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時之間,攔龍江裏不知有多少條飛魚躍上當空,便似魚躍龍門,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往年裏的祭江無不是平平淡淡的龍舟跟著攔龍江水順流而下,此時確實是百年不遇的奇景。r?anw?e?nw?ww.

這也無怪乎果敢如鐵的驍將徐果失驚當場,更叫齊天王世子悚然一驚,暗叫一聲:“果然便是今日了!”

一連十三艘鐵骨鎖龍巨舟沿江直下,要往那青嶼山去,此去怕不有數百裏之遠。當地周近有眼力的官員早組織了該地的民眾“自”助威,口中大呼諸如:

“此乃是天降祥瑞,預示著咱們的齊天王聖壽無疆,文成武德,與天並肩同齊!”之類的誅心之語。

或是“世子雄才大略,鍾靈神秀,即登天地兩榜神魁!”

“世子殿下武功蓋世,心昭日月,千歲不敗,隻在旦夕。”

大拍在齊地一言萬鼎的齊天王世子馬屁,可不是麽,若叫世子殿下心裏爽快了,一場滔天富貴,唾手可得。

阿諛奉承齊天王世子打小聽起,早已經能無動於衷,隻當清風拂耳。

此時他便在這第一艘龍舟之上。

這第一的含義可就有很多了,並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在這龍舟方陣的龍位置的。

齊天王進近年來大小諸事,幾乎全都移交了世子殿下,自己隱居幕後,已經有不少人私下傳言英雄一世敢跟東楚聖皇並肩同齊的齊天王已經是決意給唯一的兒子讓位了。

傳嫡長子本是朝製,這也無可厚非,但是總有些不怕死的在嚼舌根,說是齊天王世子軟禁了他老子,逆謀了大權方才上~位。

“河洛集的周先生為一人,隻開一卦,與我先前曾經有過明言,二月初二,攔龍江上,見著了龍門。才可生出入藥神穀之生門,這生門開放,也隻是十二個時時辰之內,看來要較快度了。”

既然想到了。也對自己有利的事情,那便要去做,齊天王世子一招手,便有人自覺的提供此地的景況,周遭暗處布置。原來此時已經距離齊天城有數十裏之距。

左右有一人道:“殿下,此時既然距離齊天城這般遠,是否要四大營全數布置?”

沒想到世子殿下用一種看待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淡淡道:“先前是估算錯誤,不知方位,現在隻怕是沿著攔龍江,還有不知道多遠,你把齊天城的守衛玄甲全都帶了出來,城內空虛,倘有賊寇。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這人心知自己失言,當真是驚的滿頭大汗,跪伏當地,連大氣也不敢出。

左手悍刀的斬江沉聲道:“殿下,今日之行,有我與嵐山兩人,足矣!”

齊天王世子一揮手,示意眾人都不必再說,淡淡一笑道:“不急不急,今日之事。我另有布置,足保萬無一失,周先生在哪裏知道麽?”

斬江眼神裏裏露出了鄙夷之色,道:“此人今日托病不出。隻在第十三艘龍舟之內,依屬下之見,是裝神弄鬼,遇事而惜身,我看他是圖謀不軌啊。”

齊天王世子微微一笑,道;“此人既然來自河洛集。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開罪,不過今日既然不來,也少了一份變數,來的人也已經夠多了,齊地四大宗門盡至,月神宗的那位,便全都在第二艘龍舟之上。”

“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心懷鬼胎之人,隻可惜斬江你距離封尊地榜,也足以震懾他們了!”

斬江神情震動,緊握了左手刀,道:“雖然斬江的修為還沒有達到洞玄,但是屬下手裏長刀之利,絕對也可為殿下殺盡一切敢攔之人。”

他站在世子殿下的背後,左手悍刀,神情冷肅裏透出些狂熱瘋狂,就像是亙古便有的巨魁影子。

也在這第一艘龍舟之上,一百個幾乎是個個有些武功底子的絕對死忠精銳玄甲士便分列鐵骨鎖龍舟的船延四圈,刀槍斧鉞並舉,背弓勁弩,掛兩筒四十枝狼牙箭,殺氣驚天。

船艙內。

裝飾奢華,卻空空蕩蕩,連一個守衛也沒有。

山水社稷屏風之後,隻列了兩張紋麒麟紫檀寬座大椅,兩張椅子上都坐著人。

兩個老人。

這兩個老人的相貌幾乎是沒有任何不同之處,寬額獅鼻,也跟雄霸睥睨的齊天王世子有幾分的神似。

其中一個便靜坐椅上,駝背,塌肩,坐姿萎頓,垂垂老朽,隻是他縱然是沉靜入定,也難掩其肅冷眉宇之間的鐵血殺伐之氣;另一人,則坐姿挺立,說不出的英銳之氣。

這兩人俱都身穿一身奪神耀目的紫服蟒袍,不言不,一語不出,絲毫不為外物塵俗所滋擾。

隻有齊天王世子背負著雙手,看不清喜怒,走了過來。

那神情萎頓的一語不的老人,竟似失魂了一般,咧嘴傻笑,口邊流涎,另個坐姿挺立些的卻是喉頭格動,很是想說些什麽,卻又不敢說。

因為齊天王世子的一手輕按,這紫服蟒袍的老人便扭動了一下~身子,不敢大聲出氣。

齊天王世子麵無表情道:“我父王怎麽樣,可有什麽異象麽?”

這個英氣逼人的老頭子想要起身垂施禮,卻給齊天王世子製止了,口中道;“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如今,你便是齊天王,你不必對任何人表示尊敬,在齊地,你是獨一無二的王!”

英氣老人默然道:“是。”

“齊天王一切如常,並無不同之處。”

“好,真不虧了藥神餘留的養龍牽神機,叫老頭子苦修了這甲子功力,如今已經是全數聚灌在我身上,丹田氣海,足現金龍,直抵洞玄,自己在青嶼山的祭典之上,也該知道怎麽做吧?”

齊天王世子對著這英氣老人說話,其實雙目緊緊的盯著那個頹喪無神的老人,看著他的臉上肌肉鬆弛死灰。驀地張手大笑:

“老頭子,你養起來的四大宗門的老狗們裏邊,很不聽話,馬上都要死了。你也再等等吧,看在你是我父親的份上,再過十二個時辰,我便讓你解脫!”

決於青嶼山!

齊天王世子大笑著推門出去,輕輕掩門。說不出的春風得意,梟雄意氣。

這些誅心大逆之語,絕對沒有人會想到從溫良恭謙的齊天王世子口中說出,當然也絕對不會有人聽到,因為這第一艘龍舟之上的人,全都是世子殿下的心腹。就算還有些有心人死心暗伏,世子殿下的功力也到了收由心的地步,想叫人聽見與不想讓人聽見,都在一念之間。

邊上身子軟塌的齊天真王失了神魂一樣的流涎靜靜微笑,而這個英氣逼人的老人卻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努力的使自己像個人上之王。

淩然人上,也是與天同齊的王。

.......

龍舟一路迤邐而行,船上有震天雷動的鼓聲,卻終止於青嶼山。

這青嶼山其實還有個名字,叫做青玉山。便是跟足貴萬金的青玉有些淵源,傳言青嶼山底下,有一處玉~洞天礦,渾然天成,隻可惜當年齊天王一紙令下,說是此地靈氣鬱結。不可輕動,動者夷家滅族不在話下,果然再沒有人敢打這寶山主意。

“居然是青嶼山。”

世子殿下臉色出奇的難看,其實此前並沒有確切的消息到底這生門將出現何處。但是他早就布置了許多精銳探子,幾乎這攔龍江延綿數百裏都有他的人在觀望,這本是最費人力也是最省力直接的方法,今日魚躍龍門,隻有這青嶼山一地,江水波瀾不起。卻有華光直衝鬥牛,其勢不止。

這便是生門的所在了。

世子殿下殫精竭慮了這十數載,就等今朝,雖然隻知道關於藥神穀的鳳毛麟角和隻言片語,但是他心裏幾乎有一種對這生門感知到變~態的。

究其根底,還是藥神穀的真丹現世,隻得一枚,便可直破了洞玄,無視天地之拘,功參日月之合,直入宗師境界,若多服些,豈不是大宗師圓滿天人境亦是可期了?

世子殿下雖然自詡天下第一流的天才,但是這一生最缺的便是這時間了。

齊天老王爺已經讓他當世子殿下便足足的當了四十多年了,以老王爺那霸道浩瀚的修為的壽元,起碼還有一個甲子可活,說不得還是他先死了!

要不是偶然得到的藥神穀流傳出來的那養龍牽神機,他還要數十年的苦修來謀那洞玄與宗師造化。

要站在更高的位置,甚至比與天同齊還要高的位置,這段時間,世子殿下可如何等得起?

斷然是等不得的,所以這樣的誘~惑,世子殿下也萬萬拒不得。

等世子殿下與高坐其上的玄甲大漢高抬車駕下了鐵骨鎖龍舟,到了岸邊,這青嶼山邊上,也早有香案陳設,那周近的一州之牧急著等候著了。

“參見齊天王,參見世子殿下!”

“王爺可比十年前還要年輕了啊!”

岸邊呼聲如雷,那即墨城主是個中年人,早已經福走樣,但是麵對著麵前昔年威壓蓋世的齊天王與如今一手遮天的世子殿下,他依舊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在齊天王的一揮手指示之下,便會意領著眾人退了去。

齊天王麵容肅穆,紫龍玉冠,蟠龍蟒袍,麵前五尺高的三足青鼎,上邊嫋嫋輕煙,衣袖一震,眾人無不跪伏。

這祭江大典,雖然隻是幌子,但是不知怎麽的,竟有奇香霧氣煙氣縈繞在江麵,兩岸的鼓聲便如雷震一般,當真說不出的大氣。

齊天王正在念著典官文吏一如往年早早便準備好的祭文,那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在這祭江大典也在這深邃的攔龍江麵上激蕩遠傳。

看起來似乎平靜無比,攔龍江麵水波不興,兩岸的人潮靜止,齊刷刷的跪倒在地,那些齊天城帶來的一隊一隊的玄甲士正手持刀槍斧鉞,跪倒人先。

直至最後,氣機一滯。

那齊天王語聲蒼涼的繼續說道;“今日祭江,也是我最後一次祭江,我早年沙場久戰,年老力衰,早就沒什麽心力繼續再做這齊地之王,故而今日有這樣的決定,不日便將王印傳至泰京,由請聖皇裁定,傳承這齊天並肩世襲之名傳於吾兒。”

此言一出,不咎於平地起了驚雷,炸的眾人腦子一蕩。

水師驍將徐果張大了嘴,幾乎不敢相信這個雄霸天下威震齊地的老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是眾人敬服的世子殿下,在他心裏也比不上老主子一個手指頭,這種信念幾近乎信仰,卻更加崇敬虔誠,沒有經曆過血和淚灰暗日子的人,根本不會懂,但是此時他粗厚的喉頭格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父王春秋鼎盛,威與天齊,何須如此?!”

齊天王世子殿下的嘴角一抹微不可覺的微笑完美收斂,浮現的是一種悲慟淒哀,就差掉幾顆淚珠下來,這等演技,如果蘇留在場,也必頒他一尊金人。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番話,簡直兒戲一般!

但是事實,便是如此,這也隻是一種態度,跟在場的齊天王老臣子表明齊地要變天的一種微妙態度。卻還不等人反駁諫議,人群裏便有轟然的叫好聲響起,時機巧妙。

便是此時此地,便在這青嶼山前的河堤前後並沒有飛魚躍上當空,但是這波瀾不定的江麵卻陡然出現了一個叫所有人都所料不及的巨大異象。

如鏡江麵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漩渦!

便在去岸數十丈外,這如鏡麵般的江麵當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漩渦不知所起,卻深藍如墨,如一扇門戶,其上風雷呼嘯,完全的壓蓋過轟響的鼓聲,人群裏看似巧合其實不然的叫好聲頓時熄止,甚至連那擊鼓的雄魁壯士一時之間都忘記了去揮舞手裏的金錘魚鼓。

隻有一人,自江麵上奔江蹈海,直往漩渦而去!

天地之間,所有人的眼裏,突然就剩下了攔龍江裏那一個黑漆漆的漩渦。

那即墨城的城主早嚇得雙足酸~軟,這百千裏飛魚異象,還可說是天降祥瑞,眼前的這個巨大漩渦,卻怎麽都透露出些詭異的氣息。

“生門生門,原來在此!給我開崩天勁弩,射殺此人!”

齊天王世子殿下抹去了眼角的虛假淚,雙手緊握,冠玉一般的額前青筋暴跳,那黑金披風往後一展,猛然張手一決。

“殺!”

“殺!”

那岸上早伏著的號稱遠射第一的四大營之一的風字營神射手齊齊的解下了背上的長弓,在水師驍將徐果的冷厲下令聲中,崩地一聲,飛箭如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