍還在手,端然未動,動的是刀。蘇留淡定地將他袖子裏的袖箭取下,放進了自己的袍袖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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