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攔龍江畔江水夜潮卷起拍在岸邊的聲音。

深邃源遠,一目望去,好像是沒有盡頭的攔龍江靜靜汨汨的,不知在流不流,隻有江麵上波瀾四起,月華**。

這江上也泊著許多扁舟,舟樣式各異,卻都平凡無奇,因為人要過江行路,總是要坐船的。奇怪的隻是這些尋常小船隻靜靜的泊在江中,並不催發。

隻有那些被卷到岸上卻碎了開來的浪沫,真如千堆雪。

周大胡子與韓棠,兩人便坐在一葉扁舟上,一人船首,一人船尾。他們本來不是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但是卻都出現在了這裏。

因為蘇留知道自己眼前之局勢,能多一個信得過的高手,那便多了一分把握。

“痛快!”

當時明月,也無人與周大胡子共飲,周大胡子自己在笑,笑聲低沉,卻笑得開懷,一口吞酒,酒酣胸膽,更見快意,下頷開合之間,那一大圈烏蓬蓬的絡腮胡子都在不住的抖動,抖落了零星的酒珠子下來。

靜極思動。

痛快之意,便是能叫他那一腔熱血完美的綻放出來的意思。對有些人來說,不止是在一個安逸的地方平靜享福才是真正的痛快,他們需要更深層次的刺激。

血與火,生與死的刺激。

而且人在一個沒有挑戰的地方呆的久了,無論這個人多麽的壯闊大誌。那種要興風作浪,拿雲摘星的雄圖也會漸漸地消磨殆盡。在流星蝴蝶劍這個世界裏邊,從兩分江湖的局麵,變成了蘇留一人定鼎,青龍會一家獨大的境況之後,便是如此。

在那個世界,隻有公子羽的朋友與下屬,絕對再沒有其他的敵人了。

因為死人完全不能算是敵人。

青龍會就存在那裏,甚至沒有人知道它怎麽就突然崛起了,他的光輝。卻在這種沉寂的江湖中揭開了序幕,更已經昭示了一個龐然大物的崛起。

巨頭的崛起,往往都要踩下一堆白骨,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淌過無邊血河,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如此,才得始終。

所以青龍會的對頭。也隻有死人了。

“公子的這個世界,果然極其遼闊,天地間似乎都比咱們那一處更加的清明靈性。”

“真是一個...壯闊深邃美麗的世界。”

叫寵辱不驚的周大胡子發出這樣的感歎,其實已經很難,他提了提背後的金槍,拳頭握得很緊。才一踏入這一方世界,就好像是渾身的毛孔都綻了開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力量充盈之感,抑或說隻要等公子羽一個發號施令,他就能提著自己的頭。槍出如龍,一出無悔。

他手上寬厚的老繭跟冰涼的槍身摩擦,是一種熟悉的觸覺,因為他背後的這一杆金槍未免太過招人眼球,眼下卻不是引人注意的時候,那麽便也隻有用黑布來蒙住,遠遠的看起來,便似一個人背著一個大袋子。

“我起碼見著了三個以上不能確定能得手的人了。”

韓棠坐在船尾,平靜的說話,臉上的肌肉。都像是石塊。

主世界天地之遼闊,元氣之充盈,都還遠在流星之上,遇見高手也不足為奇。但是不一定高手就不會死,至少在古大師的世界觀裏不是如此。

一個絕世高手,隻要心神不屬,隻要一個放鬆,就可能死在一個無名刺客的手裏。

起決定性的往往是人,而不是武功。

尤其是這兩人各自都用了蘇留一枚蘊元晶石之後。這幾天調養衝脈,內力幾乎都已經衝至前所未有的巔峰。

韓棠。

這個男人在蘇留心裏是當之無愧不輸一刀斬地唐斬的殺手之王。

然而此時的韓棠卻已經不再年輕,他的神情跟江水一樣寂寂幽幽。臉上皺紋也並不太多,因為他看起來絕對不能算是蒼老。眼角每一道細密的皺紋,都是如同刀刻鐫印一般的深沉。

這樣一個人,便這樣靜靜的坐著,他在釣魚。

幾乎所有人的潛意識裏都會忽視他這樣一個平凡沒有危險的人,就像是一個沒出息的漁夫,要從江裏釣一尾魚,回家給妻子或孫女煮一碗豆腐滾魚湯。

人們往往也忽視了,隻有在平凡之中,才可見得大恐怖。

此時韓棠的腳已經伸進了江麵,是脫了靴子的赤腳,腳掌一至江水,一月之末的江水本來便是算不上溫暖,甚至是一種刺骨錐心的冰冷。

韓棠卻已經沒有縮腳,好像這陰心錐意的寒意,也並不算什麽,好像什麽事請都不能讓他掛懷了,想到了好寫就就能進行自己的下一場刺殺了,他反而露出了一絲極淺極淡極其興奮的笑容。

熟悉韓棠的人,包括老伯跟易潛龍還有死去的律香川,簡直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冷漠孤傲的寂寞入骨的巔峰殺手韓棠會笑,但他確實在笑。

江麵有風,風吹動金屬色澤的釣絲,微微的一晃,水麵開始有一小圈漣漪靜靜的蕩開。

韓棠微笑,笑意卻是一種淡淡醇厚的滄桑與揮之不去的興奮。

他這一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便一齊的舒緩綻開,整個人也年輕了十歲,麵上不如花綻,如萬刀齊開。

殺氣!

殺氣其實便也隻在這若有實無之間搖擺不定,以韓棠的資質與修為,跟蘇留的那一次交手之後,便是完成了真正自我超脫。

如果他想,拿著刀也可以渾然沒有殺機,同樣的,他即使在笑也能殺機畢露。

他不動如山,整個人永遠都是一副最有力最能爆發出力量的姿勢,幾乎是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一種充盈了力量卻不虯結的狀態。

韓棠也在等一個人的命令。

能命令他的原先是老伯,現在多了一個人,青龍龍頭公子羽、

一個同樣可以叫他去死的人。

他當然不會死,韓棠也有這個自信,從來刺人百十回,無一回失手,唯一失手的一次便是青龍龍頭,他也不覺得意外——還有人能殺死公子羽?

韓棠變這樣坐在船尾,手裏一尾魚竿,鉤子還懸著新鮮的誘餌,垂落進靜寂的攔龍江麵,獨釣無雪,他不飲酒,所以人也不須醉。

夜已經深了。

夜色下的攔龍江,齊天城那雄厚的大門靜靜的開著,但是自城牆往下,分列了兩邊的守夜甲士,並沒有多少行人,正常的人都不會這個時候入城。

船艙裏忽然傳來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在低吟,“一劍颯遝飛流星。”

“不知道四大殺手裏的三個能為我帶來什麽好消息沒有?”

四大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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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